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亮：我们这个时代的读书法

西坡按：「西坡三角地」是我目前运营的唯一一个社群，群里每个月都会邀请一位外部嘉宾做分享。这次我们请到《上海书评》执行主编郑诗亮老师来谈读书。一个老话题，谈出了太多新意思。作为迟到的中秋礼物送给大家。

海报/张泽兮

1、读书焦虑，大可不必

摘要：你老是觉得读书是什么不得了的，精英的，高级的东西，反而妨碍了你去真正地好好读书。

今天选了这么一个其实很多人都谈过的话题，希望能让大家觉得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我们这个时代的读书法”，这个题目在今天之所以有意义，我觉得有两方面的因素：

一方面，各种替代读书的选择越来越多了，视频、短视频、音频，等等；另一方面，关于读书本身，其实选择也越来越多了——现在国内出版业可以说是极大繁荣，每天出版的新书实在是乱花迷眼。所以，我们确实需要来谈一谈方法。

各位也看到了，我在《上海书评》做编辑，日常所做的工作，可以用吕大年先生的一本随笔集来概括，就是四个字：替人读书。

我自己也喜欢买书，最近搬家，收拾出来一百五六十箱书，加上老家的藏书，总量应该是破万了。囤积的各类电子书的数量，更是要以硬盘计。

因为我的工作的缘故，加上自己的爱好也名声在外，平时也经常面对各种各样的提问：究竟应该怎么选书、怎么读书，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读书的意义何在，等等。

那么，我想，今天这个讲座，就可以从以上几个问题入手。先来谈谈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意义问题。据我观察，对很多具备一定文化素养和教育背景的人而言，读书简直成了他们日常的焦虑来源之一。

我之前参加一次读书分享活动。现场有个女孩儿提问，海外留学归来，现在从事创业，各方面而言，大概都算得上是精英人士。

她表示：现在每天的忙碌生活，让自己难以静下心来读书，好不容易有了点时间，读的都是流行读物，或者经典著作的通俗化改编，甚至是那些网上那些up主做的“xx分钟读完xxx”，要不就是在手机上随便看看社交媒体、听听播客节目，觉得非常羞愧。

我直接告诉她：你大可不必把读不读书这个问题太放在心上，否则，它就会成为每天对你施加精神压力，不断制造焦虑的一道心理阴影，何苦来哉？

说到这里，我要稍微谈得远一点。

读书焦虑，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东亚国家的文化惯性了。什么意思呢？就是读书人纷纷以读书广博、深奥而自豪甚至自炫，读书成为一种抬高身份地位的文化资本。不提咱们国家，之前日本也有过“大正教养主义”的时代。我很佩服的刘铮老师编过一本《日本读书论》，他写了一篇导言《大嚼大咽经典名著的一代：日本“大正教养主义”与日本读书论》，其中举了几个例子。日本大正时代，有很多从事自然科学的知识分子，像数学家小仓金之助、儿科医生松田道雄，他们都在回忆文章中详细描述，自己从小是如何阅读西方文化经典及“大正教养主义”代表作品。当时有个德语翻译家叫高桥英夫，他说，他那个时代，一批还未正式升入大学的预科生，把笛卡尔、康德、叔本华的著作当成他们的日常功课。同学们日常交流，也是把这些名字挂在嘴边的。

听上去是不是很精英、很高大上？其实是因为，这种读书过程，从本质上说，就是为了精英阶层设计的。

这种“大正教养主义”，背后是什么？是日本的旧制高等学校、帝国大学这套教育体制。东京的“一高”和京都的“三高”都是精英的摇篮，它们把全日本最有学术潜力的青年集聚起来，让这些青年沐浴在文学、思想的精华之中。

这种情况，在中国存不存在呢？当然也是存在的。十多年前，曾经流行过“民国范儿”，一时出了不少书籍，从不同角度极力渲染晚清民国时期那些文化名人的风雅谈吐与渊博学识，比如，文史学家吴其昌见到古文学家唐兰，对他说道：“当今学人中，博极群书者有四个人：梁任公、陈寅恪、一个你、一个我！”书读得多不多，就仿佛武侠小说里的兵器谱或者财经媒体上的富豪榜一样，是可以排出江湖座次、地位高下的。科举时代，是否熟习经史，更是直接决定着一个人能否实现阶级跃迁。

说了这么多，我是想说，这种东亚地区长期存在的，把读书与社会阶层攀升联系起来的机制，今天当然早已成为历史的尘埃。但是，它对我们留下的心理影响依然存在，还很强大。

而这种心理影响，如果让我拽一句大词的话，就是和今天的知识民主化、平民化的浪潮是背道而驰的，而且会给大家造成毫无必要的心理负担。它会让人们不自觉地把读书等同于高级、精英、有教养，甚至因而贬低其他与读书无关或者看似有冲突的思想文化活动。

这种观念是必须破除掉的。这是我坚定不移的一个主张。

其实对我而言，阅读算是一种工作、一种职业活动，跟高校的人文社科方面的研究者算是殊途同归。但是我向来反对，相关从业者过度神圣化阅读，就是因为它会造成不必要的焦虑。

就像北大的李零教授有一本书叫《去圣乃得真孔子》，也是这个意思。你老是跪着看孔子，对他顶礼膜拜，把他当成大成至圣先师，你就永远无法真正地认识和了解孔子。

同样的道理，你老是觉得读书是什么不得了的，精英的，高级的东西，反而妨碍了你去真正地好好读书，去从读书当中获得知识的助益与人生的滋养。

就像现在大家都在聊教育内卷，很多家长鸡娃，孩子还在读幼儿园，逼孩子背几百首唐诗宋词，意义何在？只是无谓地伤害孩子的身心，到头来无非为了向亲友炫耀，你看我这娃，多高级，多有精英范儿。

2、读书的战略与战术

摘要：你平常读网文不是拿起手机就可以读吗？你看东野圭吾不是一天可以看一本，拿起来就放不下吗？那你读那些经典名著也完全可以呀。陀思妥耶夫斯基比东野圭吾好看多了。

那么，对读书去神圣化之后，那么，我们应该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看读书，然后，究竟又应该怎么去做呢？

这件事情，我觉得可以具体分为战略与战术层面。然后，按照书籍类别，大致又可以分为陶冶性情、安放心灵（人文）与获取知识、吸收信息（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两个方面。

首先，还是那句话，读书没什么了不起的，喜欢读，那么就去读，找到那本能够安放你心灵的书，最为重要。

就像我小时候熟读《论语》，也爱《庄子》。现在常常在心烦气躁的时候翻出来读两页，可以获得内心的平静。这就是人文读物能够带来的最大好处。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觉得《论语》与《庄子》高级，然后非要每个人都来读它们呢？非也非也。

在安放心灵这个意义上，《论语》《庄子》，与《圣经》《古兰经》、各种佛典、诗词小说乃至畅销书、流行读物，地位是平等的。

我以前有一位同事，她的先生是翻译家李继宏，翻译的最知名作品是《追风筝的人》与《灿烂千阳》，各位想必在畅销书榜上看到过。这两本作品之所以畅销，某种意义上，就是因为可以给人以心灵的慰藉，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积极意义。同时，他还翻译过一部非常流行的作品，叫《与神对话》，其实也是要在纷扰世道之中予人以精神解脱。

很多自诩“读书人”的知识分子，在这种问题上，特别容易脱离群众，显得自己很势利。自己读《论语》《庄子》就是高级，老百姓念几句佛经就是低级，就是庸俗，就是迷信，大可不必。

最多我们只能说，那些受到知识分子青睐的，经历了历史考验与积淀的经典著作，里面蕴含着真谛。而那些受到群众欢迎的，譬如心灵鸡汤吧，更多的是俗谛。

真谛与俗谛是佛家的概念。但是俗谛并不是说它就是错的，它也是对的，只不过比较浅显，没有那么深刻，没有给出更为严谨、全面的论述。同样是读王阳明。你去读《传习录》，细细品味、反复涵咏，然后去求访名师、切磋讨论，自然有望获得阳明心学的真谛。普通读者没有这样的条件和机会，去读读那些关于王阳明的通俗读物，获得俗谛，进而经由俗谛去追求真谛，不也挺好的吗？即便没有追求真谛这一步，多少也能让心灵有所安放，获得一些性情的陶冶，那也不错。

而且更进一步地说，那些带有追求文化资本的虚荣，被焦虑驱使着的大乱炖式经典阅读，反而可能坏事。

吕叔湘先生写过一篇《书太多了》。里面就用非常生动的比喻，讲了这个道理。他说，有些人读书特别虚荣，说自己只读经典，而且追求把各个国家的经典都要通读一遍。

可是呢，“熟读莎士比亚戏剧的人会觉得拉辛傻头傻脑；受过英国诗歌传统薰陶的人会觉得维吉尔扭捏，荷马幼稚，但丁根本不是诗人；在英国心理教条里泡大的人会认为易卜生是个老混蛋。他们苦闷，然而不敢不读下去，因为这些人是伟大的作家”。

问题出就出在，“他们不知道要领会这些作家的作品，得先熟悉他们的文学传统，熟悉他们的民族文化，而初次接触的人是不具备这种条件的。任何作家都要求他的读者有一定的装备，越是大作家，对读者的要求越大”。这些大作家总结了他们自己民族在政治上、宗教上、哲学上、文学上的丰厚经验。你要想深刻领会他们，就跟爬山一样，你得钻进去，从山脚爬起，沿途走走看看。你要是欣赏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峰，把六尺峰顶锯下来，搁到您府上的后院里，邀请您的朋友们来鉴赏它的宏伟景色，能行吗？这种方法用到旅游上，大家都知道是不行的。一个人熟悉伦敦、巴黎、纽约、罗马，不等于认识了英国、法国、美国、意大利。

在文学里边，也像在生活里边一样，真正打动人的是细节。明白但丁笔下写到的地狱里的地形是一回事，让但丁成为你的精神财富的一部分是完全另一回事，得通过注意、理解、消化那些你恰好觉得“没时间，顾不上”的细微情节。

所以，关于那些安放心灵、陶冶性情的书籍，我的建议就是，大家压根儿用不着焦虑，也不用太势利，就找准一本，一头扎进去，读它一辈子又何妨？

只要你每次拿起来，它都能给你那种熟悉的，可靠的，安定的，亲切的，美好感觉，它对你来说，就是the Book。

而且，也千万别把它抬得太高，喜欢最重要。就像我特别喜欢普鲁斯特，但是不是因为普鲁斯特被大家捧起来，捧得特别高，显得特别牛。而是因为普鲁斯特真的很好看，对我而言是这样。同样被捧得很高，地位旗鼓相当的《尤利西斯》，我就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感兴趣，除非我去教二十世纪西方文学。

同样的道理，我和西坡都很喜欢《红楼梦》。但是我有好些热爱读书、见闻广博、头脑聪敏的朋友，他们说对《红楼梦》毫无兴趣，觉得好无聊，就是一群少男少女在一起吃饭作诗、打情骂俏，哭哭啼啼。

这个话，如果红学家来说，当然要不得，不是一种严肃的研究态度。普通读者可不可以说？当然可以说。就像我遇到过不止一个熟读《红楼梦》的女孩子，说不喜欢《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觉得都是打打杀杀，太无聊了。

只要大家没有戴着精神枷锁，没有被世俗的意见绑架着（譬如某某书你喜欢就是庸俗、你不喜欢就是没文化），完全可以享受各种经典名著的乐趣。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就超级好看，完全可以当做推理小说、心理惊悚小说去看。托尔斯泰与肖洛霍夫也很好看。《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静静的顿河》都是极其好看的小说。因为这些名字在各种教科书、排行榜上出现得太多次了，把大家都吓到了。我就是要帮大家心理上脱敏。

你平常读网文不是拿起手机就可以读吗？你看东野圭吾不是一天可以看一本，拿起来就放不下吗？那你读那些经典名著也完全可以呀。你如果喜欢东野圭吾，我觉得你也会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可比东野圭吾好看多了。

我再举一个例子。很多人现在喜欢嘲讽喜欢纳兰性德的词的人。说这是什么小清新，不懂词学的人才会喜欢纳兰。我在豆瓣上一直关注一位在美读博的词学高手，他对此不屑一顾，他说我就喜欢纳兰词，从小一直喜欢到现在。这个态度就很好。

读书是为了陶冶性情、安放心灵的，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干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生命的一本书，就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生命的一个人一样（当然，有时候或许不止一个）。

以上所谈，可以说是一个前提层面或者战略层面的考量。我想做的，就是帮助大家去掉很多预设的社会偏见的影响。但是，具体到读书的选择，那就完全是另外一个角度了。

我一直觉得，中国古人当中，朱熹谈读书是一绝。特别亲切，特别生动。他说，读书要宽着期限、紧着日程。这话就说得特别好。

大家别给自己那么多焦虑、那么大压力，轻松一点。可是，一旦你选择了某本具体的书，尤其是某个具体的问题领域和研究方向，想要达成一个具体结果，那就要特别注重操作了。

你为了安放心灵，可以不带目的，没有功利心。但是你要具体去了解某个领域，那就不一样了。给大家看一张我的截图：

这是我之前为了讨论美国联邦政府应不应该重启奥巴马医改，去查阅的各种资料。一旦我确定下来，我这次读书，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个领域里面最重要的问题，那么我就会动用种种手段来提升我的效率，尽快达成我的目的。

这个时候，读书这个概念就被我扩大成为“汲取信息”。知网上下载论文，知乎、微博、微信公号上检索各种相关讨论，音频、视频，统统被我纳入进来。

而且我就是一个字：快。再加一个字：全。竭泽而渔，速战速决。

这些论文，我首先看题目，然后看摘要和关键词，如果觉得自己需要，那就细读其中的关键部分，不行就直接读结论。

记得之前看到日本有个社会学家叫清水几太郎提出过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读书有点像吃荞麦面。荞麦面这玩意儿，就是要不辨其味地呼哧呼哧吞下去。如果不一气吃下去，那可就太傻了”。

对我来说，读东野圭吾是这样。我一天可以读三本，就是一口气往下读。读论文也是一样，我不需要慢慢品味，只需要知道我想了解的信息就可以了。

同样的，前面和大家聊到读《论语》。如果我想了解其中某个问题，比如《论语》中的“人”与“民”有什么区别，那么我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各种相关讨论文献，比如赵纪彬的著名论文，以及反驳赵纪彬的种种学术文章，然后快速浏览过目。我觉得这本身是无可厚非的，而且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必要。

在这个时代，有谁还在提倡你，每一本书都要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慢慢读完。这个人要么自己不会读书，要么他在骗你。

面对这些具体的战术问题，都是有规律和方法可循的。比如，大家关注一些比较可靠的读书媒体，像《上海书评》，包括我们的兄弟部门，《澎湃新闻》的《私家历史》《思想市场》《翻书党》，会日常介绍各个领域可靠的专家学者和新书资讯。

再比如，多去关注教科书。人文社科方面，其实一本好的教科书，是最佳入门途径。我去年读了北大法学院邓峰教授的《普通公司法》，写得真是太好了。在我看来，堪称一部“资本主义兴起与发展史”。当然，是从公司作为一个组织这个角度来写的，而且还涉及当代很多重大的政治经济变化。这本书是他给北大学生上课的教材。

又譬如最近复旦经济学院兰小欢教授的《置身事内》，就是他给复旦学生上课的教材讲义。讲的是过去这几十年中国的高速经济增长当中，政府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如何与市场良性互动。读这么一本书，可以省掉你读好多好多不靠谱财经自媒体的分析文章的时间精力。

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说过，现代社会是高度理性化的，它的根本特征就是，你只要想知道一个东西，你就总有确切办法去知道它。

比如，我现在压根儿不知道汽车是怎么造出来的。但是我一点不担心，因为只要我想知道，我就一定有方法和渠道可以知道，无非是付出多少成本的问题。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心态上，战略上，我们要破除种种神话与预设的偏见，抱着平常心看待阅读，能够寻找到适合自己的the Book。

操作上，战术上，我们要重视方法和规律，找准了突破口和方向，就高效地、迅速地解决问题，节省自己宝贵的时间与精力。

在我们这个越来越不确定的时代，我想，这就是我今天谈这么一个话题的意义：给大家提供那么一点确定性，减少那么一点焦虑。谢谢大家！

3 课后交流

慎之：理论上是老师讲的这些，但实操上可能还是要看个人悟性和努力程度个人体会。

郑诗亮：其实我个人觉得，这里面悟性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还是方法和方向最重要。当然，努力是大家都要的。我要是讲的东西只适合天资高的人，那就没意思了。

张泽兮：我现在的问题是，平时都是任务式阅读，纯爱好很少，请问如何建立个人完整的知识体系？

郑诗亮：个人知识体系我其实前面也提到了，寻找好的教科书，然后认真读一遍，做笔记，就是这方面的不二法门。至于任务式阅读，本身不是什么问题。如果它挤占掉了其他阅读，甚至消解了其他阅读的意义，那才会是一个问题。

我有时也会遇到忙着创业的朋友问，现在实在读不进去书，怎么办？我说，这其实问题不出在读书上，出在你的生活状态上，稍微调整一下，会好一些。

西坡：郑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你一边说读书不用迷信经典，一边举的自己读书的例子都是经典，你读过不好意思拿出来说的书吗？

郑诗亮：大学时代读了很多网络文学，都是校园BBS上面的。那个时候复旦BBS阅读版会有一生平安的好人，按照年份把各种网络文学按类别打包，提供下载。我们一般都是直奔某几个类别的。

慎之：巜大国的兴衰》算名著吗？但我读了觉得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就是将世界历史揉在一起。

郑诗亮：我个人觉得意思没那么大。现在流行翻译引进西方尤其是美国学者（或者说社科写手）的通史性著作，特点就是年代跨度特别大、视角特别广。然后呢，涉及的国家和地区特别多。不过你深入下去一读，又觉得似乎没啥特别的。我个人更加偏好于专注具体国别、具体领域的著作。

慎之：郑老师对吴思老师的历史研究体系有什么看法？

郑诗亮：吴思老师那个“潜规则”的提法很有趣，很富于启发性。但是我个人觉得，似乎还没有达到历史研究体系这个高度。他后来的《血酬定律》也还是差了一口气。不过，对中国历史上的很多现象，“潜规则”确实是有解释力的。如果他能够像赵鼎新教授在《社会与政治运动讲义》里说的那样，对这个概念做一个形式化、理论化的改造就好了，就像西方社科界的搭便车理论那样。

顾佳：郑老师，我有个问题：阅读是讲究方法和入门的，对于如何走入门槛能指点下迷津吗？

郑诗亮：首先还是兴趣吧。我从小对财经没啥兴趣，几年前开始感兴趣炒股，于是搜集了很多读物。有网文，有教科书，有高手回忆录，有财经通俗读物，有经济学专著。如果不是对炒股感兴趣，我是不会去碰的。有了兴趣驱使，一切门槛都会变低，接下来的方法就是对你越过门槛助推而已。

关不羽：炒A股？那经济学没啥用，财经还有点用，可以让人死明白点儿。

郑诗亮：谈炒股这个问题，关不羽老师显然远远比我合适。我前面财经那个话题还没说完，后来才发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猛男：绝知此事要赔钱。

猛男：《历史的教训》这本书怎么样？

郑诗亮：《历史的教训》的作者是威尔·杜兰特吧？他的《世界文明史》是很适合中学生的入门读物，我过去也很喜欢。您提到的这本书我倒是没读过。

对我来说，如果想要了解中国历史和社会，老一辈学者中，吕思勉的著作是更好的选择。而比较新的著作当中，可以阅读专注于不同朝代研究的著作。比如，您要是喜欢魏晋南北朝史，可以考虑《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

北大的张帆教授有一本《中国古代简史》，要言不烦，是很好的入门读物，也是现在高校推荐的教科书。上海人民出版社的“中国断代史系列”也是我很喜欢的一套丛书，口碑也很好。

张泽兮：搞管理读什么好。哲学？管理学？思政？

郑诗亮：这种应用方面的问题，其实读书并不是最佳的选项。您这个问题就像在问我：下棋读什么好，拳击读什么好，滑雪读什么好。其实找到一个好的导师，有好的资源、环境，按照规律去实践，并及时复盘总结，都远远比读书重要，当然，这不是大多数人可以享受到的机会。（完）

西坡三角地入群请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