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河北发现“渗坑”，打8米深井水仍是红色，70%村民死于癌症

水，图片来源于网络

水，被称为人类生命的源泉，同时，人类社会进步所依托的现代工业的发展也离不开水。

可是，地球的水资源是有限的，特别是人类可饮用的淡水资源更是如此。

所以直到今天，即使随着科技进步，水资源的利用率已经大大提高，水资源仍然被划分为不可再生的资源。

水，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深知水资源的重要性后，我们关于保护水资源的口号几十年前就已经在喊。

可到了实际生活中，当经济发展带来的短期既得利益，和之后一段时间才会显现的危害相比，就会有很多人罔顾各种法律法规、致他人利益和生存健康于不顾，最后造成了相当恶劣甚至惨痛的后果。

“超级渗坑”被志愿者“偶遇”

2017年3月下旬，民间组织重庆两江志愿服务发展中心（下文简称“两江中心”）的向春和同事来到河北出差。

此行的目的，是调查滹沱河流域的环境。

3月21日， 向春和同事们无意间在滹沱河附近两三公里左右的大城县，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水坑。

里面的水呈红色，离近了，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酸味儿”。

向春是学习生物出身，毕业后就进入环保行业工作近十年。

他所在的环保组织两江中心一直专注工业污染防治，职业敏感让向春马上意识到：这个红色大水坑有问题。

而临近的天津静海的渗坑，则是向春偶然间碰到的。

3月23日，向春从沧州坐高铁到北京开途中，高铁经过一架高架桥。

向春无意往下一看，发现高架桥下有一个红色的大水坑。

当时他随手把大致位置记了下来，也没有过多去关注.

3月28日，向春办完事后刚好还有半天空闲时间，就决定去实地勘察一下。

这一下，就被渗坑震惊到了。

经过实地测量，发现在廊坊市大成县南赵扶镇北部，有一个渗坑面积约15万平方米，约相当于21个足球场地。

渗坑内的水呈铬黄色、红色，并有大量沉积黑色污泥。

距离这个渗坑不远处，还有两个渗坑。

其中大渗坑面积为1.4万平方米，小渗坑为9000平方米，水体情况与前述废水坑相同，废水PH值属“强酸”。

而天津静海县的渗坑面积也达到15万平方米，两个渗坑的严重程度叹为观止。

向春说，只有2014年内蒙古腾格里沙漠环境污染案，才能与之相比。

在航拍图中，这几块“超级渗坑”呈红黑色，像是一块块伤疤，出现在河北大城县和天津静海区的大地上。

为了探访污染源头，向春和同事马上着手进行初步调查。

他们发现，天津静海的渗坑可能与其旁边佟家庄村附近有大量的酸洗厂有关。

但探访河北廊坊大城县发现，当地主要产业是红木家具，和渗坑污染不太匹配。

河北渗坑的污染源具体是哪个，向春及同事无法判定。

这样的渗坑对华北地区的危害性极大，因为会严重污染当地的地下水资源。

这是因为华北地区由于其平坦的地理特征，主要饮水水源还是地下水。

向春说，华北地区“不像重庆，假如长江被污染了，还有嘉陵江水应急。一旦华北地区的地下水被污染了，会极大影响居民的生活用水。”

两江中心作为民间环保组织，经常和环保部打交道。

尤其是在环境影响评价方面，一般发现问题后都会跟政府或环保部门反映，或者直接形成报告提交，让对应部门来解决问题。

不过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因为这次发现的超级渗坑污染程度极为严重，并且一时不能确定污染源。

为了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向春决定自己发布图文报道，向公众披露这个事情。

他们希望通过引起舆论关注，在公众压力下，促使相关部门不仅仅把污水抽走简单处理，而是找到渗坑形成的污染源，搞清楚渗坑出现的原因，让该为此负责的人担负起应该有的责任。

2017年4月18日，文章一经发出，便在社会上引发热议。

更令向春他们诧异的是，环保部门马上就进行了回应，证实情况属实。

渗坑情况触目惊心 污染危及居民生命

据2017年4月19日廊坊市发布的说明中可知，被举报的渗坑，分别是原南赵扶砖厂渗坑和原化肥厂渗坑。

原化肥厂渗坑共三处，彼此相邻距离不太远，其中最靠西的位于大城县南赵扶村段北侧约200米处。

此处水坑，约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小。

坑内积水为深蓝色，从上面看下去坑底一片黝黑。

靠东面一点的渗坑面积略小，约400多平方米，相当于一个篮球场。

渗坑污水颜色和第一个不同，为黄色，表面还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泡沫，渗坑附近的空气里有股异味儿。

最东侧的渗坑是三个渗坑中面积最大的，约有三、四个篮球场大小。

旁边竖立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此处污水坑正在治理中，严禁人员靠近及使用，否则后果自负”。

落款为南赵扶镇政府，时间为2015年5月。

此处渗坑可能是因为曾经治理过，水质相对较清。

除了原化肥厂渗坑外，南赵扶村的原砖厂渗坑，则处于更靠北的位置，且数量不止一个。

这些渗坑每个的面积都有足球场般大小，彼此距离不远，中间由水沟相连而成。

所有的渗坑污水状态相同，总体呈淡黄色，边缘处则为暗红色，渗坑上方空气则有股淡淡的酸味儿。

装满污水的渗坑，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处理污水被挖掘出来的。

据62岁村民张老汉表示，上世纪80年代初建的南赵扶村砖厂，是这些坑形成的最初原因。

当年为了供应砖厂生产，整个南赵扶村的9个生产小队，每队都就地取材，在村里挖坑取土，形成了多个大坑。

虽然后来砖厂因污染过重被关停拆掉，但这些坑却无人填埋。

砖厂，图片来源于网络

之后由于渗坑长期没人管理，有村民继续在坑里挖土卖钱，碰到有些村民建房需要挖土的也从这些坑里取土。

久而久之，原来的坑不仅没有填平，反而越来越深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土坑都变成了渗坑，在南赵扶村至少还有5处水坑水质较为清澈。

其中最大的一处有4米深，面积与一个足球场相当，里面还有鱼类存活，吸引了周边不少人前来钓鱼。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一部分土坑被排入污水成为了超级渗坑呢？

土坑变成渗坑，有好几方面的原因。

其中之一，就是村里兴建的各类工业厂使用这些土坑来排污。

据当时60岁的村民马金才回忆，早年村里最先兴建了一个磷肥厂，开始挖土坑排污。

后来旁边又盖了一个化肥厂，也用土坑来排污。

化肥厂和磷肥厂因污染问题被关停后，厂房被电镀厂租用。

电镀厂也沿用之前两个厂子处理污水的办法，继续向土坑内排污来进行污水处理。

污水处理，图片来源于网络

2000年，电镀厂通过渗坑排出的污水依然污染度很高，使得周边村民种植的的玉米和芝麻农作物死亡，于是电镀厂对相关村民进行赔偿。

然而电镀厂认为，赔偿了就了结了，于是继续向土坑排放污水，直到电镀厂被关闭。

除了本村工业企业向土坑排污外，南赵扶村周边企业，也利用这些已经形成的渗坑，处理工业污染物。

2013年开始，周边企业偷偷雇罐车运来废酸，在深夜趁无人注意往村内已经形成的渗坑里排放。

这些企业倾倒污染物的行为被当地村民发现后，企业依然采用拿钱了事的方法，提供一些赔偿给村民。

拿了赔偿的村民不再进行阻拦，这些企业又继续向渗坑倾倒废酸。

罐车,图片来源于网络

据村民孙少锦回忆，半夜偷排的企业被举报，县环保局也曾进行了罚款：“记不清是罚了200万还是400万。”

2013年，河北省“三查”行动督导组，在大城县权村镇督导检查时发现了这些“无主渗坑”，总面积超过20万平方米，情况相当严重。

督导组当时就对渗坑治理给出了意见，并督促完成。

之后，大城县公安和环保部门就开始着手调查乱倾倒污染物的情况。

经过多方调查取证，认定这些渗坑为旺村镇马六郎村李永奎、李锡展叔侄倾倒废酸进坑塘所致。

调查结果显示，2011年至2012年，李性叔侄两人从外地拉来的废酸倾倒入南赵扶村土坑中。

倾倒污染物，图片来源于网络

其中，李锡展倾倒废酸3吨，李永奎倾倒废酸3.1吨。

而同期曝光的天津静海地区渗坑，也是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砖瓦厂取土形成。

之后一些企业违法偷排污水、倾倒废酸导致污染严重，类似的渗坑天津的其他乡镇也曾出现。

渗坑初治理，草率遭反复

大城县的渗坑污染并不是一直没有人管的。

2014年3月，大城县相关部门针对南赵扶村的超级渗坑污染情况，着手进行治理。

政府部门选定了龙淼公司对砖厂渗坑进行治理，碧水源公司对化肥厂渗坑进行治理。

碧水源公司经理王卫华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由于当初经验不足，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治理公司，在开始治理之前都没有对渗坑污染情况进行准确评估，更没有预料到后期的污染情况会多次反复。

王卫华在采访中时说，该公司起初采用生化法对渗坑进行治理，三个月后渗坑pH值和气味都明显改善，颜色也有所变浅。

但在两个月左右后，渗坑出现了第一次反复的情况。

王卫华本人分析，造成污染反复可能有几方面原因：

一是由于评估时只是在岸边考察并没有深入中心地区，造成严重低估淤泥深度；

二是公司预估污水时没有过多考虑重金属、酸之类。

之后碧水源公司提出了成本更高的治理办法，然而预算远超政府准备的项目资金。

政府则让先按初期方案治理，一次不行就再治。

没想到，最终反复4、5次也没有达到效果。

之后该公司请求南赵扶镇起诉公司，退出了治理项目。

而公告中提到的“龙淼公司”，则对调查致电的记者否认与大城县人民政府曾有过合作。

2016年底，渗坑治理工程被列入2017年县政府重点工程，预算近四千万元。

而天津静海区的渗坑也是早在2013年摸排发现的，天津某工作人员称当初发现的18个渗坑，于2014年11月已经完成。

然而2016年一个面积约19万平方米的渗坑出现反弹，也就是被两江中心曝光的渗坑，但已有治理设备正在安装调试。

该工作人员还称：“我们不否认工作进度慢的问题，如果我们工作特别到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个错误我们也是承认的。”

直到2017年，这些渗坑仍然没有得到及时处理。

到曝光的时候，超级渗坑已经给周边老百姓生活带来了不可逆的巨大伤害。

渗坑严重危害大 村民癌症死亡率大幅上升

渗坑污水对南赵扶村的影响，主要是气味和水污染。

周边村民张老汉说：“打井8米深左右，出来的水仍然都是红色的，浅层水全被污染了，我们只能吃深层水，很多人家干脆买桶装的纯净喝。”

虽然村里不少年轻人购买了纯净水进行饮用，但这为日常生活增加很多成本，村里大部分不富裕的老人仍依靠井水生活。

红水，图片来源于网络

每到阴天，或者气候不够流通的时候村子里空气中的异味就相当大，夏天尤为严重。

用时，赵扶村村里的癌症发病率越来越高，因病去世的村民，死因有70%都是由于癌症。

更有甚者，一家人中就有三、四位亲人患上癌症。

一位其他村庄的村民在受采访时说，自己妻子生活在南赵扶村的叔叔、姑姑及姑姑的儿媳，均被查出了肺癌、肠癌等癌症，“生命垂危”。

另外，受癌症影响的年龄也开始趋于年轻化，村子里开始有30多岁的年轻人也患上了癌症。

实际上，用渗坑的方式排放污水，在河北并非首次曝光。

早在2010年，《半月谈》杂志就曝光了河北省高邑县西大营村的渗坑问题。

村内的印染厂、浆纱厂、纺纱厂，都使用渗坑进行排污。

另外，在河北许多县市，很多小企业都会采用渗坑来排污，很多渗坑在企业周围存在多年。

据估算，在河北无极、藁城和深泽一带，每年约有30万立方的污水通过渗坑、径流源源不断地渗透到地下，对地下水造成严重污染。

相关部门抓行动，责令整改复清水

环保组织的文章发布后，环保部调查组立刻赶赴两地，与当地成立联合调查组。

根据联合调查组现场采样监测，河北大城县两处渗坑共14个点位中，pH值小于3的有12处，呈明显的酸性，天津静安渗坑污水铁、锌数据严重超标。

环保部马上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表示，对这样的事件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绝不姑息并责令两地限期完成治理。

环保部对河北省大城县主管副县长、环保局长和环境执法队长、南赵扶镇镇长和主管领导予以停职处理。

之后，大城县政府立刻着手聘请专家进行调研。

针对超级渗坑情况给出治理方案、着手进行治理。

到2017年11月，通过采取增加施工机械、多点作业、倒班施工等措施，累计处理高浓度区污水约70000m3、低浓度区污水约271000m3，基本完成污水处理；

土壤修复完成约263000m2，约占总量89%，同年就取得了重大胜利。

之后大城县更是提出，“坚决不要带污染的GDP”。

对环保不达标企业全面关停，对保留下来的大型企业均按照国家环保标准实现了转型升级。

大城县逐步将高投入、高消耗和高污染的粗放型企业向高品质量和绿色环保企业上引导。

而廊坊市也从6条重点河流水体全部丧失使用功能、全国排名落后，到6条河流7个国考断面水质稳定达标。

龙河、泃河等多条主要河流水生态逐步恢复，另外由于水污染防治工作力度大、水质改善成效显著。

2020年，廊坊市被确定为全国重点河流水生态环境保护“十四五”规划编制10个试点城市之一。

在廊坊市2021年水污染防治重点工作实施方案工作目标中，继续强调要全面消除区黑臭水体。

县级及以上集中式饮用水水源水质优良比例达到100%等目标，并确认了目标责任主体和责任部门。

超级渗坑在多方努力下终于得以处理，周边环境恢复如初。

然而当地居民们却付出了难以挽回的健康代价，此处的教训发人深省。

现在社会高速发展，很多建设行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面对巨大经济利益的时候，是否能够真正抵住诱惑坚守原则，是考验地方主政长官和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的难题。

整个社会环保的不断进步要依靠严格的法律法规进行日常监管，同时需要更多人的参与与推动，才能更好地走向可持续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