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薛宝钗同处一首判词,但林黛玉却是绝对的十二钗之首,作者已通过不少细微之处告诉了我们,薛宝钗差黛玉不是一星半点。
《红楼梦》意在写女儿,所以书中红颜满纸。而这么多的女儿,自然就有伯仲之分,像薄命司中,四大家族的主子姑娘媳妇们就被列为正册金陵十二钗,至于晴雯、花袭人这样的丫环,也只能列入又副册之中。
薄命司册子上的金钗,自然是作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排出的序的。以金陵十二钗来说,考虑的因素就有出身、与贾宝玉的关系情况、出场频率、才貌等等。可是,闹到最后,作者却给读者抛出一个大难题,那就是他将林黛玉和薛宝钗列入了同一首判词,并列第一位了。
乍一看,这林黛玉和薛宝钗,无论容貌还是才情,出场频率还是跟贾宝玉的关系,似乎都是相当的啊。所以两百多年来,不知道多少人为了将林黛玉和薛宝钗分出轩轾而互斥笔墨,更有甚者还老拳相向。
只是这些人没想留意过,对于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次序,作者早早暗中给出了暗示,那就是晴雯和花袭人的判词次序。广大红迷都知道,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晴雯无论是性情还是姿容,与林黛玉如出一辙,而花袭人的价值观念和行举相类宝钗。一定程度上,她们就分别是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替身,所以作者在对两人进行排序时,也侧面反映了林黛玉和薛宝钗的真正次序。显然,晴雯判词在前,花袭人判词在后,所以林黛玉也压倒薛宝钗,是真正的裙钗之冠。
那么,看似平分秋色的两人,究竟哪里出现了差距呢?答案就是品行二字,而这个差距,藏在了好几处细节:
一、同是“偷听”他人讲话,两人的做法大相径庭
在第三十二回,史湘云到贾府后,因金麒麟耿耿于怀的林黛玉,跟着史湘云来到了怡红院。未想在窗外听到了花袭人在和史湘云编排自己,这花袭人又是故意挑拨史湘云和林黛玉的矛盾,又是责怪林黛玉被贾母宠爱不用做女红,而在贾宝玉斥责史湘云的经济学问论时,花袭人竟然搬出薛宝钗来夸了一顿她的好涵养,期间不忘拉上林黛玉再贬斥一通“真真宝姑娘好涵养,要是那林姑娘,不知道怎么哄呢。”
花袭人作为一个奴才,这种做法是非常失礼的,甚至可以说是忤逆,这里得多说一句,作者常通过他人赞美袭人老实本分憨厚,可是细节中的花袭人却是刻薄多事又非常没有分寸感的人,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明褒实贬,虚实互转,信他的表面文字就永远读不懂《红楼梦》。
袭人背后如此诋毁,林黛玉可是一字不漏都听见了,可是她什么表现呢?没有表现!
她之所以跑来偷听,全然因为担心贾宝玉和史湘云闹出什么,她只要确定自己在贾宝玉心中的位置,其他就能不闻不问。至于花袭人的诋毁和编派,她都没放在心上,更别说报复打击了。她后来仍旧视袭人为照顾贾宝玉起居的能手,仍旧在贾宝玉面前称赞花袭人。如此度量,如此为人,不知花袭人知道会不会羞愧?
林黛玉为自己的爱情偷听,薛宝钗就不一样了。
第二十七回,薛宝钗前往潇湘馆寻林黛玉,看到贾宝玉进潇湘馆后,转身就回来。路上看到两只玉蝶,一向不爱动的宝姑娘竟然玩心大起,拿着扇子就扑。不得不说作者的隐喻手法无处不在,细细一看,这蝴蝶不是红色不是黄色,偏偏是玉色,不就是“两个玉儿”吗?薛宝钗看到“两个玉儿”就要去扑打,这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知道了。
扑着扑着,就走到滴翠亭边上,突然,听到亭子里有人在窃窃私语。古人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薛宝钗作为一个封建淑女,素日礼教不离嘴边,可是这时候的表现却令人大跌眼镜,她竟然“煞住脚,往里细听”!
这一听不得了,原来是怡红院两个小丫头在说一些男女私相授受的事情,而主角就是林红玉,薛宝钗有点怕起来,因为她认为这林红玉”眼大心空,刁钻古怪“,万一她狗急跳墙咬自己咋整,得找个法子啊。
正想着,里边的林红玉也警觉起来,说要推门看看,别被人听去了,这一推,薛宝钗就赶紧演起来,假装追林黛玉,并称刚才看到林黛玉在这儿蹲着。
薛宝钗的做法,成功撇清自己,将锅成功甩到了林黛玉身上。
在这件事中,我们看到了好几个信息:
1、薛宝钗并非是什么本分之人,背人处她根本没有礼教可言;
2、贾宝玉都没见过的林红玉,薛宝钗仅凭声音就能辩出,可知素日对贾府之人的留心程度,有人说薛宝钗就是贾家的情报中心,这种蝇营狗苟的作风,完全不该出自一个未出阁的淑女;
3、在设想出林红玉会对自己造成的危害后,薛宝钗第一时间将林黛玉作为挡箭牌,仅因林黛玉是她攀亲贾家的绊脚石,薛宝钗心思之狠辣歹毒,可见一斑。
林黛玉的豁达和超逸,薛宝钗的蝇营狗苟和阴狠毒辣,就是两人的差距。
二,两人丫环品性霄壤之别
除了通过细节告诉我们两人的差距,作者还通过她们身边的贴身丫鬟反映这种事实。
在古代,一个小姐的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往是她的贴身丫鬟,这在许多古代文学作品中都有看到,像《牡丹亭》中杜丽娘的丫环春香,《西厢记》中崔莺莺的丫环小红,与主人可是形影不离的,她们的行为也都源于东家的风气、小姐的调教。所以,这些丫头的行举,几乎相当于她们小姐的行举做派。
那么,林黛玉的丫头紫鹃和薛宝钗的丫头莺儿,都是什么做派呢?
先说说紫鹃。
黛玉进府时才六岁,贾母见其带来的丫环太小,就将紫鹃与了她。这时候的紫鹃,也不过大她两三岁,所以紫鹃后面的行举,基本都受林黛玉的调教和影响。
这位丫头,虽然是个家生子,但是素日府里的小伙伴们扎堆闲话时,从未见过她的身影,这行举,像极了林黛玉独善其身的样子。
而业务上,紫鹃一直保持大家丫头的水准,就说第二十六回,贾宝玉午后来寻林黛玉,紫鹃马上就起身去倒茶,林黛玉要起床,就先叫帮自己打水,紫鹃却驳她了:”他是客,理应他先“,瞧瞧,纵然知道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感情,但紫鹃从未因此而懒散随便下来,她仍旧守着本分,按照规矩做该做的事情。
至于莺儿,就只得说道了。
在第八回,贾宝玉独身进屋探望薛宝钗,莺儿见后却无动于衷,薛宝钗最后三催倒茶,她才动身,而这期间她在做什么呢?站在一旁看两个主子讲话,然后趁机插嘴,将话题引到”金玉良缘“上面。莺儿不害臊的表现,不正是薛宝钗插足宝黛之恋的样子吗?
至于素日社交,莺儿的戏就更多了。
第五十八回,准备给黛玉送东西的莺儿,路上折起花柳编起了花篮。彼时,大观园的花草都有负责人看管了,那丫头春燕看到,就赶紧劝她住手,免得自己妈妈看到又得怪她没看好花儿,跟她磨牙了。春燕说得多委婉啊,也很有分寸。可是莺儿听后却毫不配合,反而说道:
“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还有插瓶的。唯有我们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们要。’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
看吧,薛家本来不过是客,贾府愿意给她们些供给,那是待客礼仪,薛宝钗推掉了,全因她不喜花儿粉儿,要打造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设,而且她也并非贾家的姑娘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贾府的各种份例供给。可是这在莺儿看来,这花儿草儿就像是她们丢弃掉的一般,随意可以糟蹋,这大言不惭的样子,把人家的客气当成理所当然,这种教养,与紫鹃是天差地别啊。
这就是薛宝钗调教出来的丫头。
无论是自身还是贴身丫鬟的教养品行,薛宝钗差黛玉不只是一星半点,表面上被作者写成不分伯仲的两人,细节处却有着天壤之别。林黛玉是金陵十二钗之首,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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