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德从厨已有五十七年,又师从湘菜泰斗周子云,这样的资历足够当得起一声“大师”的尊称,但他似乎更习惯于大家那一声亲切的“德嗲”。这也喊出了李再德身上的老长沙的气概:性子直爽,精神矍铄。一口标准的长沙口音,情绪饱满,中气十足,不修饰,不夸张,简单直白地讲述着属于那个年代的特殊经历。话到之处,他还会拿出照片,条理清晰地描绘其中情景:
“喏,这个是我从深圳回来之后,戴了假发拍的!”
“这是1985年总工会在宁乡举办厨师培训班拍的,那时候锅、瓢都要自己带!”
“石大伯(对石荫祥的尊称)他们负责讲厨师的品格、道德,我们就负责讲操作。”
兴致盎然时,他还会热情地来些小互动,“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熟悉的那个谁?”
李再德1947年出生于长沙,算是喝着白沙井水长大的老口子。1964年李再德被招工进了红云饭店,因为手脚勤快、踏实肯学,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被分配给了当时的湘菜名厨周子云学厨。现在看来,当时的红云饭店可谓是名厨汇聚,王墨泉、曹秋泉“如果非要说湘菜的‘黄埔军校’,红云饭店就是。”他毫不掩饰骨子里的自信和率真。
学厨虽然吃了些苦,但有名师指引,他每日勤学苦练,切萝卜丝,练刀法,也因此练就了一身扎实的基础。十几年下来,他因为手艺精湛颇受好评。1978年,省测绘局机关招待所招人,把李再德请了去。1985年,在深圳设立了湖南省驻深圳办事处。芙蓉宾馆筹备成立,其中的餐厅叫做小芙蓉,因为手艺好,加上平日工作的认真态度让李再德有了好的口碑,因此被选中调往深圳担任厨师长一职,与之一同前往的还有王宇芝等人。作为湘菜在深圳的最早一批的开拓者,他们让湘菜在异地落地生根,同时他们赋予粤菜湖南基因,将二者结合带回湖南。
离家在外的几年时间,李再德最想念的还是家乡和家庭。时间到了1988年,恰好当时长沙最高档的蝴蝶宾馆正在筹备策划,餐饮部缺人,李再德当时因踏实肯干、厨艺深厚而在业界小有名声,于是有人向老板推荐。就这样,李再德再次被重金聘请回到长沙,作为餐饮部经理参与蝴蝶宾馆的筹备和运营。
八十年代末的长沙,人民的生活开始逐渐丰富起来,蝴蝶宾馆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成为了长沙最具人气的地方。作为当时的第一高楼,蝴蝶宾馆共有二十多层,餐饮、客房、歌厅、舞厅等一应俱全。当时在长沙做早茶的餐饮并不多,除了做长沙本土早茶的德园之外,仅有华天大酒店和湘粤酒家,以广式早茶为主。而有湘粤菜结合经验的李再德,顺势将广式早茶的模式引入蝴蝶宾馆,开创了属于长沙人的独特早茶市场。区别于以点心为主的粤式早茶,长沙的早茶更具人间烟火。稀饭(即各种谷物粥类)、水果、荤素凉菜、包点、炖菜等产品被服务员用不同的小推车推出,当时只要能在蝴蝶宾馆消费一次甚至还会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感。除了早茶之外,还有夜宵(当时也被称为晚茶)。
回忆起当年的盛况,李再德记忆犹新,“早上八九点,晚上十点半,是抢座位的时候,尽是人。”这样的生活方式极受长沙人的欢迎,早晚茶的模式在也迅速成为当时餐饮的学习对象,开启了长沙餐饮的全新一面。后来,李再德还请师傅周子云出任技术顾问,当时每个月的顾问费是600元,但李再德自掏腰包多给100元,他说,“没有师傅,就没有我的今天。”
李再德的这些贡献,如今依旧流传在行业里为人津津乐道。也难怪湘菜大师万明虽不曾见面,却能给出李再德这样的评价:“您是全胯子师父,红白两案早晚茶,随堂点菜,行厨宴会,这些行当都有您的弟子,没有您不晓得搞的。”
退休以后,“德嗲”更加低调,他不太爱参加大型活动,也不爱出风头,但手中的活却并没有因此放下来。他会帮助徒弟们的餐厅调试菜品,也曾经带着湘菜传播到更远的地方。那道曾经“征服”了泰斗们的蒸土肉,就曾经在惠州某餐厅征服了无数食客。“当时店里换了厨房团队,要将这道菜替换成坛子肉,没想到这些食客们不同意,就偏偏要吃这道蒸土肉。”
如今李再德倒是清闲了许多,微信用得娴熟的他,有了更多时间来与老朋友们联系沟通,顺便调侃彼此。他一边向来访者“吐槽”:“你看他咯,我给他指路,他就逗尽霸,又喊我做秘书长。”随性开朗,溢于言表,或许这就是属于湘菜人之间的真情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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