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2日,安徽省马鞍山市,一个公司冷库发生火灾,许多职工被困在大火中。
正当大家不知道时,三个小伙子大步往冷库里冲,烈火在他们身后不断蔓延。
怎么办
他们顶着浓烟和热浪,先后救出3名被困的员工,为了确认是否还有人被困,他们再一次冲入大火中。
然而这次,他们再也没走出来了,三条人命就在这场大火中迷了路。
火被扑灭后的第二天,警戒线外,一个中年妇女疯狂地吼叫着:
“我的孩子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他没有死,他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她叫罗小双,死去的三个小伙子里,就有她的儿子管志彦。
死去的那年,管志彦刚过完21岁的生日不久。
他是罗小双的宝贝儿子,也是马鞍山的消防员,一场大火带走了他,也带走了母亲罗小双的心。
11年前,她的丈夫因病去世,11年后,她的儿子因公殉职。
偌大的世界里,丢下罗小双一个人。
他们
年过半百,就已经亲手送走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罗小双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1956年,罗小双出生在浙江省温州市鹿城区。
高中毕业后,她就被分配到一家企业上班,两年后,她又被调到市华侨棉织厂,做一名挡车女工。
在棉织厂,罗小双就是“拼命十三郎”,一天连续工作十七八个小时,同时照看8台机器,一点都不敢马虎。
在这种高强度工作下,罗小双钻着空儿研究棉织业务,争取早日升职加薪。
老天最善待努力的人,勤劳肯干的罗小双获得企业奖
连续
“万米无能手”、
次布
市轻工系统“新长征突击手”、
市“三八红旗手”等一系列荣誉称号。
在事业的上升期,爱情也来得刚刚好,在朋友的介绍下,罗小双与一个小伙子相识,最后领证结婚。
1984年,双喜临门,好运接二连三降临在罗小双身上。
28岁的罗小双得到领导认可,被调往温州市黎明信用社,成为一名基层信贷员,工资待遇不错,一家生活逐渐变好。
除此之外,这一年,罗小双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夫妻俩给他取名“管志彦”。
家庭事业双丰收,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为了能给儿子更好的生活,夫妻俩拼命工作,罗小双整天跑乡镇,到农村里做调查,去农户家庭帮忙。
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罗小双很快就被提拔为信贷科科长,成为全市第一个女银行信贷科科长。
殊不知,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美好时刻。
1994年,丈夫晕倒在岗位上,被送往医院时早已没了气息,再也没醒来。
当罗小双接到单位电话,她如同晴天霹雳,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她不明白,早上还好好跟她坐在一起吃早餐的人,才过去几个小时,怎么说没就没了。
那一年,罗小双38岁,管志彦一夜之间成了没爹的孩子。
丈夫去世后不久,管志彦10岁生日,母子俩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一起,吃了个饭,罗小双给他买了件新衣服。
然而,儿子穿上之后,愣愣地问道:“爸爸的礼物呢?他怎么还没回家?”
管志彦还小,他不知道,当初他陪妈妈去领的那张单子,正是爸爸的死亡证明,爸爸再也回不了家了。
之后,管志彦几乎每天都会追着罗小双问,“爸爸去哪儿了,他怎么还不回家”,小小的眼睛盯着罗小双,急需要一个答案。
他不知道,他每问一次,就是在罗小双千疮百孔的伤口上再刮一刀,很疼但她不能喊出来。
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她不能倒下,如果她倒下了,那孩子就更没有依靠了。
罗小双只能含糊地说,“爸爸忙工作吧,再等等吧,彦儿乖!”
后来,管志彦慢慢长大,他也不再问了,他知道,爸爸再也回不了家。
往后的日子里,母子俩都很默契,谁都没提这回事,默默接受了家里少了一个人的事实。
丈夫去世后,罗小双既当娘又当爹,独自拉扯着儿子长大。
每天支撑罗小双活下去的,就是儿子管志彦。
好几次,她恨不得就此了结自己,随丈夫一起去了,可想到留下儿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活着,她就忍不下心。
每年的忌日,罗小双都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生怕哭声太大,被儿子听到。
等到她哭完,想跑到卫生间洗把脸时,她总会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水,旁边放着字条:妈妈记得喝。
后来罗小双才知道,儿子早就知道她在哭,他不知道能为妈妈做什么,只能给她倒杯热水。
时不时从房间探头看看水喝了没,水一冷了,他就马上再换上热水,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杯水,直到罗小双出来把它喝下。
所以,不管罗小双什么时候走出房门,茶几上的那杯水,永远是热的。
在这样的家庭中,懂事体贴仿佛不用刻意培养,很快就能学会。
在小区里,街坊邻居对管志彦的印象,都是清一色的“懂事乖巧”。
见到大人,管志彦嘴巴特别甜,会喊人家叔叔阿姨,跟他们聊家常。
对于儿子的教育,罗小双也是丝毫不敢懈怠,比起学习成绩,她更希望儿子为人正直,做个善良的人,像他的父亲一样,事事都把他人放在前头。
罗小双不会过多干涉儿子的生活,管志彦喜欢画画,经常不做作业,但对画画特别上心。
老师喊来家长,告诉罗小双,“学习比较重要,画画能有什么出息”。
罗小双对老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觉得,儿子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只要他走的是正道,她就没有干涉的权利。
以至于到后来,管志彦毕业,他告诉母亲,“我要当一名消防员”,罗小双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管志彦没受过父亲庇佑,却从小就想当一名英雄,保护别人,这让罗小双很吃惊。
她一直害怕,缺少父爱的滋养,儿子的身心会受到影响,直到儿子告诉她,想要成为英雄,救民灭灾,罗小双才发觉,原来自己给他的爱,一直是完整的,并没有缺少什么。
2003年管志彦中专毕业,加入安徽省马鞍山消防支队,成为一名消防战士。
当时,周围的人都在说罗小双傻,消防工作那么危险,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她这是把儿子往火坑里推。
可罗小双什么都没说,心平气和地送走儿子,临告别时,罗小双只跟儿子说,“好好为国效力,家里的心不用操心”。
从那之后,管志彦安心去保护世界,而罗小双默默站在他身后,保护他。
管志彦进部队两年,罗小双不敢主动打电话给他,害怕打扰他训练,每次都是等儿子打回来。
讲电话时,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
罗小双说她在家这边,一切安好,其实那时她不小心摔伤了腿,躺养了几个月。
床上
管志彦让母亲别担心,他在部队整天吃香喝辣,身体倍儿棒,但其实他每天都在受伤,旧伤还没好,新伤就添上了。
管志彦也没让罗小双失望,在部队里频频立功,连续两次被评为优秀士兵。
两年里,母子俩只见过一面,只要知道儿子平安,罗小双就知足了。
然而,这份小小的心愿,在某一天也变成了遥远的奢望。
2005年8月2日,马鞍山的那场大火,无情地吞噬了管志彦21岁的性命。
前天八一建军节,罗小双特意打电话给儿子,电话那头,队里正聚在一起庆祝节日,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到罗小双这边。
管志彦特别高兴,他跟母亲说,刚刚自己还为战友们唱了歌。
接到母亲的电话,唱歌的兴致还没过去,管志彦便又为罗小双唱了一首《军中绿花》:
妈妈你不要牵挂
孩儿我已经长大
站岗值勤是国家
保卫
风吹雨打都不怕
衷心祝福妈妈
愿妈妈健康长寿
待到庆功时再回家
再来看望好妈妈
可是,罗小双再也等不到,儿子庆功回家的那天。
那时距离管志彦退伍,只剩下三个月,罗小双一直在规划儿子退伍后,母子俩的未来。
她给儿子买了个画板,让他随时可以在家画画,儿子的房间她已经打扫干净了,床上铺的正是他最喜欢的天蓝色被子。
跟儿子通完电话,罗小双看天气正好,把儿子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洗,然后一件一件晾在阳台上。
可没曾想,这天儿马上就变了,昨天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的儿子,如今就与自己阴阳两隔。
罗小双好几次哭晕过去,一夜之间头发变白了不少,当时,她才49岁。
11年前,年轻的她亲手送走丈夫,可没想到,现在年过半百,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她强忍着心里的疼痛,硬撑着给儿子料理后事,程序她早已明了,毕竟之前帮丈夫处理过。
只不过这次她发现,怎么收拾都无法将儿子的一生收拾干净。
他才21岁,怎么就留了这么多东西,他才21,老天怎么就忍心收走他?
2005年8月8日,马鞍山全体消防战士一起,送已亡的战友回家。
灵车缓缓从马鞍山开往温州,那是战友管志彦的家,落叶归根是每个人的命数。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罗小双紧紧抱着儿子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向温州翠微山烈士陵园,陪儿子走完最后一程。
“儿子,咱们到家了!”
罗小双一遍遍擦拭着儿子的墓碑,希望擦去他脸上黑乎乎的痕迹,干净整洁地离开。
她知道,当大火中的钢结构屋顶轰然倒塌,砸向自己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这样就足够了。
“志彦走了,但他走得值得,没让我失望,对得起身上的那身制服!”
儿子走后,罗小双成了那个不信邪的人,一直感觉儿子还在,他还在119值班。
现在住的地方,是2002年罗小双刚搬进去的,害怕儿子回家不识路,罗小双一直没搬走。
这么多年,周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罗小双依旧扎根在那里。
家里一直保持着原样,儿子的房间依然在,生前管志彦为罗小双买了一套音响,也还摆在电视机旁。
当时,管志彦说,等他退伍后,他天天在家陪母亲喊麦唱歌,然而那音响一直没开过。
每一年儿子生日,罗小双都会上翠微山,擦一擦儿子的墓碑,坐在一旁跟他聊天,给他一遍遍唱着《军中绿花》,就像生前他为自己唱的那样。
每一年的8月2日,罗小双都会专门搭车,到马鞍山那边走一遭,看看儿子生前工作的地方,仿佛他还在,她只是一个普通母亲,来探望自己的儿子而已。
管志彦追悼会召开,罗小双做了个惊人的决定,她为刚被追认为中共党员的儿子,交了10000块特殊党费。
“入党是志彦最大的心愿,现在他心愿已了,作为妈妈,作为有着25年党龄的老党员,我应该这么做。”
2006年,罗小双决定提前退休,专心支持消防救援工作,她要继承儿子未完的事业,替儿子完成终生使命。
战友走后,特勤二中队与罗小双结对认亲,罗小双由此收获了一批儿子,大家都亲切地喊她“管妈妈”,被称为“温州最美母亲”。
罗小双对儿子的无尽思念,一点点倾注在两千个消防员身上。
她经常上马鞍山消防支队,探望儿子生前的战友们,给他们做饭,跟他们聊天,开导他们。
哪个战友生病了,罗小双就亲自熬汤上医院看望他,哪个“儿子”家里有困难,罗小双就马上给予帮助。
他们还有微信群,每次有心事,就在群里向管妈妈倾诉,说完心情就好多了。
罗小双是他们的生活料理师,也是他们的心灵指导老师。
母亲节到了,战友们也会一起到家里,给罗小双庆祝,帮自己昔日的战友说一句,“母亲节快乐”。
即使儿子走了,罗小双也没有缺少被爱的感觉,更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
2014年,罗小双正式成为温州消防队“编外指导员”,以这种特殊方式,继续为儿子服役。
她经常拿自己的退休金,给队里的孩子买生活用品,买书,尽一切努力照顾他们的生活。
看到孩子每次出警回来,浑身都是汗,还要排队洗衣服,罗小双自掏腰包,给他们买了一台洗衣机。
每年中秋节、端午节,甚至春节,罗小双都不会落下消防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她会亲自给他们包粽子,送利是钱,希望他们在保家卫国的时候,也能健康平安。
这样的举动,从儿子去世到现在,16年一直从未间断过。
除此之外,罗小双每年都会向社区提交有关的提案,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消防救援工作。
她甚至以身作则,带头在社区成立了一支“管妈妈志愿服务队”,带领大家积极参加消防公益事业。
她做这么多,只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消防员们周全,只希望儿子的悲剧再也不要上演,只希望每个消防员都能平安归来。
2020年2月29日,罗小双生日,她交了一笔12020块党费,寓意着“团结一致奋战2020年”。
2021年元宵节,罗小双又向红十字会捐款13141.19块,寓意着“一生一世都是消防的一份子”。
现在,罗小双已经65岁,但她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投身于消防救援事业,将儿子的事业延续下去。
与其说那是儿子的事业,倒不如说那是罗小双唯一的念想,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儿子还在,也已经37岁,估计也已经成家生孩子。
如果儿子还在,自己是不是现在已经抱着孙子,跟他讲他爸爸过去的荣光。
可惜的是,这些幻想终究成不了事实。
罗小双为儿子写下一首小诗,名叫《思念》:
风儿轻轻的吹
雨儿点点的下
眼前又是一场春意
我站在窗前思念远方的你
你好吗 你好吗
真真的思念你
我最亲最近的人哪
知音隔断 天各一方
我总想做好这满桌的菜饭
坐等你回到这个家
你好吗 你好吗
我最亲最爱的人哪
真真的思念你
然而,这么多遍呼唤,都换不来那一句“妈妈,我一切安好”。
等了16年,依旧等不到他回家吃饭,等不到他披着满身荣誉,笑着归来的模样。
呼唤了16年的思念,只能化作一缕风,轻轻地散在人间,直至消失不见……
前半生,罗小双在等儿子回家,剩下的半生,换丈夫和儿子等她回家,只希望那天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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