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重庆牛角沱汽车站女售票员被杀案，重庆公安五天六夜擒凶犯

参考资料：群众出版社，北京大学法律系刑法教研室编，《刑事侦察案例选编2》

1977年2月8日18时45分，重庆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今渝中分局）上清寺派出所接到报案称：重庆市人交公司（重庆市人民交通公司的简称，今重庆市公共交通控股有限公司的前身）牛角沱汽车站（今牛角沱公交枢纽站）女售票员罗玉辉在美专校街11号门前被一名持刀歹徒杀害，随身携带的票箱被抢走，内有现金300多元。

接到报案后，上清寺派出所立即出动民警保护现场（上清寺派出所至美专校街有8分钟的车程，这是按照如今的交通流量计算的，当时应该更快），同时将情况上报给分局和市局，请求增援。

接到上清寺派出所的报告后，市中分局刑警队和重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火速出动侦查和技术人员驱车赶往现场，会同已经赶到的人交公司党委以及保卫科的同志一同进行现场勘查和群众访问。

死者罗玉辉的遗体当时已经被抬走，据与她同行的另一名女售票员叙述：她们是在18时30分在牛角沱汽车站售票处下班后，收拾好当天售票款300余元，将之和票箱一起装入一个挂包，由罗玉辉斜背着准备去公司交款，然后就回家。当她们行至美专校街11号门前时，突然从身后窜出一名歹徒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劫夺罗玉辉的挂包，罗玉辉同志为保卫票款和票箱拼死抵抗，全力争夺，歹徒突然拔出一把尖刀朝罗玉辉的左胸猛刺了一刀。罗玉辉中刀后被迫松手，挂包内的票箱和票款被歹徒抢走，心有不甘的罗玉辉凭借惊人的毅力奋力追赶了20多米最终气力不支倒地（那个年代的人真的是敢于斗争、宁死不屈），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已经不幸牺牲。法医的尸检确定罗玉辉的直接死因是左心房被锐器刺穿导致的大出血引发的休克。

在案发时，现场有二十多名过路群众目睹了歹徒作案的全过程，他们一致描述歹徒大约身高在1.70米以上，年龄约摸20多岁，上身还穿着一件蓝色的良民警服，黑瘦身材，长脸，戴一副黑边眼镜。但因为还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歹徒行凶后，有几个见义勇为的群众曾试图追赶歹徒，但是追到大田湾和向阳隧道附近的一片偏僻巷子时就追丢了，只捡回了一只被罪犯遗弃的口罩。

根据现场勘查、尸检以及群众访问所得，警方对案情有了如下的判断：

1、歹徒的作案目标明确，应该是有预谋的尾随作案，主要目的应该是劫财，受害人如果反抗就拔刀行凶。

2、歹徒对犯罪现场周围的环境极为熟悉，极大可能是居住在附近或者在此处有落脚点的“当地人”。初步认为排查范围应该以现场所在的上清寺派出所辖区为中心、包括周边的王家坡、李子坝、两路口、菜园坝和大溪沟五个派出所的辖区范围。

3、在人流密集的车站闹市区公然持刀行凶杀人，还知道戴口罩，说明歹徒的胆大手狠，应该是个有前科的惯犯。

这已经不是当年重庆的第一起恶性抢劫行凶案了，1月的某日，沙坪坝区大坪（这个地方如今属于渝中区）的朝阳副食品商店的女售货员吴本秀遭到持刀歹徒抢劫并被杀害；某日，市中区某中学会计刘某某和出纳张某某在两路口银行领取工资款准备回单位发放时，被歹徒用玻璃瓶袭击头部，两人头部都被打伤，但因为两人拼死抵抗，歹徒抢夺工资款的行为才未能得逞。

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接二连三的伤人害命的案件让重庆市民人心惶惶，尤其是当结伴而行都不能保证安全后，人民群众的不安全感达到了阈值，对公安机关迟迟不能抓到凶手也颇为不满。为此，重庆市委、市政府要求重庆市公安局限期一个月破案。

为此，时任重庆市公安局局长的于桑立即召开党委会议商讨案情，会后决定从市局刑警大队、案发现场周边的上清寺、王家坡、李子坝、两路口、菜园坝和大溪沟六个派出所以及人交公司保卫科抽调了二十六名精锐组成专案组，由于桑局长亲自挂帅担任组长，对本案进行专案专办。

2月8日当晚，专案组就召集上清寺等六个派出所所长、指导员以及主要负责同志参加的紧急会议，部署他们向群众公布案情，充分发动群众开展排摸。以罪犯作案和逃跑路线所涉及的上清寺、王家坡和李子坝三个派出所的辖区为排摸重点区域，注意查找被抢走的票箱等赃物。同时以市局的名义对全市进行一次人口清查，注意发现符合群众描述的犯罪分子形象的可疑人员。

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上述六个派出所辖区内的群众被充分动员起来，上至老人，下至儿童都踊跃向公安机关提供线索，辖区治安积极分子自发组织起来帮助警方布控和蹲守，形成了一张由人民群众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

2月10日晚，王家坡派出所民警在对之前圈出的辖区内经常聚赌、可能窝藏罪犯的12家住户进行清查的过程中，在黄沙溪民新河街的一个叫幸邦云的赌徒家中查出借宿了一名人称“小杨”的男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高个子。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正是一件蓝色良民警服。于是民警对他进行了搜查，在他睡的床铺边上搜出了一把长约一尺的匕首、一副黑架宽边眼镜和一把经过折叠的角票零钱（约9元左右）。

民警们认为这个“小杨”身上有重大嫌疑，于是用绳索将他的双手绑准备押回派出所审查，但没想到的是这个人身手了得，居然在半道上用事先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弄断了绳索，然后趁着押送的民警不备逃之夭夭。

虽然这次让人跑了，但更加坐实了“小杨”身上的重大嫌疑，于是专案组迅速采取了如下措施加以应对：

1、在上清寺、牛角沱、桂花园、菜园坝和两路口一带物建了十名特情人员，对上述地区进行暗中控制，注意发现可疑对象。

2、由市局刑警大队召集各分局刑警队队长开会，开展对采取类似犯罪手法实施的抢劫伤人、杀人案的排摸，确定可否实施并案侦查。

3、将“小杨”遗弃的汗衫和军大衣连同犯罪现场寻获的罪犯丢弃的口罩让警犬嗅闻鉴别；将缴获的“小杨”携带的匕首与死者罗玉辉伤口倒模形成的凶器进行比对。

4、立即对窝藏“小杨”的幸邦云拘留审查，查明“小杨”的真实身份。

同时还立即组织警力将全市的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长江码头全部控制了起来，严防“小杨”外逃。

2月11日，幸邦云供认“小杨”真名叫夏生林，时年26岁，家住王家坡某地某号，原南桐平山机器厂工人，1973年因为和工友斗殴失手将对方打死而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但1976年时从劳改场逃跑潜回重庆，就一直躲藏在幸邦云家，一直以偷盗和抢劫为生。2月9日夏生林曾对幸邦云说：在上清寺搞到了300元现金。

随后，好消息陆续传来：夏生林的汗衫和军大衣上的气味和犯罪现场的口罩的气味经两只警犬各三次的嗅闻，可以作同一认定；夏生林的匕首和罗玉辉伤口倒模取得的凶器对比，可以作同一认定；夏生林身上搜出的角票的折叠方式经人交公司的售票员们辨别，一致认为是她们惯常折叠角票的方式；从衣着特征和作案手法看，夏生林也极有可能是朝阳副食品商店女营业员吴本秀被杀案和某中学工资款抢劫伤人案的重要嫌疑人。

于是专案组在2月12日部署捉拿夏生林的行动，除了带领认识夏生林的群众在主要车站和码头日夜守候外，还对夏生林在重庆市内可能的藏匿地点进行清查。当天，一名治安积极分子向专案组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夏生林与住在王家坡三十四幢的某机床厂工人冯思学来往密切。于是专案组在当天傍晚派人前往某机床厂，在该厂保卫部门的协助下很快查清夏生林曾经在下午的时候来过该厂，还有人看到他和冯思学两人在清点钞票。

2月12日夜，专案组逮捕了冯思学，通过边审边问的方法，又查清了夏生林可能的藏身地点12处并增派警力进行控制。2月13日晚，经反复交代党的政策，指明出路，冯思学坦白交代美专校街11号门前的抢劫杀人案是由他和夏生林共同策划并由夏生林动手实施的。另外，在大坪杀害女营业员吴本秀和在两路口袭击某中学会计这两起案子也是由他策划，分别由市搬装公司工人李林、王继荣和张泽民动手实施的。同时还供出了这三人的确切藏身地点以及窝藏他们的窝主。

2月14日凌晨3时，夏生林在遗爱祠76号张树荣家被抓获；至5时，王继荣、张泽民和李林也相继落网，他们对各自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至此，上清寺2.8抢劫杀人案连同大坪抢劫杀人案以及两路口抢劫伤人案经重庆警方五天六夜的艰苦侦办宣告破案。

但专案组并不认为这个犯罪团伙身上就这么点案子，又经三天时间的顺藤摸瓜深挖余罪，又陆续查明有二十余起久侦不破的盗窃案件和这个团伙有关，并根据他们的交代从三十多个藏匿场所缴获了大量的现金、手表、衣物、布料以及自行车等赃物。最终，冯思学、夏生林、王继荣、张泽民和李林因抢劫罪被法办；幸邦云、张树荣等因窝藏罪受到惩罚（具体判决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当年检察院和法院还没有恢复，真不知道怎么走的法律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