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地铁上纵火，致198人罹难，20年前的惨案到底为什么发生？

【本文节选自《Enigma龙探长》，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2003年2月18日，韩国东部城市大邱市。

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二上午。

9点30分左右，一个名叫金大汉的中年男人走出了家门。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运动服，随身携带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手提包。

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了地铁1号线松蚬站。

在车站附近的加油站里，金大汉掏出包里的塑料桶，购买了7500韩元的汽油灌了进去。

随即步履蹒跚地走向松蚬站。

韩国地铁基本采用无人化运作，没有安检员检查乘客随身携带的物品。

金大汉就这样提着满满两大桶汽油，顺利进入地铁站。

图1 金大汉

等到了从辰泉洞驶往安心洞的1079号列车。

他踏上列车，一番观察后在3号车厢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过了上班的早高峰，不是很拥挤，车厢里还算安静。

此时，金大汉有些紧张，不断打量着车厢里的乘客。

一只手插进裤兜里，摩挲着打火机。

9点53分左右，列车开始减速，广播语音播报即将到达中央路车站。

金大汉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从包里掏出了塑料瓶，拧开盖子，刺鼻的气味随即飘散开来。

旁边一个老人看见金大汉掏出了打火机，呵斥道：

“你为什么要玩火？！”

没等他走过来制止，金大汉就打着了火。

图2 中央路站烧毁前一天

火苗碰上瓶口后，随着金大汉的倾洒，瞬间流淌到地板上，形成一片火海。

车厢内乘客吓得大叫起来。

几个年轻人勇敢地抓住了金大汉。

地铁驾驶员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火灾，列车稳稳停在了站台旁。

车门刚一打开，3号车厢的乘客蜂拥而出。

那几个年轻人见状，也扔下金大汉，自顾自逃命去了。

金大汉被大火吓住了，拔腿就往外跑。

然而在出地铁的时候绊倒了，车门关闭夹住了他一只脚。

他奋力挣扎，终于逃了出去。

此时，列车驾驶员崔正焕发现车厢着火，提着灭火器跑来试图扑灭。

图3 其他车厢一名叫柳浩贞的乘客用数码相机拍摄的照片

然而由于地铁座椅上包裹着易燃的丝绒，等他赶到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3号车厢的大火很快就蔓延到其它5节车厢。

车厢内的座椅和地板遇火之后，散发出大量烟雾。

整个地铁站浓烟滚滚，乘客纷纷四散逃命。

崔正焕见无法灭掉大火，也顾不得通知行车控制中心，径自逃离了车站。

第二波大火

3分钟后，火越烧越旺，要命的是，反方向的地铁1080号也到达了车站。

地铁司机崔相烈刚一进站，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时，他才收到控制中心发送的站内可能着火的消息。

图4 监控下燃烧的车厢和逃命的乘客

车门自动打开后，崔相烈马上意识到浓烟会钻进车厢，随即关闭了车门。

这时，更为要命的情况出现了：

大火导致了站内的电源自动切断。

等到崔相烈决定将列车驶离中央路车站时，列车已经无法运行了。

此时1080号列车上的照明装置也发生了爆裂。

而地铁上的广播还在不紧不慢地播报说，发生了火灾，请乘客们耐心等候。

茫然无措的乘客只能呆在车厢里，等着死神一步步逼近。

由于地铁并不是完全密封，因此站内的烟雾很快弥散进了1080号列车。

乘客们被熏得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咳嗽不止。

图5 蔓延出地面的浓雾

崔相烈见列车无法启动，在慌乱之中，丢下了乘客，自行逃生，。

临走时还拔掉了1080号列车的主控钥匙，导致列车车门无法自动打开。

大火很快烧了过来。

乘客们如梦初醒，纷纷想尽办法开车门、砸玻璃。

一些人带着哭腔给亲人打电话，说地铁着火了，出不去了。

车厢内一片哭声。

高三学生李美英的母亲朴氏就是在这时候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李美英带着哭腔对她说：

“地铁里着火了，但是门打不开，救命啊。”

朴氏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杂乱的哭喊声和惨叫声，一下就慌了。

图6 被大火烧毁的车厢

刚刚叮嘱说让女儿要小心，别害怕，话音未落，女儿的手机就断掉了。

她又赶忙拨过去，但是已经打不通了。

幸运的是，1080号列车的4号车厢里有一位叫权春燮的乘客。

在他的自救下，1080号列车有60多名乘客逃了出去，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伤亡。

权春燮是永川市的一个地铁站站长，有着十年的列车站长经验。

1080号地铁进站后，一看到发生火灾驾驶员还不开门。

权春燮马上就意识到有危险，冲到门口的座椅下打开了紧急开关。

车厢灯熄灭后，他借着车里应急照明灯微弱的光亮，快速打开了车门，随即逃了出去。

图7 车内监控

4号车厢的乘客见状，也跟着跑了出来。

然而，逃生之路异常曲折。

中央车站共有地下三层建筑，站台在最底下一层。

权春燮等人跑出列车后，翻过狭窄的闸机口，借着火光看到了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迅速跑了上去。

由于站内断电，二层一片漆黑，加上烟雾弥漫，能见度极差。

权春燮举着手机屏幕照明，几乎是一步一摸索，才逃出了地铁站。

之后他因为吸入过多烟雾，被送往医院治疗。

然而，其它车厢的乘客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们在一片混乱中根本不知道4号车厢的车门已经打开了，还在费劲地使劲打砸车门。

图8 中央路站结构图

两列列车就这样在黑暗的地铁站里继续燃烧，生成大量的有毒气体。

乘客在逃跑过程中或是被浓烟熏昏迷，或是在慌乱之中被绊倒。

继而又发生了踩踏，惨叫声和哭喊声响成一片……

不久，滚滚黑烟从地铁站出入口和通风口冒了出来，直上天空。

路上的行人看到这恐怖的一幕，纷纷停下脚步。

一个在地铁站出口附近经营便利店的老板看到了滚滚浓烟，赶忙报警。

但张望许久，也没看到有几个人从地铁站跑出来，这让他非常奇怪。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的脚下，许多人正在黑暗里惊慌失措地奔跑，想要找到出口逃命。

图9 焦急等待结果的家属

地铁站里此时已经烧成了一片炼狱。

紧张的救援

10点17分，大邱市消防队接到报警。

派出了6个消防署、42个消防派出所，900多名消防队员赶到了火灾现场。

由于地铁站内火势很大，温度极高，还不断散发着有毒烟雾气体。

66辆消防车只能停在地铁口，向站内喷水灭火。

考虑到浓烟情况，消防部门除了灭火外，还派来了排烟车。

但指挥人员认为，大量排烟会加剧车站内空气流动，助长火势，下令排烟车停止工作。

大邱市警方封锁了现场，用喇叭向民众喊话，告诉他们远离地铁站。

图10 救援赶到

然而一些乘客的亲属得知火灾消息后，焦急地赶到地铁站。

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亲人的消息。

与此同时，医院的救护车也终于赶来，开始营救逃出来的乘客。

这些乘客已经被熏黑，有些人受到了严重烧伤，意识模糊，被救护车送往了周围几家医院。

除了消防和医护，驻军、警察、水电、民间团体也陆续赶来。

现场有3200余人参与了救援。

这时的大邱，一路上到处都是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拉响警报呼啸而过，整个市区一片混乱。

下午1时38分左右，车站里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图11 大火扑灭

此时距离火灾发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消防员们佩戴防毒面具，用一根绳索指引路线，开始一个个进入现场救援。

消防队员朴昌植踩着一地黑色的灰烬和碎屑，顶着高温心惊胆战地走下楼梯后。

看到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几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 趴在通往出口的台阶上。

一具尸体斜靠在站内的墙上，已经被烧成了骷髅。

台阶上到处都是乘客逃生时跑丢的鞋子和物品。

以往熙熙攘攘的地铁站，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

消防员们下到地下三层的地铁站台，发现两列列车已经烧得只剩下车架。

图12 只剩车架

来不及害怕，消防队员们开始搜寻伤者。

然后用担架把他们一个个抬了出去。

至于死者，救援人员最开始得到的数据是20人。

但这个数字很快上升到32人，随后在1080号列车上，消防员发现了遍地烧焦的尸体，经过清点，整整72具！

事故发生后，大邱市从第二天开始了为期5天的“市民哀悼期”。

市区内公共机构降半旗致哀。

由于大邱地铁公司对特大事故只投保了10亿韩元。

所以在这次事故中，每名死者家属只能拿到700万韩元的赔偿金。

按照2003年的汇率大概是4.5万元人民币。

图13 遇难者家属祭奠

而受伤人员能拿到的治疗费就更少了，折成人民币只有200多块钱。

针对这种情况，韩国建设交通部和大邱市成立了善后小组。

解决了保险补偿金的问题，又向每位死者家属提供了约合20000多元人民币的丧葬费。

并向伤者提供每天约合2000元人民币的医疗补助。

大邱地铁纵火案给韩国带来了不小的恐慌。

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大邱市繁华地带的人流锐减，连平时的一半都达不到。

在韩国首都汉城（今首尔），地铁的客流量只有平时的80%左右，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他们都是帮凶

大邱地铁纵火案是历史上最严重的恶性地铁纵火案。

图14 遇难者

也是伤亡最大的地铁火灾之一，仅次于1995年阿塞拜疆巴库地铁因电线短路造成的火灾事故。

那次大火造成了289人死亡。

大邱地铁纵火案事后经过统计，算上治疗期间死亡的人数。

共有198人在这次火灾中失去生命，另有147人受伤。

纵火案发生时，两辆列车上一共有大约600名乘客，伤亡人数超过了一半。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严重的伤亡呢？

韩国一些专家分析后，认为是多种因素共同起的作用。

首先是防火安全不达标。

韩国第一条地铁是1974年在汉城，也就是今天的首尔开通的。

大邱市地铁开通于1997年。

图15 纪念遇难者

按理说过去了二十多年，地铁设计标准应该已经提高了不少。

然而大邱市地铁修建时，采用的防火标准还是七十年代的老旧标准。

虽然车站内有火灾自动报警装置，但只有地下两层的站区内安装了自动喷淋灭火系统，地下三层的站台上没有。

原因是担心管道漏水会导致电线短路。

而且车站断电后，应急照明灯和出口指示灯都没有亮，阻碍了乘客快速逃生。

其次是通风设备功率不够。

两列列车上，采用了聚氨基甲酸酯的座椅和氯乙烯的地板，车厢天花板则是由FRP制造的。

图16 地铁座椅

这些材料在大火中生成了氰化氢、一氧化碳、氯化氢等有毒气体。

混合着大量浓烟，地铁站内的通风设备不能及时排走，导致很多乘客都是在烟雾中窒息而死。

当然，更高标准的通风设备可能也无法应对这次火灾。

但伤亡人数肯定会大大降低。

第三是地铁公司工作人员渎职。

1079号列车驾驶员崔正焕，和1080号列车驾驶员崔相烈。

在火灾发生后，都没有及时向中央控制室报告详细情况，也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指挥乘客有序逃生。

事发后，崔相烈向警方隐瞒了实际情况，还串通同事，妄图掩盖罪行。

图17 祭奠逝者

而地铁公司调度室的值班人员，在火灾发生后报警器已经发出警报的情况下。

认为“平常经常误操作”。

估计只是轻微事故，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

金大汉其人

罪魁祸首金大汉，在被送到医院治疗期间，被同车厢的乘客认了出来。

随即被警察逮捕。

制造这起惊天大案的金大汉，本人毫不起眼，看起来还有些迟钝。

但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却成了血债累累的刽子手。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金大汉之前的经历如同他的外表一样普通：

早年他开过货车，在街边开过杂货铺，这两份工作都没赚到什么钱。

图18 金大汉被捕

于是后来他又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1999年时，金大汉因为精神状态不太好而去就医，被医院诊断为精神病。

2001年，他突发中风，之后又得了失语症、脑梗、右半身偏瘫等疾病，这些都是中风常见的并发症。

经过鉴定，金大汉被认定为脑疾二级残疾人，出租车司机的工作也丢了。

2002年8月，因为焦虑抑郁情绪严重，金大汉又接受过针对抑郁症的治疗。

这之后，他的情绪一直不好，常常会流露出厌世情绪。

他曾满怀希望到一家诊所治疗偏瘫，结果治了好久也没有效果。

他向家人忿忿地表示，要杀掉这个不会治病的医生，再一把火把诊所烧了。

电视里播放有人卧轨自杀的新闻，他也会自言自语一般地絮叨说，想学着电视里的人去死。

2002年夏天，金大汉要跳桥自杀，被警方救下。

在被带回警局后，他又求着警察说，你们用枪杀了我吧。

就在他纵火的前一个月，他还跑进了医院急诊室，请求值班医生杀死自己。

这些危险的信号释放出来后，他的儿子并没有重视。

直到金大汉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出现在电视里：

他穿着病号服，脸被熏黑。

图20 金大汉被捕（红衣）

经过简单治疗后，一脸呆滞地被几名警察押出了医院。

经过审讯，金大汉对纵火罪行供认不讳。

他也很坦诚地承认，纵火就是发泄对现实的不满，他早就不想活了。

但是“与其孤独地死去，不如拉上其他人一起死。”

尾声

警方在医院逮捕了金大汉后。

2月26日，又逮捕了1079号和1080号两辆列车的驾驶员。

大邱地铁公司的6名高管也被带走调查，地铁公司的社长引咎辞职。

经过法庭审判，金大汉因为纵火罪和杀人罪被判终身监禁。

崔正焕和崔相烈因为失职，分别被判4年和5年监禁。

消息一出，韩国民众群情激愤，纷纷请愿要求判金大汉死刑。

尤其是伤者和遇难者家属，更是表示无法接受。

但是考虑到金大汉本身的精神状况，法院最终还是维持原判决。

12月5日,金大汉进入大邱监狱服刑。

2004年8月31日，因中风导致呼吸困难，死在了监狱中。

这次地铁纵火案，给全世界有地铁的城市敲响了警钟，

促使他们纷纷加强了对地铁安全的重视。

并重新审视已有的安全系统和应急指挥系统。

韩国首都汉城的地铁公司增加了消防灭火装置，开展了一系列针对员工的应急培训。

图22 纪念馆

我国的北京、天津、上海、广州等城市，纷纷对地铁设施进行排查，并进行灾难救援演习。

2003年8月，公安部又主持举办了地铁消防研讨会，深入研究地铁安全问题。

2004年1月，韩国设立了消防防灾厅。

2004年3月，又颁布了《灾难及安全管理基本法》。

之后又颁布了一系列地铁安全法规。

至于燃起熊熊大火的中央路车站，在耗费巨资重新修建后，于2003年12月31日重新开通。

干净明亮的地铁站里，列车来来往往，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图23 恢复正常的地铁

但是那198条无辜的生命，却再也没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