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康元年,公元566年。这一年,南陈王朝的第二任皇帝,陈文帝陈蒨驾崩了。这位老皇帝一生励精图治,教化万民,是南北朝时期难得一见的贤君,明君。南北朝,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乱世。南朝和北朝大体上以长江淮河为界,往南,为南朝,往北,为北朝。南朝有四个政权,即宋齐梁陈。刘宋王朝的皇帝们大多生性残暴,他们身上共有的特点,就是杀人。上午杀公卿大臣,下午杀黎民百姓,晚上杀皇亲贵胄。帝王挥动屠刀,很快将王朝送上了绝路。萧齐政权的皇帝们大都十分变态,爱享乐,爱浪费,爱女色,反正爱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热爱脚下这片大好河山的。萧梁政权的皇帝们治国水平十分一般,但皇帝们搞文艺却都是一把好刷子,南梁在中国朝代里论经济,军事并不出众,但论文化事业,当属巅峰。南朝历经刘宋,萧齐,萧梁,最后一个政权便是南陈。南陈我们先按下不说,我们接下来讲一讲北朝政权。
在宋武帝刘裕在南方建立刘宋王朝的前后,北朝的鲜卑族也已经基本统一北方平原,建立起了北魏王朝。南朝政权交替频繁,但北朝的北魏政权却十分稳固,直到梁武帝萧衍建立萧梁王朝的前后,才逐渐走向分裂。北魏的皇帝们出道即巅峰,一代更比一代弱,几百年才出了一个魏孝文帝拓跋宏,之后便一蹶不振,走向了分裂。北魏分裂成了东魏和西魏,东魏演变成了北齐,西魏演变成了北周。在治国方针上,北齐和北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北齐采用了高度鲜卑化的政治制度,而北周则积极去鲜卑化,朝野上下全部推行汉化制度。北齐保有了中国早期游牧民族的习俗特性,而这种特性很显然已经不再适应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
再加上北齐的皇帝们一个比一个昏庸,一个比一个混蛋,所以国力一落千丈,很快被积极拥抱新制度的北周超越。到公元566年时,南朝的一半土地被南陈所掌握,另一半则被北周扶持的傀儡政权西梁所控制。北方平原上,北周的势力越发壮大,而北齐则在夹缝中艰难生存。这是风起云涌的公元566年,这也是四方动荡的公元566年。而就是在这一年,陈文帝陈蒨驾崩,其子陈伯宗即位。老皇帝临终之前,给陈伯宗留下了三位顾命大臣,即陈伯宗的叔父,安成王陈顼,仆射到仲举,舍人刘师知。
顾命,即为照顾小皇帝,在新帝尚且不能独自处理国家政务之前,以皇帝的命令行事。在中国历史上,老皇帝给小皇帝留下顾命大臣的例子不计其数。老子勤勤恳恳地干了一辈子,留下了这大好河山,实在是不容易,临走之前,总要找来几个十分靠谱,知根知底的大臣,把儿子托付给他们。这场面往往十分感人。躺在病床上的皇帝握着几位顾命大臣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表示我这就要领便当了,我现在把儿子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支持他工作,平时要多督导他,千万别让他坑爹啊。大臣们一听,头磕的山响,纷纷表示一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陈文帝陈蒨留下的顾命大臣,还真不是盖的。陈伯宗前脚登基,后脚仆射到仲举和舍人刘师知就直接搬到皇宫里住下了。是的,您没看错,两位顾命大臣为了方便办公,直接把家搬到了皇宫里。两位大臣搬到了皇宫,而另外一位顾命大臣,即皇帝的叔父陈顼,则带兵在外,在扬州驻扎了下来。您别看陈顼是驻扎在外,但他手握重兵,一个人说话比到仲举和刘师知两个人加起来都好使,时常在外地远程遥控,发号施令,指挥皇帝。小皇帝陈伯宗年幼,自然是叔父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仆射到仲举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舍人刘师知可就非常不服了。
同样都是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凭什么你说话比我说话好使?刘师知看不惯陈顼权力坐大,于是想了个办法,打算整治一下陈顼。什么办法呢?刘师知身在宫内,时常替天子起草诏书,于是他利用这个机会,给陈顼写了一封矫诏。“今四方无事,王可还东府,经理州务。”——《陈书》陈顼拿过诏书一看,内容是天下已经平定,不再需要你陈顼在外地驻守,所以你在扬州待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解下兵权,回中央来过两天清闲日子。诏书是矫诏,但陈顼却信以为真。陈顼虽然深信不疑,但他身边有一位叫做毛喜的谋士却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劝阻陈顼不要贸然行事。“今若出外,便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不可得也。”——《陈书》毛喜表示,咱们现在在扬州,有兵权有军权有地盘,谁也管不着咱们,但是如果放弃扬州回中央,那可就是孤身犯险境,以后可就受制于人了,到时候别说享福,恐怕就是想要安生本分的过日子也够呛了。毛喜一席话,惊出陈顼一身冷汗。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于是,陈顼放下了自己的行李和铺盖卷儿,屁股一坐,不走了。看着手里的诏书,陈顼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他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这封勒令自己回京的诏书,该不会是刘师知伪造的吧?是不是伪造,一问便知。第二天,陈顼便对外放出了自己生病,情况十分严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的地步。刘师知一听陈顼生病,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立刻风尘仆仆地跑来探望,看看陈顼死没死,但他前脚刚进了陈顼的府邸,后脚就被控制了起来。请君入瓮,看来你刘师知脑子是不太好使啊。控制了刘师知,陈顼立刻派出谋士毛喜,进宫咨事。毛喜进宫,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验证诏书的真伪。首先,毛喜拜见了太后沈妙容。沈太后两眼一抹黑,表示什么诏书,我不知道啊,你去问问别人吧。既然不是太后写的,毛喜又转头去问小皇帝陈伯宗。
陈伯宗头摇得更是像拨浪鼓一样,一问三不知。这回真相大白了,什么诏书,分明是矫诏!得知真相的陈顼十分愤怒,平时我敬重你刘师知是读书人,对你有礼有节,你居然拿一封矫诏来糊弄我,你安的是什么心?陈顼一声令下,把刘师知下了大牢,而刘师知知道自己事情败露,心灰意冷,很快在监牢里自尽了。舍人刘师知一死,朝堂上可就是陈顼说了算了。政敌已除,陈顼也不窝在扬州了,大摇大摆地回了中央。回中央干嘛呢?当然是当皇帝的家,做皇帝的主,接着当他的权臣。这位皇叔如此把持朝政,很快激起了朝野上下的不满,而对陈顼最为不满意的,是皇帝的弟弟,始兴王陈伯茂。始兴王伯茂以安成王顼专政,意甚不平,屡肆恶言。——《资治通鉴》陈顼权势甚大,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气焰十分嚣张,陈伯茂不敢和陈顼正面抗衡,于是在私底下偷偷散播陈顼想要造反,篡位自立的小道消息,以激起众怒。事实证明,乱世之际,大家大都只想苟活,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愤怒的大臣。陈伯茂搞的负面舆论没有引起大家对陈顼的众怒,反而给陈顼指明了道路。是啊,当权臣我已经当到头了,我应该再进一步当皇帝啊。处于权力顶峰的人不再向上看,而是向四周看。—— 詹·拉·洛威尔陈顼的四周,只剩下小皇帝陈伯宗。既然如此,那便下手吧!你不是说我要篡位自立吗?好!老子就篡给你看!光大二年,公元568年,陈顼废陈伯宗皇帝位,篡位登基。当然了,当了皇帝的陈顼没有忘记自己的善后工作,他很快将废帝陈伯宗杀死,连带着将始兴王陈伯茂也送上了西天。
唐代史学家李延寿曾经对废帝陈伯宗留下过这样的评价:帝性仁弱,无人君之器。——《南史》陈伯宗的一生,是被摆布,被操控的一生。他不是不想强硬,而是没有条件强硬。他也不是不想当人君,而是实在没有机会做人君。他是皇帝,但同样也是一位被命运摆布的普通人。帝王命贵之时,四海臣服,八方来贺,而帝王命薄如此,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讲的。他端坐在皇位上,俯瞰山河,映照大地,群臣高呼万岁,但实际上,那皇位是他一生的桎梏,那巍峨的宫殿,则是他一生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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