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旭东：唯美的诗歌，干净的诗人｜序赵卷卷的诗

作者｜谭旭东

来源：出版六家（微信公众号）

记不清楚认识赵卷卷的具体的时间，好像是五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他来北京，请我给他们办的小作家培训班讲课。我满口答应了，之前，我就给中国小作家协会的小作家做过辅导，现在国内有名的张牧笛、陈曦、高璨、卢梓仪和张千一等都接受过我的辅导和推荐，他们出了不少成果，算是文坛“少年当家”的代表吧。

之后，我和卷卷交流多了，也多次参加他们的小作家活动。对卷卷的为人也有了了解，他很低调，但多才，也是少年成名，在教师岗位上干了多年，再投身于小作家的培养，做专门的作文指导；他做得踏实，也很用心，积累了自己的一套作文教育经验，当然，也有自己对语文的比较成熟的看法。

卷卷兄是一位诗人，这倒是没想到，而且他还写过小说，在国内最权威的文学刊物上发表过好多作品，也出版过诗集、散文集和小说集，算是一位文学全才了。这次，他发来自己的诗稿，说出版社马上要印行了，请我写个序。这当然是我的荣幸，能够给卷卷兄的诗集写序，可以多读读他的作品，学习他的诗歌写作经验，感受他的内心世界，理解他的艺术主张。

卷卷兄的诗集名为《渐行渐远》，这个书名似乎有些像流行歌词，但仔细一品，觉得很好。因为他在用诗歌来祭奠自己的青春，来完成一次成长的叙事，也实现生命的蜕变和艺术的总结。因此，《渐行渐远》里的弥漫的是一种回望的心态和留恋的情结，这是卷卷兄这些诗歌的情感基调。读懂了诗歌的情感，就等于找到了开启诗歌之门的钥匙。从这一点来看，我读懂了卷卷兄的诗，也理解了他的内心，以及他之所以写诗的情感动力。

《渐行渐远》里有八辑，从诗体上来说，卷卷兄这些诗，都属于抒情诗，而且是 非常纯粹的抒情诗。 这八辑的划分，似乎没有题材的差异，每一辑倾诉的情感，都似乎是一致的，都包含乡情，亲情，友情，爱情，还有家国情怀。 从情感色彩来看，都带着淡淡的忧伤，都有着青春期的惆怅。 不过，卷卷兄把诗稿分成八辑，还是有一些情感逻辑的，如第一辑，是与季节有关的； 第二辑，是乡村有关的； 第三辑，是与教师有关的； 第四辑，是与乡愁、亲情有关的； 第五辑，是身处都市，回望乡村； 第六辑，是关于梦想与青春的； 第七集，是关于内心的； 第八辑，是关于自然，是内心对自然的接通。 显然，卷卷兄是以诗歌的方式来书写自己的心路历程，这八辑里的诗都映照着他在乡村里的成长，走进都市的奋斗，在人生道路上的奔波与求索，在喧嚣的世俗里的穿行与思考，等等。

卷卷兄是来自乡村的孩子。他的诗里，写乡村写得特别透彻，对乡村生命的凝视最为深情。开篇诗《关于丰收的四则运算》就深度地书写了乡村人的苦难的宿命。第二首《栀子花》读起来也令我泪流满面。栀子花，这个意象，多么美好、芳香，但这却是老人维持生计的象征。栀子花也是苦难生命的隐喻。但即便乡村生活给了苦涩的记忆，卷卷兄还是对乡村充满期待，这就是乡村孩子的质朴和本分。在《春天还是这样到来》里，卷卷兄这样咏叹家园的春天的日子：

“望不见雪/听见了鸟鸣/才想起这是家园最初的日子//河流开始流淌/翠绿的语言让/风儿温柔起来/牛儿的劳作让我想起/农人的梦想和田野的亲密/想起无数朵火焰/如何在绿色中燎原//晶莹的晨露/雾湿了父辈辛劳的一生/水已纯洁他们的灵魂/种子般的质朴/无声地播种在地上/以及我们的身体里//春天还是这样无声地到来/令我猝不及防/只好在拔节的疼痛中/唱一首关于风调雨顺的民歌/让它随炊烟飞到远方”

我也是来自乡村的孩子，对卷卷兄诗歌里的情感深有认同，我们都在都市里拼搏，奔忙，但无论如何，都保留着最初的质朴与单纯。来读读他的《冬》吧，冬天即使寒冷，也怀着一份孩子的单纯与美好，也抒发着诗人对世界的虔诚：

“陶醉在雨巷里的诗句/已随丁香姑娘远去了/金秋躺在粮仓休息/被大雪冰冻保鲜//绿油油的麦苗/疯狂地燎原着世界/枫叶染红的故事/不再有望穿秋水的眸子//一管冰凌儿/在屋檐吹奏寒冷/太阳出来聆听/却/只是流泪”

卷卷兄的诗是很讲究意象的。从艺术这个角度来看，卷卷兄是唯美主义者。他的诗作，语言清新中有雕琢，有刻意的纯美化，他试图用意象的最佳组合来显示自己对语言的掌控力及对诗歌创作的执著。我觉得卷卷兄达到了自己的这个创作目的。如《朝读》，里面的意象变形得很精巧，意境也充盈着爱与美。三十五个孩子，变成了三十五瓣绿芽；而早读，变成了美妙的生命的吟唱：

“三十五瓣绿芽/在清晨，在冬天的风中/一齐张开圆圆的小嘴巴//把阳光的温暖读出来/把春天的芬芳读出来/把秋天的收获读出来/把你们年少的心事以及顽皮/用露珠般纯洁晶莹的嗓音读出来/穿行在你们中间/我被最质朴的音乐/紧紧包围/并且陶醉//在冬天的清晨/三十五瓣绿芽/读着冬天的阳光冬天的梦想/也深谙冬天的心思/把希望与未来/深深植入心底/读出绚丽多姿的风景/把幼稚长成遥远的传说//三十五瓣绿芽/在清晨，在冬天的风中/一齐张开圆圆的小嘴巴”

一位优秀的诗人是善于营造意象的，而且善于以意象之变形来达到组合技巧，表达情感和思想的目的。 卷卷兄是不会写矫揉造作的文字的。 他的唯美主义不是为艺术而艺术，为诗歌而诗歌，他以美来表意、传情和启思，他的每一首诗都意在唤醒沉睡和麻木的灵魂。 某种程度上说，卷卷兄是一介书生，他只有用诗歌，用文字来表现自己的智慧，来实现一种文字的抵抗——对庸俗现实的抵抗，对无奈的环境的抵抗，对不干净的世界的抵抗。 诗歌是卷卷兄精神的乌托邦，他的灵魂的皈依。 他对文字是怀着信任的，他对诗歌充满着敬意，他是真正、执着而干净的诗人。

卷卷兄的诗歌抒情气息浓郁，还有现代抒情诗的诸多审美元素，相信读者会有更多的发现。 不难发现，卷卷兄是读经典成长起来的，他用诗歌抒写心灵的成长时，艺术上也发生了自觉的蜕变。 这部诗集算是他的一个阶段性的艺术总结吧，他还会写出更多更好的诗篇来。 在一个世俗的社会里，必须有诗歌的薪火在传递，卷卷兄的这些诗点亮了我，也会点亮别的师友。 衷心期待有更多的读者参与进来，做诗歌的传人，做爱与美的使者。

有诗歌这个安琪儿，卷卷兄是幸福的。他的诗歌将被认真地阅读，并留在读者心中！

作者简介

谭旭东，湖南省安仁县人。上海大学文学院教授，儿童文学与创意写作博士生导师。安徽大学讲席教授，广东财经大学客座教授。儿童文学作家，理论家。出版《中国少儿出版文化地图》《童书出版新观察》《童年再现与儿童文学重构》和《儿童文学的多维思考》等多部理论著作，独著国家级教材《儿童文学概论》。获得鲁迅文学奖、宝钢教育奖、全国畅销书奖和优秀版权输出图书奖等多个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