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年前的清宫冰上运动会，速滑、花样滑、高山滑雪一个都不少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合绘《冰嬉图》

2022年冬季奥运会，其中的比赛项目大多诞生于欧洲，但冰雪运动并不是西方的专利，早在300多年前的清宫里就已经有千人冰上运动会了。以冰嬉为代表的我国古代冰雪运动文化是我国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每年冬至以后，宫里都会在太液池（现在的北京北海和中南海）举行盛大的冰嬉活动，皇帝会到现场检阅观赏。冰嬉项目有冰上射箭、冰球、单人花样滑、双人花样滑等等。在军队中设有专门溜冰的兵种，叫“技勇冰鞵营”，溜冰的兵士叫“冰鞵”，教习溜冰技术的称“冰鞵教习”，管理溜冰的机关叫“冰鞵处”。

关于冰嬉，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甄嬛传》里安陵容的冰上一舞。事实上清宫里的冰嬉远比电视剧里精彩的多。

《甄嬛传》剧照

据说，清王朝的开创者努尔哈赤的领地墨根城有一次受蒙古部落的猛烈围攻，眼看就要城破人亡，努尔哈赤命令费古烈部队立即北上救援。为什么选这支部队？因为费古烈部队有项很厉害的本事——善于在冰上行军作战。

中国古代雪板

这支部队的士兵配有乌拉滑子，这是一种滑冰工具，他们把炮架在爬犁上，飞速前进，一天急行700里，等他们到达时，墨根城就要被敌人攻破了，费古烈的救援部队炮火齐鸣，本以为胜利在望的蒙古巴尔虎特部落被击退了，墨根城安全了。

此后，努尔哈赤十分重视部队在冰上的作战能力，他把冰上运动列入军事项目，还在皇室贵族和民众中大力推行冰嬉运动。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后，于天命十年（1625）举办过一次“冰上运动会”，这是目前史载最早的一次。《满文老档》载：“正月初二日，汗率众福晋，八旗诸贝勒、福晋，蒙古诸贝勒、福晋，……至太子河冰上，玩赏踢球之戏。……汗与众福晋坐于冰之中间，命于二边等距离跑之。先至者赏以金银，……先将银置于十八处，令众汉官之妻跑往取之。……将每份银二十两、金一两置于十二处，令众女儿、众小台吉之妻、福晋及蒙古之众福晋等跑之，……跑时摔倒于冰上者，汗观之大笑。遂杀牛羊，置席于冰上。”

此次运动会上，有满蒙贝勒冰上足球和女子冰上赛跑两个项目。满蒙汉三族分不同场次参加。

《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十一月参禅”局部

《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腊月赏雪”局部

《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腊月赏雪”局部

清军入关后，冰上运动普及起来，到了康雍两朝逐渐丰富，据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载，隆冬时节，皇室在太液池上乘坐拖车，还有八旗子弟脚踩冰鞋，在冰面上做抢球游戏。在《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中“十一月参禅”和“腊月赏雪”也有描绘外国使节在行进中观看滑冰、京郊百姓乘坐冰车往来冰面的场景。此时的冰嬉虽不隆重，却足以为乾隆朝盛景埋下伏笔。乾隆三十二年（1767），冰嬉作为国家仪典被编入《皇朝通典》，确立了冰嬉作为皇家大典的地位。从乾隆至嘉庆朝，在近百年的时间里，冰嬉每年一次，几乎从未间断，这在世界滑冰史上也是史无前例的。

乾隆十年（1745），乾隆帝写下《冰嬉赋》，全文约1300字，涉及冰嬉的历史、定位、用具、场景、项目等，是后世研究冰嬉的重要材料。

乾隆皇帝在《冰嬉赋》中将冰嬉为“国俗”。每年从八旗官兵中挑选上千名“善走冰”的能手入宫训练，冬至到“三九”时在冰上表演。每逢此时，北海四周搭起彩棚，插彩旗，悬彩灯，皇帝和后妃、王公大臣都来观赏，赛后皇帝分等次，恩赏银两。如今的北海漪澜堂就是当年乾隆皇帝，以及后来的慈禧太后观赏溜冰的地方。

最吸引人的是抢等、抢球，这些比赛能持续两到三天，优胜者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抢等——短道速滑

抢等，又叫“跑冰鞋”“抢雄头”，有点类似今天的速度滑冰，八旗兵身穿箭衣、踩着冰鞋，在发令官发出信号后，争先恐后的奔向皇帝所在的冰床，速滑的姿势有扁弯子式、大弯子式、大外刃式、跑冰式。最先到达的人能得到皇帝亲赐的赏品，参赛者被评定为九个等级受赏，“抢等”之名来源于此。

沈源绘《冰嬉图》

台北故宫所藏的沈源绘《冰嬉图》所绘为乾隆十年的冰嬉活动，八旗子弟在北海冰面上进行抢等比赛的场景。与乾隆十年御制《冰嬉赋》所描述内容契合度最高的一副画作。抢等比赛的起点设在北海北岸的五龙亭附近，终点在琼华岛西南方，靠近金鳌玉蝀桥，赛道长度几乎跨越了北海整个水面。一百余名参赛兵士脚踩冰刀式冰鞋，排好队形，在长绳后等待发令。发令后，他们时而并肩竞速，时而侧线超越，时而分散向前，还有人位居前列，便炫耀技巧，边滑边回头，不慎崴脚滑倒，被人反超。

抢球——冰上橄榄球

抢球又叫“革戏”“圆鞠”，类似冰上足球，但规则上更像橄榄球。比赛时，八旗兵分为红、黄两队，士兵们穿着特制的带钢齿铁条的冰鞋，只能用手抢接抛掷，得球者或自己带球突围，或将球传给队友，规定时间内投入对方旗门的球多者为获胜方。王公大臣也一改平日的严肃拘谨，纷纷摇旗呐喊，场面十分精彩。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合绘《冰嬉图》局部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合绘《冰嬉图》局部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合绘《冰嬉图》卷的右侧，可见四个方阵，所绘应为参加抢球比赛的八旗兵弁，他们所穿的冰鞋不带刀，而是一种双齿冰鞋，在冰面上奔跑有防滑功效。每队前排有10人，一、三方阵的首排兵弁穿黄色坎肩，二、四方阵的首排兵弁穿红色坎肩，推测每队参赛者应为10人，每场比赛结束后，坎肩轮换给身后的队员。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作过两首《冰上打球诗》，应该说的就是这项运动：其一“青靴窄窄虎牙缠，豹脊双分两队园，整洁一齐偷着眼，彩团飞下白云间。”其二“万顷龙池一镜平，旗门回出寂无声，争先坐获如风掠，殿后飞迎似燕轻。”

转龙射球——冰上射箭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合绘《冰嬉图》局部

《紫光阁赐宴图》局部

《京师生春诗意图》局部

金氏的《冰嬉图》卷正中描绘的则是转龙射球场景。乾隆二十六年（1762）姚文涵绘《紫光阁赐宴图》虽主要描绘乾隆帝于紫光阁设庆功宴的场景，在宴饮的过程中，冰面上有一队兵丁在表演转龙射球；乾隆三十二年（1767）徐扬绘制的《京师生春诗意图》中的冰嬉场景表现的也是转龙射球，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转龙射球自乾隆十二年（1747）后一直处于重要地位。

转龙射球是将滑冰、射箭结合于一体的项目。冰场上，旗手和射手们间隔排列，盘旋曲折滑行于冰上，远望之，蜿蜒如龙形，故得转龙之名。队员背上分别按旗籍插着正黄、正白、镶黄、镶白等小旗，负箭者和射箭者两人一组，负箭者在前，射箭者在后，每旗八组，当日项目参与人数为128人。冰场上的三座旌门等距离放置，上悬一球，队伍按既定路线分别从门中穿过，每位射箭者有三支箭，从中间的旌门开始，距皇帝最远的旌门次之，待滑过乾隆帝冰床前的旌门时射出最后一箭，三箭皆中者为上等，中二箭者为乙等，中一箭者为三等，未入等次者亦有赏赐。射箭者不乏技巧高超者，中间旌门下一名镶红旗兵弁将右手伸至脑后开弓。

西藏地方政府首领噶伦在乾隆五十七年观看冰嬉大典，在藏文《多仁班智达传》中记载：“头戴漂亮顶子和花翎的一百来人的队伍滑到皇帝跟前叩头，排好队伍。在前面看到的地方摆着一座花绫缠绕的桥形大架，犹似门楼，中央悬着一串人头大小的彩绫花朵。队伍的人都穿着鞋底像安上火镰铁齿耙一样的靴子，腰佩刀矛箭和箭囊等。他们时而似天空闪电，时而如水中游鱼，在冰面上疾驰，同时张弓拉弦，依次向那串悬着的彩绫花朵射去。除两三人外，其他人都射中花靶。箭中花靶时，花靶就自行发出种种鞭炮响声。”

冰上百戏——花样滑冰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另一件张为邦、姚文瀚合绘的《冰嬉图》，构图与金氏《冰嬉图》基本一致，也描绘了转龙射球情景，不同之处在于冰嬉中融入了百戏元素。

除了八旗兵士外，还有儿童，每一个动作都有着形象的名字，比如大蝎子、金鸡独立、哪吒脑海、鹞子翻身、仙猴献桃、凤凰展翅、童子拜观音、擎海东青，双人花样滑的双飞燕，还有飞叉、耍刀、弄幡、爬竿、使棒、倒立、叠罗汉等。

打滑挞——高山滑雪

打滑挞类似于今天的高山滑雪。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卷十二：“禁中冬月打滑挞，先汲水浇成冰山，高三四丈，莹滑无比，使勇健者着带毛猪皮履，其滑更甚，从顶上一直挺立而下，以到地不仆者为胜。”

在冬季选一个比较陡的坡，用水浇成冰山，高十米左右。滑雪勇士们从最高处滑下，以到地不摔倒为胜。这项运动要使用带毛猪皮的冰鞋，这是一种特制的冰鞋，因为打滑挞从高处滑落，需要非常光滑的冰，同时冰鞋也要非常滑，以尽可能减少与冰的摩擦。这是一种相当精彩、刺激的滑冰活动，参加者需要极大的胆量和高超的平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