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中敏：证人出庭（小小说）

赵阿姨蹬着三轮，从幼儿园接回小孙子，到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行人车辆少了。这时，马路对面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从电动踏板车上摔下来，翻滚到了离赵阿姨不远的路中间，满脸的血迹，怪吓人的。赵阿姨走上前去，要扶起老头，就听见一个路人提醒道：“没听说过扶人被讹吗？”

她犹豫着，拨打了120。

救护车赶到后，下来两个人要将老头抬到车上，老头挣扎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围观的人群退缩着一阵唏嘘：“伤成那样儿，还不忘救命恩人，算有良心！”

傍晚，赵阿姨正做着饭，手机响了，医院来的电话，要她明天去交住院费。她意外地怔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说：“人可不是我撞的，咋叫我缴费啊？我看他怪可怜的，才帮忙打了120，你们联系他的家人吧！”这番话被旁边的儿媳妇听见了，急步走到客厅，跟丈夫抱怨：“咱妈真是好管闲事！这下好了，管出大事了！”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了，丈夫得肺癌，去年刚离世，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赵阿姨是食品厂退休老职工，每月领两千来块钱。儿子媳妇都是小学教师，一家人省吃俭用一年下来也存不了几万元。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三个横眉冷目的青壮男人就冲进了家门，放下硬话，限两天时间，先送去医院5万住院费。不然，法院见！

“谁怕你们不成！”媳妇嚷着抄起门后的拖把冲到院里，被儿子拦下了。儿子吼道：“那就法院见！”一家人愤怒地盯着三个男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两天过去了，无人再来家里闹事。邪不压正！赵阿姨心想，是那老头认错人了？还是良心发现？

想不到第三天下午，赵阿姨就接到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赵淑真涉嫌交通肇事逃逸，请到公安局来一趟。听到这句话时，赵阿姨的头嗡地就大了，拿着话机的手抖个不停。真是三月天下冰雹，心里拔凉拔凉的。委屈，伤心，恐惧，象漫天的乌云铺天盖地压下来，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有没有王法啊！”赵阿姨哭喊道。

法院组织双方当事人交换证据时，老头一口咬定，当时看到马路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骑着三轮车，由于躲闪不及被撞上，车把就戳到了自己的眼。说对方是逆行，自己是受害者，理直气壮地拿出自己拍的现场照片作为证据。天啊，原来那老头拍照是早有预谋啊！这时的赵阿姨肠子都悔青了。

事故地点没有摄像头，属于监控盲区，当时的真实情况已无法查证。好在赵阿姨找到了两位目击证人。令人生气的是老头死不认账。理由是赵淑真私自找的有可能是假证人。如果按照现有的证据审判，要赔偿老头医药费等共计10万余元。急火攻心，这个结果让赵阿姨气得晕倒在法庭里。

谁能给她做在场证明呢？这可愁坏了一家人，儿子建议请个律师。听说方正律师事务所的方律师，年轻有为，曾为一个农民工打赢了官司。赵阿姨跟着儿子就去见了方律师。

方律师到法院查阅了对方提交的诉讼证据材料。发现老头拍的一张照片里有一个路边烧饼摊儿，有了意外的收获。凑巧的是，赵阿姨找的一个证人王国华说，事故当天去那里买过烧饼。找到卖烧饼的，那男人却不同意出庭作证。方律师就向法院提交了一份证人出庭作证申请书，请求法院传唤证人。

市法院负责此案的张法官说：“我们不会传唤证人的，你要自己找。”

方律师说：“我们没法让证人出庭啊？”

张法官说：“你们要和证人协商好！不然，只好赔偿了。”

方律师回到事务所，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家人面面相觑，唉声叹气。

赵阿姨急切地一把抓着方律师的手，哀求道：“方律师，您再想想办法，拜托啦！”说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方律师赶紧扶起老人，想了想说“有个办法，您得亲自出面。”

法院院长接待日那天，赵阿姨去见了院长。听完赵阿姨的陈述，院长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一定要及时查办落实”。有了院长的督办，法院派人到烧饼摊儿附近调查，在一家小超市取得了关键的录像证据，事发当天证人王国华手指车祸现场，与卖烧饼男人说话的场景。法院随即下发了证人出庭作证通知书。

这天，赵阿姨到一家广告复印店，定制了一面锦旗，要送给市法院。做锦旗的王师傅听了缘由，问她：“你和院长是老乡？”

“不是啊，”赵阿姨多嫌地看了师傅一眼说：“人家是秉公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