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盾的“起”与“伏”

导演曹盾、编剧冯骥、主演陈坤，如此高的配置下，《和平之舟》播出后热度和口碑却双双走向失利，而关于曹盾“不会讲故事”的质疑，也再度来袭。

从《海上牧云记》到《长安十二时辰》，曹盾在美术、摄影、画面维度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在国内电视剧导演中当属一流，《长安十二时辰》播出后，甚至有人称曹盾为最接近雷德利·斯科特风格的中国导演。

但是，关于曹盾“不会讲故事”的争议，也是从《海上牧云记》开始的。

将摄影与讲故事分开而论，半路出家转行做导演的曹盾无疑更擅长前者，但客观来看，《海上牧云记》《和平之舟》等作品的失利，也并非曹盾一人的问题。

影视制作的成与败，本就是由一整个团队所决定，也时刻受市场宏观发展趋势和资本意志所影响。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讲故事的能力较弱，是国内不少新老导演都在面临的问题，他们如果能合作优秀的编剧，便有机会打造出顶尖的作品，而一旦编剧功力缺失，他们便极有可能遭遇滑铁卢，这也是曹盾作品质量起伏不定的原因所在。

王牌遇王牌 却意外遭遇滑铁卢

《和平之舟》播出前，外界直言曹盾执导、冯骥编剧，这部剧已然稳了，但最终，《和平之舟》的成片质量却出人意料。

剧中，曹盾再一次贡献了电影级的画面与镜头，片中对“和平方舟号”和中国海军风采的展现、救援片段的情景安排、人物的情绪渲染都值得称道。

就连曹盾一贯不擅长的大场面拍摄，也因为另一位导演张鹏的加入，在《和平之舟》中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张鹏此前曾负责过《王牌特工：特工学院》《蚁人》等影片的动作特技，以及《X战警3：背水一战》的视觉特效，他在大场面调度和制作上的优势，很好地弥补了曹盾的短板。

奈何，剧本成为了拖垮一切的存在。

故事一开始，主角张渡航在直升机没油的情况下违抗命令，置自己和战友的生死于不顾的救援行为，劝退了不少考究剧情逻辑的观众。之后众多救援桥段中，人物关系的杂乱、事件发展的混乱、缺乏连贯性的主线等，再次让不少为军旅题材而来的观众失望。

整体来看，《和平之舟》的故事节奏把控和人物塑造也存在问题。

全剧由医疗救援戏、军旅戏、生活戏三大部分构成，其中生活戏份占比并不小，但呈现的都为平淡的家长里短，为数不多的高潮戏份也缺乏新意。如张渡航失联三个月后，妻子为了接听他的电话不慎遭遇车祸，这些套路化的桥段，也导致张渡航、路阳、叶南等群像塑造稍显扁平。

《和平之舟》播出后，有人直言问题出在曹盾身上，因为他一直以来都不擅长讲故事。

众所周知，曹盾为摄影、编剧双料出身，不过在电视剧制作的道路上，曹盾是从拍剧照学起的，这也奠定了他在影视技术上的基因。

2002年时，曹盾因没有条件拍戏，和大学同学滕华涛一起在家中创作剧本，在这之后，曹盾才开始涉猎编剧创作，他正式进入影视行业被人所熟知，就是担任电影《我真棒》的编剧。

曾与曹盾合作过的业内人士表示，曹盾极为注重内容，注重展现人的情感，这是曹盾的内核，这从曹盾过往的一些作品中也能窥见。在参与了《裸婚时代》《小儿难养》等一系列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后，曹盾在深入解析普通人物和平凡故事上有着很深的积淀，而这种关于小人物的思考，也延伸到了《长安十二时辰》中。

《和平之舟》同为现实主义题材，按理说为曹盾擅长的领域，但这次，曹盾并未出现在编剧栏。

当然，导演不可能与剧本创作割裂，但主要负责《和平之舟》编剧工作的，还是冯骥、于伟楠、宋佳三人。其中后两者知名度皆不高，也缺乏代表作，但冯骥为著名军旅青年编剧、作家，曾担任过《永不磨灭的番号》《战雷》《火蓝刀锋》《神犬奇兵》等一众高分剧的编剧。

曹盾与冯骥合作，本为王牌组合，但很可惜，此次冯骥却未发挥出过往的水准，这或许与老一代编剧跟不上当代审美有关，或许也与合作编剧的更易有关。

冯骥编剧的高分作品中，《永不磨灭的番号》《战雷》是与徐纪周合作共同编剧，而《火蓝刀锋》则是与《穿越火线》的编剧徐速合作，徐纪周和徐速这两位新老编剧都有着扎实的功底，相比之下，此次冯骥合作的于伟楠、宋佳，功底相对薄弱。

客观来说，作为导演，《和平之舟》的失利不可能与曹盾毫无关系，但最主要的问题，其实是出在编剧身上。当然，不少人断言曹盾“不会讲故事”，并非没有原因。

天时地利人和 成功的基本法则

2017年播出的《海上牧云记》中，曹盾以导演兼编剧的身份出现，除曹盾之外，《海上牧云记》的其它三位编剧分别为田妍娟、魏京那，以及小说原著作者今何在。《海上牧云记》豆瓣评分为6.8分，口碑刚过及格线，这部剧的问题与《和平之舟》如出一辙，即摄影一流而剧本拉胯。

关于曹盾“重摄影轻故事”、“讲故事节奏慢”等外界评价，就是从《海上牧云记》开始的。小说《海上牧云记》为20多万字，与《庆余年》这种长达400万字的长篇小说相比，《海上牧云记》的体量并不算大。

在国内，超长篇小说改编是最困难的，因为故事架构、剧情发展节奏、人物关系梳理都极具难度，相比之下，《海上牧云记》这种中篇小说的改编更好把控。可惜，包括曹盾在内的编剧团队交出的答卷是不合格的。

这与编剧的实力有关，也涉及更复杂的原因。《海上牧云记》剧集长达75集，20多万字的小说对应75集的长度，意味着小说势必会“扩容”，所以剧集中才会强行加入主角们年少相识的戏份。

强拖长度亦或者说注水，对《海上牧云记》来说也许是难以避免的，因为高投资、高特效下，回本是《海上牧云记》必须考虑的问题。对此，增加集数拉升版权费，是最便捷的选择。

《海上牧云记》之后，曹盾被指在讲故事上缺乏逻辑，人物塑造功底欠缺，但其实，从曹盾过往的作品来看，他的强项一直在摄影维度，而并非编剧维度，曹盾担任编剧的高分作品，基本都是与他人合作，缺乏独立编剧的经验。

在《危情24小时》《王贵与安娜》《瞧这一家子》《蜗居》等曹盾参与编剧的作品中，《蜗居》和《王贵与安娜》这两部经典作品为曹盾与六六、滕华涛共同担任编剧，六六自然是这三人中的主心骨。对比之下，曹盾与滕华涛两人合作编剧的《瞧这一家子》《危情24小时》，评分是低于《蜗居》《王贵与安娜》的。

除了缺乏独立编剧经验外，《海上牧云记》的失利，也源于它本身就非曹盾擅长的题材。

进入影视行业以来，曹盾的作品风格几乎集中在现实主义题材，对他来说，《海上牧云记》此类奇幻题材的作品属于新的尝试。《海上牧云记》虽然有着中国文化底蕴，但它的故事底色是天马行空的，这与曹盾擅长讲述的“普通人的故事”有着很大的不同。

而制作《长安十二时辰》时，曹盾的“水土不服”便消失了，他又来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

《长安十二时辰》中，主线看似为朝堂纷争，但这部剧着墨的，其实仍是盛世即将倾倒之下，张小敬、曹破延等诸多普通人的故事，它的底色与曹盾的风格是契合的。

当然，《长安十二时辰》的编剧栏里并未署名曹盾，而是爪子工作室和马伯庸，但从曹盾过往采访来看，他是参与了部分编剧工作的，也对剧本有着极深的理解，比如他曾如此评价张小敬这一角色：“张小敬不是超人那种英雄，他有自己的纠结，自己的问题和选择，也有情感交织在里头，但他执着的精神才最终让他成为一个英雄。”

相比《海上牧云记》，《长安十二时辰》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结果，制片方舍得投资且没有为了回本规模性注水、笔力深厚的原著作者马伯庸负责编剧工作，这些都让曹盾的实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兼具编剧与导演能力 稳定输出内容的根本之道

如果仅从摄影、服化道、场面调度等维度去评价曹盾，他的水准是没有浮动的，近几年，他执导的几部作品之所以质量起伏不定，关键原因还是在于剧本的优劣。这其实是国内多数导演都面临的问题，而非曹盾一人。

陈凯歌就是一个很具代表性的案例。在第五代导演中，陈凯歌一直饱受争议，过去多年，他曾带来了《黄土地》《霸王别姬》等一众经典作品，但同时，他也一手制作了《无极》《道士下山》等口碑不尽人意的影片。2019年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国》七个故事中，陈凯歌执导的《白昼流星》口碑最为两极分化。

熟悉陈凯歌的影迷都清楚，陈凯歌的不少作品能成为经典，一些编剧功不可没，比如《霸王别姬》便是陈凯歌与中国当代最负盛名的芦苇共同打造的剧本。

这并不是说陈凯歌不具备独立编剧能力，他是一位极具思想深度的导演，不过，他的个人风格偏向于感性亦或是浪漫化、诗意化，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自我沉浸式的表达”，比如《无极》。

诚然，曹盾与陈凯歌是不同的，曹盾的问题在于他是技术出身，从事编剧工作是迫不得已才做出的选择，且因后期转型导演的原因，在编剧领域缺乏深度沉淀，而非陈凯歌是因个人风格强烈所致。

英国导演明格拉曾道：“我一直对那些从编剧转变成为导演的人非常感兴趣，因为编剧才是真正的核心，他们会理解写作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过程，如果能够写一篇作品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的作品，这样的人还是非常少的。”

曹盾虽为编剧转变为导演，但正如上文所言，他缺乏独立编剧经验，擅长的故事题材也较为集中，因此明格拉的观点，在曹盾身上其实并不适用。

这几年，观众对曹盾的评价偏向两极化，有人质疑他讲故事的能力，也有人认为，他是最接近雷德利·斯科特风格的中国导演，因为注重摄影、美学设计，在细节与场面调度上都是一流。

这一评价或许有些过誉，因为仅就作品质量来说，曹盾显然还需要时间的考验，但无疑，他目前已是一流导演，因为具有技术，也不乏匠心。

所谓匠心，从《长安十二时辰》的制作中便可窥见。这部剧筹备时间长达一年多，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曹盾带团队在象山搭建了70多亩的布景，严格遵循长安城的建筑模样和街道宽度；在服装上，团队除了前往日本等地收集纹样外，甚至亲自织布做衣；在剧集打磨上，仅第一集剧本便修改了23遍，这些都可看出作为导演，曹盾对作品质量的极致追求。

对曹盾而言，未来能否打破自己的上限，从一流导演晋升顶级导演，其实仍要看他能否成为兼具编剧和导演能力的导演。这并非一件容易之事，纵观国内影视行业，除了张艺谋外，摄影出身的导演可以讲好故事的，本身就是凤毛麟角。

此外，人物塑造、情节创意、台词功底、故事技巧、思想深度等都是一个懂编剧的导演需要掌握的，这些都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沉淀。

对于自己在“讲故事”上的缺点，曹盾的认识其实是清晰的，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参与影视制作前后期的工作人员转行导演确实容易上手，但匠人和艺术家也存在区别。

“有的人他可能不知道这个流程是什么，但是他极有才华，毕竟有的电影是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的一种创作，比如王家卫导演。像我们这种就是行业从业人员，更多的是流程科学，所以我说跟人家那还差40多条街，干的不是一件事。”

在自身沉淀足够的编剧经验之前，曹盾能否打造出高质量的作品，或许依旧将取决于他所合作的编剧的水准。

剧焦一线（ID：TVfocus）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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