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是一回事,手段是另一回事,有些手段恰恰将结果推向愿望的反面。如果俄罗斯进攻乌克兰的目的是威吓、阻止北约的扩张和团结,那么现在的结果是:所谓特别军事行动正好推动了北约的扩张和团结。为北约作嫁,成全美国,这恐怕是俄罗斯万万没想到的。大国博弈,生死攸关,仅有愿望是不够的。如果手段不够高明,反而作茧自缚。
北约成员国领导人29日在西班牙马德里峰会上批准《北约2022战略概念》,将俄罗斯定位是北约“最大且直接的威胁”,而在2010年北约的战略概念中,还把俄罗斯定义为战略伙伴,两相对照,北约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共同敌人。
对于所有的联盟来说,拥有一个明确的共同敌人非常必要。只有当反对共同的敌人显得对联盟成员都有利且有必要时,联盟才能团结起来,一致行动,承担相关代价和痛苦,否则成员国就会是一盘散沙。
在2019年的11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北约正走向“脑死亡”,美国和北约盟友之间“几乎没有”战略决策上的协调。美国曾经呼吁多年希望北约成员国将军费开支提高到GDP占比2%,但是一直被法德意等欧洲大国无视。
种种迹象显示北约越来越像一个松散的俱乐部,庞大臃肿,徒有其表,这一切的背后就是因为北约缺少直接的敌人,所以不存在战略决策上的协调,也找不到理由让法德意等大国提高军费开支。更不用说团结一致去挑战俄罗斯的底线,将北约扩张到俄罗斯的边界。
然而仅仅两年半后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借着俄乌战争的东风,北约不仅不再脑死亡,而且满血复活。在特别军事行动之前,瑞典和芬兰慑于俄罗斯的军威,在二战后的70多年里只能中立,虽然两国与北约关系密切,但是北约并不敢接受两国加入北约,两国也不敢做这种尝试。
至于乌克兰,连成为欧盟成员尚且不敢奢望,更不要提成为北约成员。在克里米亚被俄国占领之后,乌克兰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不敢梦想有朝一日还能够有机会将克里米亚夺回。因为这种诉求无法得到北约的支持,仅凭乌克兰一国之力收复克里米亚就是天方夜谭。但是现在瑞芬加入北约在即,乌克兰也有了底气为收复全部领土战斗到底。
6月29日,比利时首相亚历山大·德克罗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北约已经明确通知乌克兰,俄乌战争只能在战场上解决。这种表态意味着北约已经实现了思想动员,绝不会让步议和,达成了协助乌克兰对俄作战收复全部领土的共识。对于美国来说,终于抓到了一个战略性的关键机会,能够将欧洲团结在一起,将俄罗斯削弱成一个真正的二流国家。此前的俄罗斯虽然经济孱弱,但仍是政治、军事的全球大国,美国势必利用本次俄乌战争的机会将其变成一个类似于伊朗一样的地区强国。
俄罗斯成为欧洲的共同敌人,是美国的阴谋吗?或许是,但这并不是重点,因为如果真是美国的圈套,俄罗斯为什么要钻进去呢,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在2014年普京进攻克里米亚时,美国就想动员欧洲一致对抗俄罗斯,但是没能成功,因为占领克里米亚还不能让欧洲感觉到唇亡齿寒,以至于马克龙在2019年还在感概北约正在脑死亡;2022年普京全面进攻乌克兰,欧洲各国终于只能抛弃幻想,美国才终于将北约重新激活,这个东风,只能说是俄罗斯送给美国的。
不要强调俄罗斯没有选择,俄罗斯的选择很多。如果仅仅是阻止乌克兰加入欧盟和北约,根本不需要全面进攻乌克兰也能做到。芬兰和瑞典在俄的威慑之下都不能加入北约,乌克兰何以见得就能加入?吞下克里米亚之后止步,俄罗斯一样完全有把握防止乌克兰加入北约和欧盟。俄罗斯反击欧盟制裁切断能源供应,带来的能源价格飞涨和通货膨胀,让欧洲各国压力很大,如果不是全面进攻乌克兰让欧盟感到俄罗斯欲壑难平,欧盟各国哪里有办法说服国内选民支持与俄国对抗到底。事实上仅仅是能源威胁一个手段就足以让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梦想破灭,哪里还需要开战呢?
开战的主要原因还是轻视对手。普京在车臣,格鲁吉亚的南奥塞梯、阿布哈兹,在摩尔多瓦和叙利亚,直至占领克里米亚,一直比较顺利,难免因此低估乌克兰和北约。当年希特勒占领苏台德英法没有反击,吞并奥地利英法没有反击,以至于希特勒坚信占领波兰英法也不会反击宣战,因此当英法宣战时希特勒惊讶了好久。日本在九一八占领东北过于轻松,随后搞华北五省自治也没有遭到大的抵抗,所以才在七七事变后扬言三个月解决中国。都是因为轻敌的缘故。如果不能一击制敌,把敌人压迫的越深,反抗就越强烈,反弹就越大。俄罗斯这一波在乌克兰的全面进攻,终于超过了北约激活的阈值,重新激活了北约。
如果闪击基辅成功,芬兰瑞典在震慑之下也不敢冒险加入北约,立陶宛、挪威更不敢封锁俄国,法德意等国自不必说。但是俄罗斯现在搞出一锅夹生饭,非常被动。一些人还为俄罗斯打成持久战叫好,好什么好?搞得好像不打仗能源就不能涨价,就不能限制出口,结算就不能强制使用卢布似的。真的那么好闪击基辅是闹着玩呢?
有些人喜欢说俄罗斯是被逼的。这么说没问题,说被逼无奈也行,说高瞻远瞩主动出击也行,进攻乌克兰的理由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这个世界毕竟不在乎解释,只重视结果。现在瑞芬加入北约在即,乌克兰已成为欧盟候选国,北约要支持乌克兰打到底,北约的雇佣军也好,零散的志愿军也好已有近2万人入乌参战,据说波兰还有可能整建制派出军队入乌参战。立陶宛这个弹丸小国也敢于封锁加里宁格勒羞辱俄国,挪威小国也对俄进行海上封锁,一直到现在北约将俄罗斯直接定位成“最大的直接威胁”,扬言绝不接受在战场上击败俄罗斯的其他选项……这个结果才最重要。
让欧洲团结一致对抗俄罗斯一定不是俄罗斯想要的,自古只提倡分化强敌各个击破,从未听说要把强敌绑成一股绳再打,这种狂妄的话美国都不敢说。形势发展成现在这样很值得反思,俄罗斯的应对之策是不是不够合适!
既不能忍耐,又过于轻敌,明明军事威慑、能源威慑这些手段都没有用足,偏偏急于军事冒险,这是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上的教训。无需为俄罗斯发动特别军事行动做解释,因为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嘴仗决定不了输赢,国力与国家意志间的较量才起决定作用。俄罗斯在与北约国力的对比上相差悬殊,现在又激发了北约战斗到底的意志,情况实在是不乐观。就算最终俄罗斯退回苏联解体后的边界,一定也会元气大伤,国家动荡。这是最值得吸取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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