奇疾
今年夏天,沈远芗对我说:有一个富户,他妻子得了怪病,每天看到男女二人来到她面前。只要这两个人出现,她就痴痴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对其他事全然不知。看她脸上带着红晕,就像刚要成熟的桃子,显得挺好看。那男女走了后,她吐出一口水清醒过来。
富户妻子一天发作好几次,神情日渐憔悴。问她看到的两个人来干什么,她不肯说。多次请医生看病也不见好,有的医生说她的脉象有鬼气,医生回去的途中被鬼怪纠缠。以后请医生的时候,那家人都提前告诫,让医生回去的路上要小心。沈远芗也曾去给她看病,但也没效果,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灵胎先生也讲过一件事:某人生病卧床六天,不吃饭也不说话,瞪着眼睛直视前方。先生诊断说:“这是体内阴阳之气互相搏斗引起。”给病人服下一剂药,病人闭上眼睛能说话了。又喂下一种汤,病人竟然坐起来,他说:“我病重的时候,看到一红一黑两个人作怪。忽然,黑衣服的人被雷劈死,片刻后,红衣服的人被一只白虎叼走。”先生笑起来,说:“我投的药,先前的是附子霹雳散,后面的是天生白虎汤。”
【原文】今年夏,沈远芗言:禾中有富室某,其妻得一疾,每日必有男女二人来其前,见辄昏晕不知人,然亦惟痴坐不作一语。视其色红晕若碧桃,转益娇艳。二人去,则吐出清水一口而愈。如是者日必数次,而神气日瘁。问以二人何所为,则终不肯言。延医诊视,或有言其脉有鬼气及病不可为者,归途必遭扰害。故延医时,辄先戒以往,远芗亦尝往视也。
徐灵胎先生言,芦墟迮耕石卧病六日,不食亦不言,目炯炯直视。先生曰:“此阴阳相搏也。”投一剂,须臾目瞑能言;再饮以汤,竟跃然起,喈曰:“余病危时,有红黑二人为祟。忽见黑人为雷震死,顷之红人又为白虎衔去。”先生笑曰:“雷震者,余所投附子霹雳散也;白虎者,余所投天生白虎汤也。”
死经三次
今年春天,五柳居的闵姓人家,得瘟疫死了三口人。我朋友梅某的嫂子凌氏,死后又苏醒了两次。第一次醒来时她说:“死后来了两个衙役打扮的蓝面鬼,带着红帽子,样子很凶恶。蓝面鬼把我拘出门,一路黄沙白草,空旷无人。走了十多里,鬼差嫌我走的慢,要打。正在这时,前面来了一个白胡子老者。走近后,原来是我父亲。他已经去世十多年。这下我知道自己死了,就向父亲哀求救我。我父亲张开双臂拦住鬼差,先对我说:‘你怎么也来到这里?而且穿的这么不正规,怎么去见阎王?’原来我被拘走时没来得及换衣服。我父亲又训斥鬼差说:‘恶鬼安敢无礼!’两个鬼差顿时缩小,身形变的像两个孩童逃走了。
然后,父亲领我回了家门,感觉屋里很亮,刚进屋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全家人都很高兴,认为是鬼差误捉。
过了两天,凌氏再次死去。隔一天又苏醒了。这次她说,被勾后走的不是上次那条路。阴风阵阵,天地昏黄一片。路上遇到一个白头发老人,老人惊讶地说:“这不是某家的媳妇吗?你阳寿还没尽,赶紧回去,如果晚了身体就会腐烂。”然后好言向鬼差求情。得以再次还家。
她的家人用汤药调理,凌氏的精神逐渐好转。众人都认为她命不该绝。不久,病情却再次加重,这次死了再没醒来。
【原文】今年春,晟舍闵氏五柳居中,以瘟疫死者三人。而友梅之嫂凌氏者,则死而复苏者再。自言始死时,有蓝面鬼二人,如皂役装束者,戴红帽,貌甚狞恶,拘之出门。一路黄沙白草,旷莽无人。行数十余里,鬼役嫌其蹇涩,将笞之。正惶急间,忽见前面一叟白髯飘拂而来,近视之,乃其翁香岑也。时翁死十余年矣。始悟己身已死,哀泣求援,翁辄张两手阻之曰:“此何地也!而汝亦来此,且蓝缕如是,岂可去见阎君?”方被摄时,氏盖未及更衣也。顾叱二役曰:“恶鬼乌得无礼!”二鬼顿缩如小儿,顷刻奔散。于是曲折导至家,觉世界光明。甫入门,则身已卧灵床矣。于是举家共喜,以为鬼卒之误勾也。
居二日又死,死一日复苏。言此番被拘时,非复向者去路。但觉阴风惨淡,天地异色。中途遇一皓首茧袍者,见之讶然,曰:“汝非某氏妇耶?汝阳数未尽。宜遽返,再迟则尸已腐矣。”因向鬼役缓颊数语,鬼役释之而去,乃得还家焉。进以汤药,神气渐夷。咸谓其终不应死也。无何,病复剧,翌日竟死。自是不复苏。
外史氏曰:小说家者言,人之死也,必有鬼役勾之。然有以误勾而卒放还阳者,有以他案牵连就质而释回者。若《子不语》之遇土地神,而导之向狮子大王诉冤者,则以冥吏之作弊,其事得白而复归者也。若凌氏之死至三次,而卒不复苏,则非误勾者矣。然其始之死而再苏者何耶?真不可解。
《埋忧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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