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图图
01
随着头部企业向附加值更高的环节进发，我国科技企业技术和生产的质量都提升了一个层级，不可避免对原有的国际分工体系产生了冲击。
复旦大学副教授兰小欢在《置身事内》一书中提到，中国制造业的崛起，给外国同行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技术冲击，这是中外之间贸易摩擦和商业纠纷频现的根本原因。
商场如战场。在这些摆在明面上的角力之外，还发生了许多没有硝烟的战事，它们虽然不曾上过报纸的头版头条，但是对于中国企业的全球竞争意义非凡。
让我们将目光调转到两年前——
从2020年1月30日开始，日本夏普公司对OPPO发起了专利诉讼。短短三个月间，夏普将战场从东京迅速扩大到德国慕尼黑、曼海姆，再猛调船头，回到中国台湾。
夏普多面进攻，来势汹汹，意图不可谓不明显，就是要向OPPO施加压力，使其接受高价专利许可费。
面对夏普的“闪电战”，不是所有人都能顶得住的，很多企业往往选择息事宁人，交钱了事。
一方面，夏普并非等闲之辈，而是个颇有实力，也很有手腕的强敌。
作为日本的老牌科技企业，夏普的4G专利在全球排名前十，5G技术稍弱，但也与OPPO不相上下。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可能也会记得，2007年前后，夏普还在深圳、上海两次搅局，生生推迟了我国高世代显示面板生产线的建设。直到后来合肥铁了心跟京东方合作，国产显示面板行业才迎来了难得的发展机遇。
2020年左右，华为遭受外界不小的打压，国产手机行业似乎失去了“主心骨”。对于近几年悄悄崛起的OPPO，有着丰富的技术积累和商业经验的夏普，显然没有给予充分的重视，以为很轻松就能赢下诉讼。
另一方面，夏普向OPPO发起挑战的地方，传统上对大陆企业也难称十分友好。
尤其是东京和中国台湾地区，一个是夏普的诞生地，一个是其控股方富士康的大本营，两处的法院都可以算是它的主场。
但就是在这种原本非常艰难、非常被动的情况下，OPPO顶住了压力，完成了漂亮的绝地反击。
2020年2月底，OPPO第一次用自己的快充专利在东京对夏普提起反诉。
充电技术是OPPO非常重要的一个技术领域，快充的专利包里已经积累了两三千个专利，形成了OPPO的科技护城河。
2020年4月起，OPPO又对夏普的专利提起了大规模的无效化申请，将夏普的十几件中国专利成功无效。
今年7月底，中国台湾地区法院驳回夏普的全部诉讼请求，并要求夏普承担全部诉讼费用。
一直到今年10月8日，OPPO与夏普公司正式宣布达成专利交叉许可协议以及合作，夏普主动撤回日本东京法院未决2件LTE诉讼，OPPO取得其余案件的完全胜诉。
始于2020年、涉及多地法院的专利诉讼和争议到此终于尘埃落定。
这一次的全面胜利，让世人见到了这家中国企业的硬实力。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国内企业中，OPPO的知识产权实力仅次于华为。欧洲专利局（EPO）的数据显示，该局2020年共收到180,250份专利申请，华为位列第二，申请了3,113项专利，而OPPO则是继华为之后的第二家中国科技公司，进入了全球前20。
图源：EPO.
正是有如此强大的技术“弹药库”，OPPO才能在专利博弈中反客为主，用价值含量更高的自有专利争夺话语权。
此外，专利诉讼既是比拼企业知识产权本身积累和专利质量的水平高低，也是一场关于团队人员专业素养和技术研发体系的综合较量。
常常，知识产权团队的应对策略和的团队成员过硬的专业本领能起到力挽狂澜的奇效。
在接到夏普的专利起诉时，OPPO的知识产权团队积极回应，对夏普专利的有效性进行了挑战，穷尽地分析和梳理技术方案的创新来源、技术标准的演进和实质贡献者、技术标准在产业中的应用情况；同一领域中相关技术方案的分析和梳理甚至追溯到几十年前，甚至更早。
最终，根据分析和梳理的结果追本溯源，依托自身专利技术积累、团队人员过硬的专业能力和公司技术研发支撑体系，成功将其无效化。此前，夏普也对戴姆勒发起过专利诉讼，后者作为传统车企，未能有效挑战夏普的专利。
此次失手，让夏普对OPPO这位来自中国的新对手刮目相看。未来，二者或许还要面对更多的专利纠纷，但夏普势必会三思而后行。
那句名言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和平是打出来的”。
02
这场漂亮的自卫反击战，对于企业自身、对中国司法体系、对中国的科技行业都意义重大。
对OPPO而言，经过法律诉讼的检验后，其专利的实际价值提高了：不只证明了自身的技术实力，还让专利具有了对抗价值。
再跟其他企业谈判时，OPPO专利的抵扣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可以节约很多专利费，甚或直接免交。
另一方面，这也是对其专利团队的一次锻炼，将来面对知识产权纠纷，OPPO会更加得心应手。
这也是中国司法的一次“里程碑”式的胜利。
在OPPO反诉夏普的过程中，中国法院首次以成文裁定的形式确认中国法院对于标准必要专利（SEP）的全球许可费率具有管辖权。
从此之后，中国有了新的方式来参与国际科技竞争。中国法院正在通过禁诉令、反禁诉令、全球费率裁决等，更加深入地参与国际知识产权争端的协调与解决。
正因为OPPO与夏普案的社会影响力很大，并且推动了对中国从“国际知识产权规则跟随者”向“国际知识产权规则引导者”的转型，最高人民法院将其列入了2020年度知识产权“十大案例”。
而在OPPO看来，最重要的在于它为中国的科技行业争取到了以前很难想象的公共利益。
在以前，每一个企业面对定价奇高的专利，可能都会选择忍气吞声，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要承担一个过高的成本。
这是一例经典的“公地悲剧”：如果企业各自只为自己考虑，各行其是，那么只会导致整体环境的恶化。
解决之道是，行业内达成利益共识，共同行使议价权。这往往需要一家企业暂时忘掉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目标，为了全行业的整体利益挺身而出。
OPPO的胜利，既是为全行业甄别出了那些收费远超其价值的“次等”专利，也为更多的科技企业赋予了议价权。当下一家企业面对同一项专利纠纷时，它就有了说“不”的可能。
那些被OPPO无效化的夏普专利，因此可以被更多企业免费使用。据OPPO知识产权部高级总监冯英介绍，许多业内知名公司，如戴姆勒、苹果，借这起案子主动找上门来，寻求与OPPO合作。OPPO赢下专利案，它们也跟着受益。
“公地悲剧”因此得解。
或许OPPO真正懂得，一件事对行业整体有利，最终也就对自身有利。这需要一种长期主义。
03
一个趋势是，中国公司面临的知识产权诉讼只会越来越多。它标志着经济的创新活跃度高，竞争在走向文明和法治化。
中国企业持续发展创新，市场竞争力不断增强，必然会动到别人的奶酪，威胁到人家的地位，这是企业成长和全球化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打压。
图源：WSJ.
华为、中兴、联想、OPPO、小米、魅族等企业频频被卷入跨国专利诉讼，恰恰说明它们的市场竞争力很强。
因此，一方面，我们应该更加泰然地面对未来的挑战。
有业内人士评价称，OPPO跟夏普的这次交手，非常文明，双方都是用专利的武器，遵照法律规则进行比拼。这为未来几十年的企业间专利交锋开了个好头。
另一方面，我们也千万不能低估专利上的挑战，它能够深刻影响一家企业的成败。
就拿HTC来说，这家最开始在安卓阵营中站稳了脚跟、欲与苹果一较高下的手机企业，最终因为缺乏核心专利技术和有效的专利布局，不仅供应链受制于人，成本居高不下，还被迫面临市场禁售、侵权诉讼等一系列困境。
以前，中国公司在知识产权诉讼中，经常吃败仗。尤其是在美国的“337调查”中，损失惨重。
337调查是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根据《1930年关税法》第337条的规定，主要对进口贸易中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进行的调查，并施以制裁。
有学者指出，这类案件中，企业不仅需要支付上百万元的应诉费用，有些还被迫签订和解协议，缴纳高额专利许可费。337调查已构成我国企业进入美国市场的重大非关税贸易壁垒。
何况还有一些海外企业，业内戏称为“专利流氓”，也常常会给企业造成不小的困扰：它们自己不生产制造，而是吃专利的老本，专门打官司“骚扰”那些成长中的企业。
但好在，中国企业在国际专利谈判中的话语权正在逐步提升，应对也越来越从容。
近年来，国家知识产权保护政策日趋严格，企业也逐渐建立起创新意识，创造、持有的专利数量大幅提升，被动挨打的局面也在一点点扭转。
尤其是在通信领域，国内手机厂商跑到了世界前列，正在成为国际标准的制定者。
OPPO应诉夏普，就为中国企业应对和处理专利纠纷提供了有益的启发：一是要有风险防控意识，二是打牢科技基础，补足专利弹药库。
据悉，目前OPPO的知识产权团队约有90人，在国内与小米持平，但与西方的公司相比还有些差距：高通、苹果、三星等顶尖企业通常有几百人，夏普在全球也有100人左右。
随着企业能级提升，知识产权团队必然也要扩大，他们将能够有效评估侵权风险，有力回击专利纠纷。
而OPPO已有全球专利七万多件，全球专利授权量超过三万件，其中绝大部分是技术含量较高的发明专利，更有一千六百多族的5G标准必要专利，在全球前沿通信领域占据了一席之地。
知识产权的良好布局，成为了这家中国科技企业应对专利纠纷的弹药库，也成为了它的底气。
04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过去几年，全球的大小企业都面临更加不确定的市场环境。
而与其他国家的企业相比，中国企业面临的考验似乎更加复杂，以至于经常在国际竞争中错失良机。
在这种环境下，盲目地扩张不一定能取得良好的收效，许多企业开始思考如何修炼内功，提升自身的韧性，只为了见证风雨过后的晴天。
OPPO正在做的，就是打牢科技基础，提升应对能力。如此一来方能积极迎战，攻防结合。
OPPO也展现出了中国企业的独特价值观：它不追求你死我活的竞争，而是主张互相尊重、合作共赢。它对外策略是“广交朋友圈”。
赢了夏普之后，业内许多大牌企业主动抛出橄榄枝，OPPO与戴姆勒、苹果、华为等企业在专利问题上建立了利益合作关系。
就算是对于此次失利的夏普，OPPO也没有表现出半点轻视。
冯英提到，OPPO“倡导合理收费，倡导建立健康长远的知识产权生态，坚决打击高价收费。”通过与夏普达成交叉许可，OPPO与夏普的专利价值都能得到体现，形成了一种更加公平的竞争局面。
毋庸置疑的是，OPPO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真正力量所在。
参考资料
兰小欢. 置身事内.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1.
杨荣珍, and 石晓婧. "美国对华337调查与企业出口行为——基于我国制造业企业数据的实证分析." 国际经贸探索 36.3(20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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