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家暴出结果了，我们真的帮不了她们吗？

周三晚上，一个在网上流传的家暴视频，气得我一直睡不着觉。

短短几分钟的家庭监控录像里，男子专挑妻子的脆弱部位下手，用尽全力，看得我又疼，又血压直飙。

看上去才3、4岁大的孩子，心疼妈妈，却又阻止不了爸爸的暴力。

后来出现的婆婆，却只是象征性地劝了两下，就带着孩子离开，放任自己儿子挥拳向更弱者。

施暴者令人痛恨，旁观者的冷漠则令人心寒。

所以今天，我特别想和大家谈谈：

遇到他人被家暴，不想做冷漠看客的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

一个被百万人看到的家暴现场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可能无法体会，家暴者对伴侣的凶残可以达到何种程度。

1月19日，微博博主@致我那即将逝去的青春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女子坐在自家沙发上搂着孩子，被冲过来的丈夫揪住，拳头暴雨般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图源：微博@澎湃新闻

她无力反抗，努力把惊恐哭泣的孩子推远，安慰着“宝宝别害怕”。

随即，男子把她拽起来反复殴打，甚至被压到地上，疑似在掐她的脖子。

这过程中，男子的母亲进入现场，随便拉了他们几下，就只是把陷入恐惧的孩子抱走了。临走前，还泰然自若地收拾了碗筷。

她作为近亲属和直接目击者，本来是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制止暴力的人。但是她没有。

如果不是这段录像被曝光，一次恐怖的家暴也许就会悄无声息地落幕，再没有第五个人知晓。

但是它闯入了公众的视野。

最先是舆论的力量。

虽然《反家暴法》中没有明确“陌生人在得知家暴后进行报警、投诉或代为求援”的权利与义务，但无数网友为了这件事@公安和妇联，转发扩散三十多万条，创建话题并引发热搜。

这引来了媒体的关注，也让家暴之恶再次浮出水面。

很快，身处漩涡中的受害当事人也做出了自己的行动。

她讲出了常年遭受身体暴力和精神暴力（pua）的事实，并报了警。

△图源：微博@没有兴趣爱好者

陕西妇联随后发布回应，称将会根据受害者的需要，提供法律援助和心理帮助。

施暴者所在单位则火速将男子停职，并派人到家中看望受害女性。这是符合《反家暴法》规定的：

第十一条

用人单位发现本单位人员有家庭暴力情况的，应当给予批评教育，并做好家庭矛盾的调解、化解工作。

虽然根据最新的报道，这起家暴的结局是男子被拘留五日，女子被批评教育，闹了半天还是“家和万事兴”了。

△图源：微博@中国经济周刊

这无疑让伸出援手的人们感到挫败，以至于愤怒——对施暴者，对处理方，甚至对受害者。

但这不是我们在黑暗中灰心丧气的理由，更不是认同那些冷漠看客变相为虎作伥的借口。

身为旁人，我们还是有方法和途径帮助受害者的，哪怕结果也许未必尽如人意。

如何以个人的身份干预家暴？

《反家暴法》根据目击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将“外部个人干预家暴”大致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目击者有义务报警。

第十四条

学校、幼儿园、医疗机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社会工作服务机构、救助管理机构、福利机构及其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发现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遭受或者疑似遭受家庭暴力的，应当及时向公安机关报案。

另一种，是目击者有权利劝阻、投诉、报警。

第十三条

家庭暴力受害者及其法定代理人、近亲属可以向加害人或者受害者所在单位、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妇女联合会等单位投诉、反映或者求助。有关单位接到家庭暴力投诉、反映或者求助后，应当给予帮助、处理。

家庭暴力受害者及其法定代理人、近亲属也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或者依法向人民法院起诉。

单位、个人发现正在发生的家庭暴力行为，有权及时劝阻。

这两者的界限有时也并非泾渭分明，比如，2020年《广东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办法》就规定，家暴行为旁观者有报案义务。

即便不是家暴受害者的近亲属，或者有职责权限的第三方，我们也不是一筹莫展。

干预家暴，所有人都有四个行动步骤可以参考，简称“别想动守”。

▌别：别冷漠

首先要抛弃的，就是“家暴是家务事”这种极端错误的落后想法，并且鼓励周围人和受害者身边的人也放弃这种观念。

其次，不要责问或者居高临下地指导受害者。

相反，要意识到自己应该提供的是平等的关怀，用“你可以”“你希不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取代“你应该”“你为什么不”“没办法，你只能“。

▌想：想方法

当我们决定去保护别人时，一定要先保护自己。

如果评估了事态的危险性后，认为自己可能没有能力直接介入，也可以让有能力的人来帮忙，比如保安、警察、身强力壮的路人。

同时要考虑到介入后的个人安危，远离施暴者，也不要泄露个人信息，避免打击报复。

▌动：动起来

如果面对的是正发生在自己眼前或者耳边的家暴，确定可以自保的情况下，可以直接上前制止，做个“好事之徒”。

比如，在听到邻居疑似发生家暴时，可以用询问送错的快递，或者打探停电、漏水等借口，巧妙地敲门打断，暗中警告施暴者约束行为。

如有必要，迅速报警，并且要明确提出严厉处理家暴的诉求，有可能的话申请女警出警。

我们自己也可以用法律武器去武装受害者、震慑施暴者：告诉前者可以主动申请保护和援助，告诉后者其行为已经违法，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

与此同时，可以考虑联系法律援助或心理咨询，为受害者提供更加专业的帮助。

▌守：守护她

我们都知道，在缺少有效干预的情况下，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它源于控制欲，源于不平等。在整个社会文化改变之前，尝到家暴甜头的人，如果不被约束，一定会忍不住再次付诸暴力。

所以，在“动”过一次之后，家暴是不是还会发生，要不要继续行动，是需要我们根据实际情况来思考和计划的。

介入过一次后，可以多关注受害者一点。哪怕最坏的情况降临，起码可以再度介入得快一些。

可以替受害者向谁求援？

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很多时候，想要制止家暴，我们需要官方介入，或者求助于反家暴公益组织机构。

除了用110电话报警或者12110短信报警，以及拨打12389对警方在家暴事件上不作为、处理不规范的情况进行举报，还可以致电以下组织机构（服务范围均为全国）：

▌全国妇联

电话：12338

接听时间：各地区不同

▌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

电话：4000110391

接听时间：每天8:00 – 22:00

备注：提供心理援助

▌家暴危机干预中心（中华女子学院）

电话：010-84659425

接听时间：工作日8:00 – 11:30，13:30 – 16:00

▌北京市千千律师事务所

电话：010-84831639，010-84833270

接听时间：工作日9:00 – 17:00

备注：提供法律援助

▌北京市东城区源众家庭与社区发展服务中心

电话：010-89941101

接听时间：工作日9:00 – 17:00

备注：提供法律援助、心理援助、经济援助

▌北京红枫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

电话：010-68333388

接听时间：工作日9:00 – 17:00

备注：提供心理援助

▌陕西省妇女理论婚姻家庭研究会

电话：029-87458899

接听时间：工作日9:00 – 12:00，14:00 – 17:00

备注：提供法律援助、心理援助

▌长沙市开福区鑫晨婚姻家庭综合服务中心

电话：0731-82290866

接听时间：工作日9:00 – 12:00，13:00 – 17:00

▌深圳市德纳慈善基金会

电话：0755-82805166

接听时间：工作日9:00 – 18:00

备注：提供法律援助、心理援助、经济援助、临时庇护

▌昆明市五华区明心社会工作服务中心

电话：0871-65391125，18064830617

接听时间：工作日9:30 – 17:30

备注：提供法律援助、心理援助、临时庇护

还有更多全国性和区域性的反家暴机构，遍布各省，可以查阅以下两篇文章（复制链接到浏览器）：

《家庭暴力援助手册 - 可以帮助到你的机构》：

https://shimo.im/docs/3YQRWQPRkHwRPRJC/read

《全国性别暴力求助方式合集》：

https://mp.weixin.qq.com/s/AVclW0u0Kkaj50vF8L73PA

我知道，许多善良的人也许已经对帮助家暴受害者感到疲倦和麻木。

一个原因，是事件的处理似乎总也达不成我们想要的结果，看不到希望。

一切试图维持那个充满暴力的关系而做的规劝与调解，都令我们感到厌烦。

而涉及家暴的离婚诉讼中，只有极低比例的家暴被认定；这些离婚请求里，只有三成得到了法院的支持。

△图源：千千律师事务所《“看不见、听不到”的家庭暴力——2017-2020千份涉家庭暴力离婚判决书分析》

另一个原因，是家暴受害者似乎“不可救药”。

她们经常谅解施暴者，一边抱怨一边又不离开，总是在“浪费”我们的同情和帮助。

哪怕我们也心知，想要摆脱暴力、一走了之，对她们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们可能得不到亲朋好友的支持，没有安全去处，在经济上和社会上难以生存下去，又舍不得孩子……

△家庭暴力受害人的心理和行为特征 | 图源：全国妇联《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多部门合作工作手册》

其实，保护他人之前先保护自己，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人身安全，也是情绪和心灵。

我们不必过度燃烧自己。承认这一次力有不逮，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帮助他人。

至于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否最终都是一场空，不妨想想《反家暴法》的出台、《妇女权益保障法》的修订、性别议题的兴起……

虽然鲁迅先生的那句话已经快被用烂了，但我仍然想说：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