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董桥：“这个小原则我想守住”

今天终日因会议而忙乱，偶尔有些空闲，就想着填补昨晚留下的记忆空白，看看能否回忆起2001年的国庆节黄金周我究竟去了哪里，结果一如所料：所思一无所得。

翻文件夹，发现2001年11月25日，张昌华给我写过一封信。若非眼前有实物，我肯定一口否认的。信中说：”月前曾给董桥先生去信，本社拟为他出一本散文集。董桥先生复信欣然允诺，并云请先生代为选编。本社已拟出编辑设想，供您参考。“

他随信寄来的那份”关于《港台大家文丛》的编辑设想“我竟然还存着，二十多年前的”设想“，现在也发黄变旧了，读来真觉如隔代旧物，挤得进”出版文献“行列。”设想“规定得很细，择要目摘抄如下：

——每本书字数在二十五万字到三十万字之间，定价不超过二十元，以便读者购买。

——作者每人为该书写一篇一两千字的短序。

——每位作者提供十五至二十幅照片，照片要清晰，最好能多一些，以做到图文并茂，力求与以往此类书不同。

——作者稿酬按10%版税计算，起印数为8千册。

——编者稿酬按每千字10元人民币计算。

收到昌华兄这封信时，董先生已经和我联系上。当时我正在为河北教育出版社编一套十二卷本的《董桥散文类编》，董先生把张昌华组的书稿交给我编，肯定是考虑到当时他已发表的所有文章我都很熟悉，编起来顺手省力。我看了江苏文艺社的”设想“，觉得除了作者版税太低、编者稿酬更低得不象话之外，其他也没什么难的，就痛痛快快应承下来。能为董先生编本书在内地出版，我只觉荣幸，哪里还管什么千字几块钱的编者稿酬？倒是董先生觉得很不好意思，书出版后他非要另付我一笔编辑费。此是后话。

”设想“中只有一条，太难做到，即”每位作者提供十五至二十幅照片“。我对江苏文艺社担任此书责编的汪先生坦陈，董先生向来反对往自己文集里塞作者照片，以前有不少出版社努力过，但没有成功先例。

果然，翻《他们给我写过信》一书，我读到了董先生严词拒绝”图文并茂“的回信。2003年5月30日，董先生给张昌华写信说：

“照片是不能从命的。很抱歉。我平日讨厌拍照，没什么生活照。如果出版社不能破格不登照片，此书可以不出版，或不列入该书系中出版。这点你一定会了解。人生已经充满了妥协，这个小原则我想守住。任何照片都不要放入我书里，六十一岁的人应当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一笑。”　

话已经说得有些严厉了。我没有留意这套“港台大家文丛”其他作者的书中有无照片，我编的董桥《旧时月色》一书中确实是一张照片没有。董先生有足够的“文字自信”拒绝用自己的照片为自己的文字增色。后来牛津的董桥系列增加了许多彩印文玩书画插图，但自己的”玉照“还是”恕不奉陪“。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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