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果假沙晶兰，幽暗林间的神秘精灵

撰文/摄影 林海伦

依据国内最新的植物分类系统，球果假水晶兰从原本的鹿蹄草科假水晶兰属移入到杜鹃花科水晶兰亚科下的假沙晶兰属中，并改名为球果假沙晶兰。

球果假沙晶兰开花时，花朵多数朝下，可以与花朵朝上的水晶兰相区别

我在查阅老版的《中国植物志》时，发现球果假沙晶兰原来是归于“拟水晶兰属”的。我想由于它的外部形态与水晶兰十分相似，当时叫“拟水晶兰”是合适的，后来改名为“假水晶兰”就有些奇怪了。

即将开放的花朵特写，花朵朝下，花瓣还未展开

由于水晶兰属的子房胎座是中轴胎座，而假水晶兰属的胎座是侧膜胎座，同时沙晶兰属的胎座也是侧膜胎座的，但沙晶兰属是总状花序。因此将其往沙晶兰属靠拢也是符合分类学的惯例，才有现在这个让人十分疑惑的怪名字。今年，我发现球果假沙晶兰的生长地的土壤都是沙粒性很强的，这才与沙晶兰的名字对上号了。

球果假沙晶兰带有菌根的植株，根系不发达，醼满沙粒

颇为特殊的是球果假沙晶兰虽是被子植物却不需要进行光合作用。这种腐生植物是靠其根部的共生真菌来提供营养。共生真菌将土壤中的腐殖质分解吸收，部分营养物质转移给水晶兰生长使用。从球果假沙晶兰古怪的生长习性来看，与其说是高等植物倒更像是蘑菇之类的菌物。

球果假沙晶兰地下茎部和根部特写，右为带有菌根的植株，根系不发达

自从2015年我首次在宁波鄞州区和宁海县境内发现球果假沙晶兰以来，就一直关注其种群的动态变化和生长规律。今年4月16日，我特地去查看它们的生长状况，生怕它们提早开花，错过重要的盛花期。结果发现部分球果假沙晶兰刚刚从枯叶堆中探出花苞来，只有少数开花的植株出现，花期与往年持平，盛花期就在五一前后。

今年又见到淡粉色花瓣的植株，它们出现在同一丛位置上，系同一母体的后代

4月20日是个晴朗的星期三，我再次探访时已有较多开花的，让人又一次感受球果假沙晶兰的视觉盛宴。想拍摄好球果假沙晶兰的照片，必须要有灿烂的阳光照耀。因为球果假沙晶兰的生长地都是光线阴暗的林下环境，只有将其置于光线很好的地方，才能充分展现出其晶莹剔透的特质来。

在同一山谷内，今年球果假沙晶兰的植株数量明显比往年多。但在历年看到过的生长位置上多数不见有球果假沙晶兰的踪影。在相距数百米外的树林中我又发现几个新的分布点，似乎它们在不断地转移阵地。

我想，这并不代表该处的生态环境有什么变化，应该是其种群正常的年间波动。球果假沙晶兰开花结实后植株即枯萎死亡，成熟的种子要在地下经过多年后才能出土开花。这是个非常神秘的物种。

去年，我在东钱湖附近的树林中亲手播种了一批球果假沙晶兰的成熟果实。昨天下班后，我去跟踪观察，并没有看到有球果假沙晶兰的植株出现。再次证明其种子在地下需要两年以上的休眠或生长期。根据以往的试验，它最快能够在2年后就会成熟开花的。

这是出现在大树树根旁边的植株，长势健壮

球果假沙晶兰的生境土壤具有明显的沙粒性，透气性要求良好，保水性较差，腐殖质并不丰富

上周六（4月23日）那天，我冒雨在这个分布区域数公里外的山区寻找球果假沙晶兰的新分布点。我想它们应该在许多地方都会有分布的，只要我不断努力去寻找。由于球果假沙晶兰现身的时间很短，每年只有大约1个月时间，错过其开花时段，就要再等上一年。

从鄞州区这个球果假沙晶兰分布点的自然生境来看，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常绿林下枯枝落叶多的地方都有可能生长。其实，今年我发现一个比较特殊的环境因素，球果假沙晶兰生长的地方几乎是寸草不生的，其土壤具有很强的沙粒性，腐殖质倒并不一定十分丰富。

球果假沙晶兰的生境中有种“寸草不生”的特别味道

球果假沙晶兰的生境土壤具有明显的沙粒性，透气性要求良好，保水性较差，腐殖质并不丰富

球果假沙晶兰的生境土壤具有明显的沙粒性，透气性要求良好，保水性较差，腐殖质并不丰富

我想这可能是个重要的因素。球果假沙晶兰的共生菌需要有良好的透气性，它们不喜欢生活在潮湿的土壤环境中。因此在潮湿的环境中是很难找到它们的存在。而且潮湿的环境会生长许多草本植物。

球果假沙晶兰的生境：光线阴暗，地面少有其它草本植物生长，枯枝落叶较多

鉴于发现了这个重要的规律，我开始寻找类似的生境。果然，我真的又在附近另一个山谷中新发现了球果假沙晶兰的重要分布点，那里的林下环境中几乎也没有草本植物出现，但数量相对要少一些，为我增添一个重要的研究基地。这至少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从理论上讲，球果假沙晶兰的分布真的是相当广泛的，只是数量往往不多，让人没有信心去发现它们。

成片生长的球果假沙晶兰，植株多数较细弱，有几分豆芽菜的样子

单独分散生长的植株有时显得十分粗壮，这是4月16日的生长状态

这是4月20日的生长状态，开花过程十分迟缓

多数球果假沙晶兰的植株是细长形的，可能是营养状况并不理想的缘故，看上去很细瘦，长可达15cm，属于最普遍的现象。而营养状况良好的植株，相对较粗短，这种植株较为罕见，而且往往以分散生长的为主。

成片生长的种群时有出现，估计为同一果实的后代，因为每个果实内含有大量细小的种子。今年在老的分布区域，我发现有成百上千的球果假沙晶兰的植株，当它们大片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似乎它们又与“珍稀植物”没有关系了。

同一丛球果假沙晶兰，有时植株数量会超过50株，蔚为壮观

在这个狭小的区域内，球果假沙晶兰的植株数量甚至超过了100株，这似乎与“珍稀”两字没有关系

我想这种植物与兰科植物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比如独花兰，那真的是十分稀少罕见，球果假沙晶兰只是不易被人们遇见，其实际的生长数量可能是个天文数字。

通过对球果假沙晶兰花朵进行解剖后发现，开放的花朵其花瓣的唇部微微张开，花瓣主体依旧紧紧包裹住雄蕊的花丝和里边的子房。花瓣基部有个呈囊状的蜜腺器官，花蜜很甜，这是我首次发现它们也会产花蜜。

球果假沙晶兰开放花朵的正面观，柱头呈铅蓝色，中心处凹入，花药围成一圈，花瓣内侧有毛

花瓣基部呈囊状，里面有花蜜，花丝有毛

不同发育状况的花朵中，子房大小和形状差异显著

白天时，我扒在地上狂拍球果假沙晶兰的照片，一点儿没有感知其有花香。我将采集到的几个植株养在水杯中，晚上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原来球果假沙晶兰是种“夜来香”。它们依靠散发出的花香味来吸引某种夜行性昆虫来采花传粉。原先我认为它是种自花授粉的物种，这种判断显然是不对的。

球果假沙晶兰开放花朵特写

我庆幸自己生活在宁波这块风水宝地中，宁波9816平方公里的大地就是我最好的实验基地。我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对宁波本地自然资源的观察和研究中，每每有神力相助，让我发现各种奇珍异宝，并与大家一起分享，此乃人生一大乐事。

2022年4月26日

---the end--------

作者简介：林海伦，宁波市药品检验所主任中药师，30多年来一直关注研究宁波的乡土动植物资源，发现过大量珍稀物种，并长期致力于科普宣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