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震撼人心的摄像作品叫《废墟上的阅读者》,场景与人物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废墟是位于英国伦敦肯辛郡的一个遭到毁坏的图书馆。
拍摄时间是1940年的二战期间,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在选书,在读书,人类的精神世界永远有问题与解惑诉求。
《废墟上的阅读者》的名字只是对图片的客观描述,而《未被摧毁的生活》是对这张照片的一种深层诠释,带有认识和理解主观的论证观念。
《未被摧毁的生活》就是这样一本有关文学及作家们的文字集,作者李伟长,反刍深思后的文学评论。
01
阅读中的无限递归
我热血沸腾地用两天阅读了《小人物日记》,也去翻阅了钱钟书先生的《容安馆札记》,之后又搜索了一下普利切特《The nobadies》原文.......
而这一切,源于这本书的第一篇文章《如何过好Nobody的一生》。
英国次中产阶级普特尔先生,十分介意报纸因把他的名字拼写错误,错失了一次让“荣誉”大放异彩的机会。在我印象里,英式小人物,具备一种一本正经搞笑的本事。
曾经读过奥威尔的纪实作品《巴黎伦敦落魄记》,有个靠养老金过活的英国流浪汉,紧衣缩食在收容所勉强生活,依旧节省下每周六花三便士去刮个胡子,每个月六便士去理一次发。
《小人物日记》读罢,才理解了为何钱钟书先生购阅后,叹为奇书,并赢得妻子杨绛和女儿钱媛的同欢喜。
书中这位普特尔先生人物饱满,丰富生动,处处彰显人性弱点,是一位超级可爱的大叔,但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这么评价,他会写进日记抱怨没人理解他的高贵。
钱钟书先生对《小人物日记》评语让李伟长产生巨大好奇“益惊设想之巧”“世间真实情事皆不能出其范围”如此高的评价,定要看看如何惊巧。
于是李伟长老师写了这篇文评随笔,借着钱钟书先生的只言片语,分析了这两点文思巧构,推荐给更多读者领略。
原本这足以是一篇知识拓展极强的文章,但李伟长并不满足于此。钱钟书先生《小人物日记》批注处有两行小字,提到了三个人,两本书,一不留神儿就忽略过去了,李伟长开始一场探索之旅,查证这个三个人和两本书的关系,终于“解密”钱老这段标注的意图,也让我们这些读者感受到了学者或者阅读者应有的态度。
李伟长说“如此颇为周折的寻找,我解决了自己的一个疑惑。这个疑惑在钱钟书先生那里,许是随手一记,并无特别的深意,却给我们后来的读者留下了线索。”
我读后深受感动,想说:这个疑惑在李伟长老师那里,也许只是满足自我知识的渴望,但对于阅读《未被摧毁的生活》随笔的读者,却给我们后来的读者树立起阅读的榜样。
小说表面呈现的只是一个故事,但如果想拓展出阅读的乐趣与意义,该保有好奇,不怕麻烦,学会顺藤摸瓜,将一个点与一个点连接起来,才会形成无坚不摧的知识网络。
仿佛看见当年的李伟长老师偷偷记下抄下《容安馆札记》的批注,充满着惊喜与疑惑,回去慢慢查阅、索引、阅读,然后有了《未被摧毁的生活》。如今,我们看《未被摧毁的生活》,用荧光笔划下提到的书名和作品,依旧慢慢查阅、索引、阅读,这也许就是阅读的接力力量,阅读让各个时代的读者无限递归。
要不然我们这些小人物们,也许一生都看不到两位英国喜剧演员兄弟写的《小人物日记》,这么令人捧腹大笑,又感同身受的好书。
02
评论评论家
李伟长的这本书该如何定义呢?
18篇文中有的从一位作者真实生活,谈到他的几本著作,;有的由一本文学著作,谈到作者本人的人生经历。
《波德莱尔的身份》一文,主要讲的是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波德莱尔,上帝保佑李伟长真的没有从象征派诗歌开始,而是八卦了波德莱尔私生活,不得不说,这个享乐主义者和孤独者结合的一生太有意思了。
怪不得法国作家帕斯卡尔·皮亚写了一本《博德莱尔》评传(已加入购物车)。特意去翻了博德莱尔的经典之作《恶之花》,终于明白了他的大红大紫,多数源于个体与同时代的交频。
19世纪的末期法国精神上的压抑与惶惑不安,生活上的焦虑孤独空虚与无聊,肉体上的欲望的沉沦,成为西方世界的普遍精神状态,六岁丧父,母亲早早改嫁,耿耿于怀这个世界,却因为诗文,让世界理解了博德莱尔。
我发现李伟长的焦点更多在“评论家”上,普利切特是小说家同时也是评论家,博德莱尔另一个身份是艺术评论家,苏珊·桑塔格也是一位评论家。
在《出生入死的桑塔格》一文中,李长伟赞誉了桑塔格的外表美,我去百度了她的美照,表示赞同。作家界的颜值担当,也是书店一隅的惊艳亮相。
苏珊·桑塔格曾提出过“新感受力”的概念;她倡导一种不以专家自居地看待事物的方式;在欣赏文学作品的过程中,不单是去理解和分析“内容”,而是去感觉“作品”。而这正符合《未被摧毁的生活》这本书的主旨。
李伟长老师的阅读随笔中,观点比较客观,材料例证偏多,尤为有意思的是,能看到他对英美的评论家极为关注,有多次提到《纽约客》专栏评论家詹姆斯·伍德的品论。
我有詹姆斯·伍德的几本评论集,可能因为才疏学浅,读起来并不如《未被摧毁的生活》这般津津有味。但因为李伟长在几篇文章中提到这位著名的文学评论家的言论,并表明出处,我又掸了掸书尘,重新翻阅起来。
作为文学评论家,李伟长从未写过小说,这让人想起他的《珀金斯的帽子》,全文感动于珀金斯作为编辑一生的成就斐然,但其实背后拒绝了很多成为作家和名人的机会,因为专注,才更专业,得以获得名作家们的尊重,成为了行业榜样力量。
也许正是因为编辑与评论家都有一个目标:用卓越的文学眼光发现文学作品,发现那些已成经典的,尘封的经典,还有年轻的当代新作。用创作论方面的老练和洞察,结合作家作者独特的人生经历,把那些作品创作成独有的有生命力的新作品,时而引人深思,时而让人血脉喷张的想去寻书来读。
李伟长的书给我的最大感受,用卞之琳的《断章》的一句诗句表示最得当: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03
剥洋葱
老舍先生在一篇文章《谈读书》中毫无保留地说,他也苦恼,很过很多书,十之八九都记不住,随看随忘。读到这篇文章时,热泪盈眶,不是大师方法多么神奇,而是大师的坦言与普通人有一样烦恼。大师的精明之处就在于用一些方法抵消人性弱点,比如随读随记笔记。
李伟长这本书中也有一篇文章让我热泪盈眶,就是《格拉斯的洋葱》。说有个青年许多年前写第一篇书评就是评格拉斯的《剥洋葱》,青年苦心研究平台调性,字斟句酌,认真地提炼一本书的内容梗概,但似乎没有找到书评人的态度,缺少对剥洋葱这个比喻的认知和评述......
最后还是发表成功了。多年后,青年已变中年,写了这篇《格拉斯的洋葱》,轻而易举地剥开了格拉斯的洋葱,袒露文字背后的时代命题中愁思苦楚。
中年人对青年人的天真和能力报以歉意,其实大可不必,如我一样的太多读者,热爱文学,苦于能力限制,但幸好有青年一样疯狂嗜读的兴趣,并不卑微,但求其乐。
能力是一部分原因,更多地对这个世界的灰度面积并不了解。像小孩子看电影一样,会问: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而成年人更喜欢人性复杂,无法一言以蔽之的复合角色。
但我的感动在于,幸好看见了青年长大后的样子,给更多写作的人以鼓励。有了当日青年勇敢地剥下了洋葱的刹那,才有今天这样一位业内人的评论:“一个称职的评论家,得有能力发现契科夫的那只小狗,发现福楼拜的那只鹦鹉......”
更感动,有珀金斯的“帽子”,不再寂寞,点亮灯火。
写在最后
詹姆斯·伍德在《私货》里的一段话说他的评论宗旨“能看见什么,能看得多细,并且可以用文字把这种眼力传达出来”。
我觉得《未被摧毁的生活》就是这样一本书,是李伟长老师的私货,凭的是文学评论家的眼力。
作者介绍: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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