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士丁尼瘟疫：人类史第一场鼠疫大流行，造成君士坦丁堡半数死亡

2019年底新冠病毒突然来袭，并在短时间内肆虐全球，截至目前在全球已造成5亿多感染，600多万人死亡，一场全球性的大瘟疫彻底影响了人类的历史和发展进程。人类自从进入农业革命以来，随着人口的爆炸式增长以及对动物的驯化使用，各种流行性疾病在人类社会中快速滋生并随着人员的流动形成影响一个区域甚至席卷全球的大瘟疫。

除新冠和2003年非典之外，我们最熟知的是13世纪在欧洲爆发的黑死病，然而早在6世纪，一场世界性的大瘟疫就已经降临在了东罗马帝国，并造成丝毫不亚于黑死病的破坏力，由于当时正值查士丁尼一世在位，所以这场大瘟疫在历史上被称为“查士丁尼瘟疫”。

时代背景

公元286年，戴克里先将政权一分为二建立四帝共治模式，罗马帝国开始分为东西两部分。公元395年，最后一位统一的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一世驾崩，罗马帝国由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继承，从此罗马帝国正式分为东西罗马两个国家。

公元476年，罗马雇佣兵领袖奥多亚克废黜西罗马末代皇帝罗慕路斯，西罗马帝国灭亡，但东罗马帝国在此后又存续了千年之久。

527年，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去世，他的侄子查士丁尼成为新皇帝，他就是东罗马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查士丁尼一世。查士丁尼继位后，一改此前东罗马疲敝苟安之风，开始锐意改革，积极进取，对内加强中央集权，编撰了著名的《查士丁尼法典》，对外不断用兵，先后派贝利撒留、纳尔塞斯等名将打败宿敌波斯，并先后征服汪达尔、东哥特王国，收复了罗马帝国大半领土。

然而就在他横扫北非、征服意大利，准备重现罗马帝国辉煌之际，一场空前灾难突然降临，中断了查士丁尼的征服之路，打破了其重建一个环地中海帝国的梦想。

公元541年，一种瘟疫在帝国境内的埃及爆发，接着便传至首都君士坦丁堡，并在短时间内席卷整个东罗马帝国。

瘟疫特征

关于人们感染瘟疫后的症状，拜占庭著名史学家普罗柯比在《战史》中做过详细描述。人们在患病初期长时间发烧，身体软弱无力，精神萎靡，腹股沟、腋窝、耳朵侧面、大腿根处等淋巴结开始肿胀；中期症状表现为嗜睡昏迷或者精神错乱，患者开始变得癫狂，歇斯底里；晚期患者淋巴腐烂化脓，全身上下出现大小不一的黑色脓包，然后在短时间内死去。

根据上面的描述，我们可以确定这场瘟疫就是现代医学所称的“鼠疫”，也是此后七百年再次肆虐欧洲的“黑死病”。

疫情爆发

根据《战史》的记录，瘟疫全面爆发于公元542年春季，并整整肆虐了4月之久。起初的死者只比平常多些，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但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人们开始意识到这场疫病的危害。普罗柯比就此记载：

“这种疫病在拜占庭城肆虐有4个月，严重感染期也大约有3个月。刚开始时死亡的人数仅仅比正常情况下死亡的人数多一点点，然而死亡率却在不断上升。稍后，每天死亡的人数已达到5 000人，后来竟达到1万人以上。”

根据以弗所人约翰的记述，瘟疫高峰时在公共场所中每天死亡的人从5000人上升到7000人或10000人，最多时达到16000人。

君士坦丁堡城门负责记录埋葬尸体的官员在数到23万时便停止了继续统计，因为尸体数量实在太多根本难以计数。

而处理这么多的尸体也成了一件麻烦事，一开始人们还将得病死去的人挖坑埋葬，到了后来人们就登上要塞的塔楼，从屋顶向下扔尸体，很快尸体就堆满了要塞的所有塔楼，整个城市都被腐烂的尸体所覆盖。瘟疫对君士坦丁堡造成的影响可见一斑。

死亡人数

根据这些史料记载可知，瘟疫在君士坦丁堡流行了4个月，其中3个月为高峰期。《牛津拜占庭史》估计此次瘟疫使君士坦丁堡丧失了 1/3人口。很多学者认为实际数据要比这高得多，瘟疫在君士坦丁堡可能造成了高达57%的死亡率。

我们也可以根据当时历史的记载，进行简单的计算，以高爆发的3个月90天来计算，平均每天死亡5000人（保守估计），那么得到的死亡总人数为45万人，根据现代学者的推算，当时君士坦丁堡总人口大致在60至100万之间，那么由此可以得出这场瘟疫在君士坦丁堡造成的死亡率大约在45%-75%之间，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据。而实际上，每日死亡人数可能比我们预设的5000还要高，由此可见“查士丁尼瘟疫”使欧洲第一大城市的君士坦丁堡成为死神横行的人间地狱。

疫情起源

关于这场疫情的起源，史学家并没有统一的观点。普罗柯比认为，这场瘟疫起源于埃及的培琉喜阿姆附近。查士丁尼继位后不断对外用兵，征服了北非、意大利等不少地中海领地，使得地中海沿岸各地的贸易变得更加密切和频繁。而自凯撒和屋大维征服埃及后，这个尼罗河下游地区一直是罗马帝国的主要粮食供应地。查士丁尼将地中海（部分）纳入帝国版图后，埃及再次成为君士坦丁堡主要的粮食来源地。而与粮食一同进入帝国首都的，还有携带鼠疫病毒的老鼠，此后疫情便在君士坦丁堡迅速爆发。

不过也有人认为鼠疫起源于今天埃塞俄比亚和苏丹交界地区，然后沿着尼罗河传播到了亚历山大和埃及，并从埃及传播到整个地中海地区。

不论这场瘟疫起源于何处，君士坦丁堡都是这场瘟疫最大的受害者，而整个东罗马帝国也在这场瘟疫中承受了巨大打击。

疫情影响

疫情造成了东罗马帝国人口的锐减，尤其是疫情最严重的君士坦丁堡，死亡人数超过了一半，整个帝国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丧生，有的村镇或城市甚至无一幸免。不仅仅是百姓、达官贵族，甚至是查士丁尼本人也感染了瘟疫。

值得注意的是，“查士丁尼瘟疫”一直持续不断，反复爆发，558年瘟疫第二次爆发，再次肆虐整个首都，杀死了大批居民。就像当时人们记载的那样：

“自从皇帝查士丁尼统治开始的第15年瘟疫第一次传遍我们这个地区以后，它事实上并未完全停止传播，而是一直从一个地方蔓延到另一个地方。”

根据拜占庭作家的记载，感染了瘟疫之后，身体最强壮的人也仅能坚持5天便死去，即便上帝眷顾逃过一死，也会对人们的生育繁殖能力造成严重损害，这就进一步加剧了东罗马帝国人口的锐减。

与之对比，瘟疫对帝国军事力量的影响更为明显。“查士丁尼瘟疫”肆虐的主要地区是人口密度大的海港、城市和军营，因此其对帝国劳动力和兵员的破坏就更加严重。

据统计，在查士丁尼一世统治初期，东罗马帝国军队的总人数达到了65万人，而到了其统治末期，这一数字下降到了15万人。而此后希拉克略对波斯战争出动的兵力只有区区60000人，由此可见，在此期间东罗马帝国军队人数下降之剧。当然军队人数下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瘟疫造成的长时间大规模的人口损失是其中一个关键因素。

此外，瘟疫对东罗马帝国的政局也产生了不小影响，除了人口锐减导致各部门的一度停顿外，宫廷政治阴谋也在瘟疫的掩护下此起彼伏。根据普罗科比的记载，在查士丁尼一世感染瘟疫期间，一些有野心的军事将领开始密谋造反，但查士丁尼奇迹般康复，使得这次宫廷阴谋胎死腹中，一大批文臣武将遭受株连，其中就包括贝利撒留，这成了此后东罗马帝国对外军事行动的一次转捩点。

“查士丁尼瘟疫”爆发前，拜占庭帝国进行大规模征服战争，开疆扩土，将地中海变为帝国的内海，帝国疆域之广空前绝后。但在瘟疫后，帝国大厦轰然崩塌，不但强敌入侵屡屡得手，领土日益缩小，而且强大的中央集权政治迅速为内战所取代。

不仅君士坦丁堡，这场鼠疫几乎席卷了整个地中海地区，罗马、安条克、马赛等帝国重镇是疫情重灾区，而西班牙东南部、高卢和北非地区曾三度爆发鼠疫，甚至英格兰西部和爱尔兰东部沿海地区也两度感染鼠疫。著名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在谈及“查士丁尼瘟疫”时不无感慨地哀叹“在地球的某些最美好的地方至今也并未完全恢复”，而那已经是18世纪，由此可见这场大瘟疫在时间和空间上造成了多么沉重巨大的影响。甚至有人认为这场瘟疫与此后肆虐欧洲那场更严重的黑死病之间有一定的关联，当然这需要多学科交叉深入研究才能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