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列宁和乌克兰的自决

2022年2月21日，星期一，晚，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发表了一场冗长的演说，为最近在乌克兰升温的冲突辩解。

他的基本论调是，根本不存在一个叫乌克兰（Ukrainian Nations）的国家。普京说：“乌克兰不仅只是邻国而已，它是我们的历史、文化、精神领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普京对“国家”（state）的说法，和资产阶级没有什么不同。他把这个在资本主义时代出现，最多不过几个世纪的“国家”，看成是亘古以来的存在。

普京对乌克兰的声明，不是依据在那里生活的人民的民主意愿，而是在诉说远古的神话。西方，像是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对普京的回应，也同样是非历史的，意图把民族国家（nation-state）乌克兰推回到第9世纪。

面对数千万人民认为自己是一个国家的事实，普京要如何解释“乌克兰属于苏俄一部分的主张”？普京的说法是：

现代的乌克兰是苏俄，更准确的说，是由苏俄布尔什维克共产党（Bolshevik Communist Russia） 一手缔造的。实际的过程于1917年十月革命之后展开。列宁和他的同志，用对俄罗斯极端残酷的方式，分离、割裂，属于自己历史的领土。

随着1917年十月革命，苏俄的工人与士兵委员会缔建了新政府。这个由列宁领导的新政府，承诺践履受压迫人民的自决原则（self-determination）。这权利随后被铭刻在苏维埃联邦的宪法，承认每一个社会主义共和国有无条件退出的权利。

普京恶劣地扭曲了这个民主原则，违背了国家地位（statehood）的基本原则。他和列宁的全面差别在于，普京试图建立强大的俄罗斯国家机构，为的是护卫一小撮寄生的（parasitic）资本家的统治。列宁与此绝然相反，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到那时国家要逐渐消亡（wither away）。

自决与社会主义

自决，对列宁而言，绝不是要再额外（plethora）建立一个国家。列宁的论述反倒是，无产阶级必须反对一切形式的民族压迫。因此，所有国家的无产阶级，可以在平等的基础上自愿结成联盟，团结再一起。马克思的立场也是如此。他呼吁：英国的工人必须为爱尔兰（Irish）的独立而战，从而，英国与爱尔兰的工人可以建立反对资产阶级的联盟。

沙皇王朝曾是人民的监牢，所谓的大俄罗斯人（大约一半的人口）在其中掌权，所有其他人民都受到野蛮的迫害。苏联新政府宣告：所有被压迫的人民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布尔什维克政府承认芬兰的独立并支持乌克兰的自决，这些都是具体的事例。但这绝不是说，他们希望芬兰和乌克兰被资本家政府统治。在支持独立自决的同时布尔什维克政府也持芬兰和乌克兰的工人，为社会主义而战。芬兰的红色政权最终遭到击溃，而乌克兰工人委员会却掌握了政权，而且与社会主义俄国结成了联邦。

列宁的政策基于这样一种理解，即工人阶级需要与各种压迫进行斗争。那些饱受沙皇王朝说俄语的官僚长期压迫的乌克兰农民，自然渴望独立。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力图让自己成为这种渴望的当然代表。然而，乌克兰的布尔什维克也执行自决的要求。他们呼吁：乌克兰的自决要以工人和农民的利益为主。这就揭露了资产阶级势力所提的自决，不过是将统治权交给大地主、资本家和帝国主义列强罢了。

普京明显的是斯大林（Stalin）最大的追随者。斯大林在苏联时期，复辟了大俄罗斯沙文主义。令普京感到懊恼的是，斯大林没有“没有正式修改列宁的苏联原则”，这项权利仍然被载入宪法——尽管它在实践中被最血腥的恐怖压制（文章来源站Left
Voice 自称持托洛茨基主义立场，因此对斯大林作如此评价，并不代表本站观点——编者注）。按照普京的历史观点，问题在于，苏联终结时，激进的民族主义者仍有要求独立的权利，白纸黑字仍在。普京，这位“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却否认这种基本的民主权利。

用普京的话来说，自独立以来，乌克兰人民一直在遭受一系列腐败政府的折磨。寡头们为了西方帝国主义列强的利益掠夺国家。乌政权否认基本的自由，并以纳粹为基础。这些对乌克兰政府都是准确的描述。但是，极端犬儒的普京，自己即不感到脸红，因为这番批评，也恰恰适用于他的政府。

当今的社会主义

以上所言，对当今的社会主义有什么意义？

我们始终支持受压迫人民要求自决的权利。但按照列宁的政策，这只有作为工人阶级终结资本主义计划的一部分，才显出意义。因为只有革命，才能结束所有的压迫与剥削。

在剥夺者的手中，自决可以被任何形式的犬儒滥用，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当帝国主义列强为了瓜分世界而互斗时，无论哪一方都宣称，自己唯一的目标是“获取自由”。大英帝国假惺惺的支持比利时独立，德意志帝国为了自身，称它只想“解放”受沙皇统治的人民。

1918年初，德意志帝国将野蛮的不平等条约强加给年轻的苏维埃政府，包括占领由傀儡政府统治的乌克兰。当然，这都是假自决之名而行。德国扶植的资产阶级民族精英，自然也乐于治理这个附庸国家。布尔什维克严拒这种逻辑，而是要求在驱逐所有外国军队为基础的真正的自决。

这向我们展示了我们如何在当今复杂的地缘政治情景中定位自己。长期以来，美国一直在推动将北约扩大到俄罗斯边境，并且宣称，这只是尊重乌克兰人民的意愿。不幸的是，许多社会主义者也有相似的论调，让自己最终顺应北约的目的。第四国际联合秘书处的宣言指出：

由乌克兰人民做主——而不是大国之间的敲诈和谈判——决定他们要不要加入北约。

何况，北约不过是列强用来胁迫人民的工具罢了！

俄国入侵乌克兰，明显违反基本的民主原则，而且还让乌克兰人民身陷帝国主义的军事联盟之中。自决不仅必须符合意欲脱离俄罗斯的乌克兰人民的意愿，而且也要适用于那些不愿意臣服于同样腐败的基辅政权之下的人们。

最近30年，乌克兰的劳动人民与穷人，饱受贪腐的本地精英的剥削，他们为了外国盟友的利益而掠夺国家——他们的联盟已经从俄罗斯转向西方。加入北约，对于改变贫困与不民主的政权，一点作用也没有。

要赢得真正的自决，必须严拒任何外来的干涉。这不仅适用于军事措施——这意味着将乌克兰的所有帝国主义财产国有化，并将其置于劳动人民的控制之下，以打破依赖链条。只有工人阶级将自己构建为独立的政治力量，才能实施这样的纲领。

普京在演讲时，试图搞点小幽默。他说，列宁曾经承认乌克兰的独立。但是，“今天‘感恩的后代’已经推翻了乌克兰的列宁纪念碑。他们称之为非共化。” 他接着说：“可是为什么要半途而废呢？我们已经准备好展示真正的非共化对乌克兰意味着什么。”普京的意思是：回到革命前的俄罗斯，建立纯粹依靠军事强权的沙文主义的大俄罗斯。

然而，对乌克兰和俄国人民而言，列宁的政策提供了一道出路：自决不是要当寡头和帝国主义的仆从。列宁被斯大林否决的实际计划是：所有的国家由工人阶级掌握政权，以及全部的无产阶级自愿结成同盟。

一个独立的属于社会主义工人的乌克兰，是永远结束沙文主义和战争的第一步。

作者：Nathaniel Flak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