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埋藏在他心底四十多年了,今天鼓足勇气说出来,他并不是想求得宽恕,他是想向那位漂亮的傣族姑娘真诚地说声对不起,逃避了四十多年,他心里一直都没安生过。
讲述这段往事的当事人叫余仓银(化名),他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四川重庆人,在西双版纳建设兵团兴修水利时,战友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小四川。大家喊他小四川并没有什么恶意,主要还是因为余仓银是四川人,他的个子倒不算最矮,当时他差不多有一米六。
永远难忘1970年的那个春天,刚满十六周岁的余仓银和他的多名初中同学一起乘坐火车,又多次换乘汽车,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美丽的西双版纳,来到了四季如春的这片红土地上。他和两名要好的同学被分派在水利二团的下属连队,成了一名光荣的兵团战士。连队驻地在南腊河岸边,距离勐腊县城不算远,大约几十公里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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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连队驻地后,余仓银他们每人领取了一把砍刀,到山上砍来树木和竹竿,在排长的指导下,搭建起了自己睡觉的床铺,经过短暂的学习和休息,新来的知青也和战友们一起投入到了水利建设中去了。
别看余仓银个子不高,年龄不大,可他很有力气,反应机敏,会干活,挖沟抬筐都会干,一百多斤的石头他一个人能搬到大筐里。挖沟修渠干了大半年的苦力,余仓银就被连长安排到了爆破班,负责打眼放炮。一次因为爆破事故,一位上海籍的知青被砸伤了左臂,幸亏伤势不重,不然的话,余仓银会受处分的。
转眼就到了1972年春天,为了改善连队的伙食,余仓银他们爆破小组的战友就利用收工后的时间去南腊河用炸药炸鱼,一次因为几条鱼和兄弟连队发生了肢体冲突,余仓银用装炸药的玻璃瓶子打在了一位战友的头上。被打的那人虽然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余仓银却被连长狠狠批评了一顿,让他去后勤班当了一名饲养员,不光负责喂猪,还烧荒开垦了一片菜地。直到1974年的秋天,余仓银才时来运转,他被调到孟捧公社的一座山村小学当了小学老师。
余仓银任教的那所小学坐落在一个山坡上,距离公社驻地不到二十里路,崎岖的山路两侧杂草丛生,树木挡道,很难走,余仓银去一趟公社,来回要五个小时。学校里的学生不多,两名教师教四个年级,四个年级不到三十名学生。余仓银负责三、四年级两个班的课程,那位本土老教师负责一二年级的课程。
四年级有一名叫岩刚的傣族学生是班里的捣蛋鬼,自己不好好学习,还在班上说话做小动作,影响老师讲课,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余仓银多次批评他,他都当耳旁风。为了帮助这名学生能改正缺点好好学习,刚当上老师不久的余仓银去岩刚家做了一次家访。
原来,岩刚的阿爸是一位医生,他阿妈很和善,说话聊天是傣语中夹杂着汉语,好在余仓银会说傣族话,交流上没什么障碍。为余仓银倒茶的是一位特别漂亮的妙龄女子,她叫玉燕,是岩刚的姐姐。玉燕的眼睛很明亮,就像一泓清水,十八岁的玉燕姑娘亭亭玉立,貌若天仙。有生以来,余仓银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少哆哩)。
那次家访有收获,岩刚上课时收敛了很多,不说话也不做小动作了,余仓银很高兴。余仓银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那就是遇到了漂亮的玉燕姑娘,从此,余仓银再也没办法忘掉玉燕姑娘。
1976年夏天的一个星期天,余仓银和一名学生到山上砍竹子,不慎被一条小黑蛇咬伤了脚脖子,那名学生说小黑蛇有毒,他赶紧用一根细绳在余仓银脚脖子上方系紧,领着余仓银去了岩刚家。岩刚阿爸为余仓银处理了伤口,让玉燕为余老师敷上了蛇药,笑着说:“迈边莱(不要紧),迈东缓(别担心),小黑蛇毒性小。”
那天,玉燕一直把余仓银送到学校(余仓银在学校吃住)门前的那棵大青树下,才微笑着回家去了。第二天,玉燕带着蛇药来到学校,又给余仓银处置了伤口,敷上了药粉。那天,余仓银用手抚摸了玉燕漆黑的头发,还拿出五块钱给玉燕,玉燕执意不收。就这样,余仓银和玉燕姑娘慢慢熟悉了,玉燕姑娘好像也喜欢上了余仓银。
1977年的秋天,在一位老咪涛(老太太)的点拨下,趁着夜色,余仓银走进了玉燕的竹楼。就这样,两个人基本确定了恋爱关系。每天夜色降临,他俩不是在学校门前的那棵大青树下幽会,就是在玉燕的竹楼里谈情说爱,余仓银一再表态,说他一辈子扎根西双版纳,一辈子只爱玉燕姑娘一个人。
那年回重庆探亲,余仓银跟他父母说了自己和玉燕姑娘恋爱的事情,余仓银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都说民族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也不一样,没办法一起生活。尽管余仓银一个劲夸玉燕是世上少有的少哆哩(漂亮姑娘),一个劲说玉燕会说汉语,他也会说傣语,两个人彼此都喜欢,可余仓银的父母就是不同意,还叮嘱余仓银,只要有机会,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回重庆。
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无奈,余仓银回到了西双版纳,出于礼貌,余仓银还是带着四川特产去了玉燕家。看到余仓银回来了,玉燕很高兴,给他端茶倒水,留他在家吃饭,一家人对余仓银都特别热情。那天傍晚,余仓银和玉燕又去了学校前面的那棵大青树下,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那天,余仓银听到了玉燕姑娘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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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1979年的夏天,玉燕的父母都着急了,希望余仓银尽快和玉燕成婚,主要原因是鲁秧(女儿)大了,到了成婚的年龄。再一个是两个人经常在一起,也必须成婚了。
当时公社正准备调余仓银去孟捧中心小学任教,余仓银正好有了借口,他说等调动完工作,就和玉燕成婚。
就在余仓银万般纠结之时,知青回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云南的北京知青和上海知青已在陆续回城。没多久,余仓银的父母来信了,催促余仓银尽快办理返城手续,尽快回重庆,他父母说正在想办法为他联系工作。
1979年年末,余仓银偷偷办理好了返城手续,在凌晨三点多,他只带了两件衣服和一个搪瓷茶缸,拎着一个帆布旅行包就悄悄离开了他生活了多年的那个村寨,离开了他熟悉的学校,离开了亲爱的同学们,像贼一样小跑着去了勐腊县城,逃离了勐腊县,在勐腊县城坐上了去邻县的汽车,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重庆。
回到重庆,看到自己的父母,余仓银蹲在地上呜呜痛哭,哭够了,余仓银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三天两夜没吃一口东西,没喝一口水。要不是他母亲及时叫来医生给他挂了葡萄糖吊瓶,余仓银有可能就不行了。
一连半个月的时间,余仓银总是做噩梦,不是梦见玉燕姑娘跳河自杀了,就是梦见她哭着对自己说她怀孕了,余仓银经常在半夜被吓醒。到了1980年年末,余仓银才有了玉燕的消息,这个消息是在勐腊结婚的一位留守知青帮他打听到的,玉燕没有死,她嫁给了同村大她好几岁的一位波涛(男人),生了一个女儿,生活得并不幸福。为此,余仓银心里很自责,很难受,很痛苦,他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善良的玉燕姑娘。
1981年夏天,余仓银考上了重庆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了一名中学老师。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余仓银和他们学校一位女教师结为夫妻,婚后的生活很平淡,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女孩。
退休后,余仓银一直想去西双版纳看看,去看看玉燕姑娘,去看看他曾经生活了十年的那片红土地。可一想到自己对玉燕的抛弃和伤害,他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他哪里还有脸面和勇气去看望玉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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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余老师哽咽了,他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擦掉眼泪,余仓银哽咽着:“离开西双版纳四十多年来,他心里一直都没安生过,那种罪恶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直也不能原谅自己当年的罪孽。今天把这个事情讲出来,他心里还能好受一点,不管别人怎样骂他,怎样批判他,他都接受,绝不争辩,因为当初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像话,也可说是丧失了道德和人性,给玉燕一家人都造成了严重伤害。在这里,余仓银很想对玉燕姑娘说声对不起,他说不奢求能得到玉燕姑娘一家人的原谅,只求让自己的内心减轻一点罪恶感和负疚感。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玉燕姑娘,成了余仓银心里永远的伤痛,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在这里,余仓银真诚向玉燕姑娘致歉:玉燕姑娘,对不起!(本文根据余仓银老师的口述编辑整理)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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