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饭碗、银饭碗，不如工人的铁饭碗……”
这是流传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代主旋律。早八晚六、做五休二，如此规律的生活持续三十年，这就是华北制药厂等老牌药厂中工人的一生。
曾几何时，华北制药这个“中国药业的长子”是无数人心目中的骄傲，尤其是当地的工人们。能够进入药厂工作，等于半辈子与“安稳”两个字结缘。
然而，时代的变革来得如此迅猛，即便如华北制药、东北制药等老牌药厂，也要经历一场难以避免的阵痛……
一
2021年8月20日，上海阳光医药采购网发布了《关于将华北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列入违规名单的公告》。
该公告宣称，第三批国家组织药品集中采购品种布洛芬缓释胶囊的中选企业，也就是华北制药，在山东省未能按协议供应约定采购量，经多次约谈协商仍未改善，决定将其列入“违规名单”，并取消其在2022年5月10日前申报国家集采的资格。
这是“共和国医药长子”近些年来摔得又一个大跟头。
这次“断供”事件的曝出，直接把华北制药在集采模式下的经营短板暴露了出来，同时也向社会透露了一个信息：华北制药，早已是今非昔比。
但眼下对于华北制药最大的影响，还是“断供”事件带来的后遗症。
随着事情不断发酵升级，华北制药三天后的股市大盘已然呈现出颓势，不但持续下跌，还一度跌停，随后便挣扎在跌停板上下浮动。
此次华北制药算是与山东省级医疗机构“结下了梁子”。
8月11日，因为没能按照约定供货，华北制药干脆耍起了流氓，表示自己要放弃中标，山东省医疗机构哗然，这才有了20日那则通报。
那么，华北制药被列入违规名单，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进入了这个“黑名单”，意味着华北制药至少在2年内都将错过全国集采；
其次，失信于山东之后，意味着华北制药在全国各个省份都有可能丢失信用并遭受惩罚，该风险系数随着事件发酵带来的影响不断升级中。
这一消息对中国制药业来说，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作为中国超大药企行列中的一员，华北制药是建国后的第一家药企，因此也被誉为是“共和国医药长子”，在制药界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很重的历史地位，曾经是名满天下的一个大型企业。
这样一家药厂，何以做出“吃了吐”的行径？而华北制药被取消2022年国家集采资格，又将意味着什么？
像华北制药这样的药企都能够放弃供货，是否意味着中断供货在如今是一件很寻常的事？这对整个制药业又有着什么影响？
一系列的问号不断涌入外界看客们的脑海。
根据业内人士透露，在疫情期间，制药行业的原材料价格普遍上涨。
2020年，第三批国家药品集采前，布洛芬缓释胶囊（0.3g）的中标中位价稳定在0.5元一片以上，而终端零售价则在1.5元一片以上。
简单来说，通过集采，大医院的布洛芬胶囊进价下降了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
这对华北制药等老牌药企的影响是巨大的。按照目前市场的价格，华北制药几乎是无利可图的，甚至面临生产越多、亏损越多的局面。
如此一来，华北制药当然会选择断供，宁可冒着“不守信约”的骂名，也要先保住自身。
专家推测，因为布洛芬的原材料并不缺乏，华北制药此次断供不大可能是因为原材料不足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原材料价格太低，华北制药无利可图，所以选择了断供。
根据后来华北制药方面发布的声明，先前专家做出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该药厂声明，之所以断供，是因为企业产能不足，责任单位重视不够，相关注册和变更政策调整。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钱太少了，这活儿我不想接。
能让已过花甲之年的华北制药“耍赖”，除了能看到华北制药本身发展的沉疴，也让大家看到了制药行业未来的挑战。
二
1953年6月，顺应国家一五计划，华北制药厂开始筹建，这家总投资7588万元的药厂，于五年后的六月全部投产。
它由前苏联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中的抗生素厂、淀粉厂和前民主德国引进的药用玻璃厂组成，是如今的华北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
在那个卫生条件差且缺药的年代，华北制药厂的成立，解决了我国青霉素告急的巨大问题，结束了中国青霉素依靠进口的历史，也开创了中国大规模生产抗生素的历史。
那时候的华北制药厂，像一轮初升的太阳，一切都是蓬勃向上的，包括这间药厂里的工人。
根据老一代药厂人回忆，当时能够进入华北制药和东北制药，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不但意味着“事业”方面稳定优越，连带着在其他生活方面也“高人一等”。
除了丰厚的福利外，华北制药的未婚男女在相亲市场上，也比同龄人要“吃香”很多。
从建设方面来看，华北制药厂有着那个年代一切国企的标配：职工食堂、医院、宿舍、自幼儿园到中专的职工子弟学校……
华北制药的厂志中记载：1989年，华北制药投资八十万元改造了汽水站，班产4000只冰糕，600桶汽水，每年夏季支出17万元。
惊人的支出之下，支撑它的，是华北制药丰厚的进账。据资料显示，1953年之后，到改革开放前期，华北制药快速发展，抗生素产量增长了近20倍。
品种也从最初的几种，增加到了400多种。到1993年申请上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国最大的抗生素生产基地，5大抗生素产量占到全国七分之一，当时的年净利润已经有1.5亿元以上。
在那个年代，这就是“财大气粗”的真实写照。
正因为如此，也没有人会预料到这家曾是无数人骄傲的国企，马上将经历一场转型带来的阵痛。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时，长三角正在发生一场剧变，中国迎来了商业发展的绝好时代，老牌国企们，也迎来了自己的荣耀时代的终结。
市场经济的改革的推进，外资经济的引入，跨国药企开始涌入中国。有了外资药企的竞争压力，老牌药企“躺平过日子”的时代结束，整个中国的医药产业，进入了急剧改革期。
进入21世纪，经过了十几年的重组发展，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小型药企成长为了私人企业，这些私人企业在逐渐在市场上建立了自己的打法，重新组建了一支“游戏规则”。
原先是“大哥大”的华北制药，突然之间不再说一不二，没有了国家同一规划，华北制药在市场上没有了绝对话语权，优势也便不再明显，曾经庞大的药厂，正在变成新的压力向华北制药涌来。
2003年开始，因青霉素市场价格低迷，维生素产品政策性降价，成本上涨，以及后期抗生素在药店“限售”等造成的压力，华北制药营收开始下滑，部分车间开始轮岗生产，存货量也开始激增。
更雪上加霜的，是华北制药从2016年开始连续五年更换主帅，效益连年降低，到2021年上半年，华北制药的归母净利润竟然只有100.51万元。
在此背景下，华北制药放了山东省医疗机构的鸽子，选择保全自己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
结语：
表面上看，华北制药以产能不足为借口，从而为自己的不守信用开脱，似乎非常合理。
但从长远来看，华北制药在面对新世纪的市场转型中，其实一直处于下风。
在长达十几年的历史转型中，对于如何从原料药、仿制化药转向创新药、生物药，如何实现高质量转型，在世界医药产业中寻求自己的一席之地这些问题。
华北制药尽管明白，却从未找到突破口，更没有积极转变生产模式，即便没有布洛芬事件，以华北制药目前的发展来看，未来也总会遇到瓶颈。
一纸诉状，给了以华北制药为首的老药厂们一记闷棍：时代变了，如何寻求生存与发展，或许比保住“共和国药业长子”这个名头，更为重要。
作者：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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