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傍晚，晓敏到医院给谭春送晚饭。
谭春吃完饭，突然掏出工资卡交给晓敏，说以后他的工资都由她支配。
晓敏面无表情地接过工资卡，心里却万马奔腾。
谭春却继续说：“我什么都给你了，你可别再说我不给你钱用了。”
晓敏再也没忍住，当场发飙：“谭春，你还好意思说！你要不是病成这样需要我照顾，你才不会把工资卡给我吧！这些年，你除了给过我无穷无尽的烦恼，你给过我什么？！结婚十年，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要不是看在儿子面上，你死了都不愿意睬你！！！”
谭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鼓鼓地瞪着小眼睛，却没出声。
晓敏都没再看谭春一眼，收拾了一下转身就回家了，还没走到医院门口，眼泪突然就往下掉，心里既有对谭春的恨，也恨自己太心软：如果早几年狠下心来和谭春离婚，现在也不至于一天往医院跑两、三趟地照顾他。
2
结婚十年，晓敏自认至今为此经历过的大难，就是选错了男人。
那时候，晓敏已经是大龄女青年，父母不停地催婚，晓敏一急一气就在29岁那年随便把自己嫁了，还把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婚房交了首付款。
谭春也是大龄青年，在城里无房无存款还得时不时给在农村的父母和兄弟一笔扶贫款。
那时候，晓敏并不计较谭春的穷，心想穷就穷点吧，只要婚后夫妻同心，不怕富不起来。
晓敏还以为结婚后再慢慢谈感情，哪里想到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刚结婚那会儿，谭春不仅从不主动不情愿和她共商共理家事，还把工资卡藏着捂着，不愿意把工资上交，家里任何开支都搞AA制，逢年过节一分钱也没给过岳父母不说，岳父母生病住院了也从来没有探望过一次。
晓敏的悔，比海还要深。
但是，晓敏父母要面子，总劝晓敏说婚姻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晓敏又想着自己有工作有收入，犯不着为钱的事大打出手，所以也不求谭春，想着AA制就AA制，正好省心。
没曾想，结婚的第二年，儿子才半岁，她便下岗失业了，家里的唯一经济来源只有依靠谭春，而谭春不仅不帮着带孩子和做家务，还稍不如意就冲她和儿子发脾气，婆家那边也总是对她闲言碎语，说她吃闲饭。
晓敏那个气，闹着卖房离婚，可是谭春知道以他自己的条件难找第二春，所以坚持不肯卖房。晓敏则觉得首付款是自己给的，怎么着也要把一半房钱要回来。于是，离婚的事情拖来拖去，不知不觉儿子三岁了。
3
这时候，晓敏折腾到累了，懒得再闹离婚了，向娘家表姐借了一万元，在菜市场外摆了一个水果摊，风里来雨里去地干了两年多，挣了点钱，有了点底气，公婆却陆续生病住院。
谭春对老婆不怎么样，对自己父母却孝顺到不行，天天往医院跑，自己的工资也都搭了进去了，不出半年整个人瘦了一圈，自己小家里的所有开支全靠晓敏。
晓敏又苦又累，可是她到底是善良心软的人，也就默默地接受了。
待到公婆陆续病逝，婚姻也不知不觉走到了第十年。
谭春没有了双亲的牵绊，生活上开始肆意张扬，暴饮暴食，还四处沾花惹草，但凡是认识一个女子都想着勾搭一下，让晓敏更是瞧不起谭春，想着这辈子再和这样龌龊男人过下去，简直就是自杀式的陪葬，于是，离婚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没曾想，此时，谭春突然查出肝癌中期，求生欲望强烈，也突然重视起晓敏在婚姻里的价值了，于是，便出现了开头那一幕，主动把工资卡上交给晓敏，一心希望晓敏拿了钱后能够心甘情愿地侍候他。
4
这些年，晓敏的水果摊是挣了点钱，但她需要时不时孝顺自己的父母，家里的日常开支也是她出大头，手头也并不宽裕。
没有人会嫌钱多。
晓敏也知道谭春上交工资卡时心里的小算盘，可是没有人会嫌钱多，谭春又是儿子的亲爸，而且她到底还是心软，不忍心看着谭春才到中年就没了，又想着谭春这种情况也是需要饮食均衡，给谭春买肉买菜和各种营养补品也是一笔大开支，于是，晓敏还是把谭春的工资卡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后来的一个多月，晓敏一天往医院跑三趟。
谭春不愿意吃快餐，非要晓敏送饭。晓敏看着越来越软弱无力的谭春，心一软，自己在家做了饭送去，然后又要照顾谭春的吃喝拉撒，全部时间都贴进了医院里，还要时不时接收谭春病情的各种好坏消息，时不时彻夜失眠，半个月不到自己也瘦成了排骨精。
5
一天早上，晓敏把儿子送到母亲那儿去后，便去菜市场买肉买菜炖汤，忙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提了饭菜骑着电单车往医院去，刚走到病房门口，听到谭春的声音在说：“……我真的太想你了，可是我现在出差在外地，不方便见你呵……我老婆哪里比得上你，你身材好又温柔，我老婆就是一个又丑又凶的母老虎……”
晓敏浑身颤抖，气得心堵。
不，她不是嫉妒，也不是对谭春还有一点点的男女之情。
她心堵的是，这个男人到了这种半死不活的地步，还在别的女人面前贬低她在婚姻中的价值和地位，完全到了既蠢又坏的地步，根本就不值得她为他心软，更不值得她日夜操劳地服侍照顾他。
晓敏大踏步地进了病房，把手里的饭菜往桌上一放，从钱包里掏出谭春的工资卡甩到谭春脸上，一字一顿地说：“今天起，你的工资卡还给你，你自己留着请护工吧，我是再也不会来照顾你了，随便你是死是活，我不在乎！”
谭春气急败坏地大吼：“王晓敏，你又发什么神经？！我的工资卡都给你了，你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晓敏都没有看谭春一眼，转身就走，心里却像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突然无比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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