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喜欢植物,倘若硬要列个先后顺序。那么竹子当排在第一位,我也很喜欢吃蔬菜。倘若要排个先后顺序,竹笋当排在前十以内。然而前十内可吃的蔬菜值得观赏的不多。相形之下,竹子是观赏植物里最好吃的,在蔬菜里又是最值得观赏的。在我看来,算是独一无二。
我家地处淮沿岸。又是平原。实在算不得竹子生长的黄金区域。只是在一些人家的屋后,或者荒芜的园子,会有一丛丛碧玉竿,尽管细瘦矮小,无挺拔之姿,但是有疾风劲草之态,且物以稀为贵,因为不常见,更让人觉得可爱。
竹子最好看的季节是在冬季。我们这里冬季鲜有绿色的植物,松柏虽绿,但总觉得过于肃穆。尽管文人一直颂扬竹子不畏冰雪风霜的傲骨。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翠绿的竹子在萧瑟枯槁的季节带来的生动鲜活。那摇曳的青翠给人们带来无限生机与希望。即便大雪纷飞,当太阳出来,雪花簌簌的从竹枝上落下,竹叶上淋淋漓漓的滴着雪水,阳光照在上面,绿意盎然,清风徐来,在眼前摇曳,更把那种活泼的绿浸入心田。仿佛来到了万象更新的春日。
竹子最好看的时间是月夜。曾经最喜欢摩诘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我极为向往那样的境界。只是我家院子没有如此大片的竹林,我也不会抚琴。只能在皎皎的月色之下,看邻居家竹子在墙外投下的斑斑驳驳。如同子恺先生小时候一样,在地上描下竹影。
竹子长的最快的季节是春季,四五月份,几场春雨,竹林之下便有破土而出的笋尖。葳蕤茁壮,孕育着无穷的力量,哪怕是砖石,也都能顶开。倘若不去管它,几天之间便窜出几尺来高,脱下紫色的笋衣,显出带着白粉的绿色竹茎。王维说:绿竹含新粉,这实在是新竹应有的姿态。
听说有些地方会把毛竹笋用盆子盖起来,然后压住,那笋在盆子里可以长的异常粗壮。因为不见阳光,也会非常鲜嫩。可惜我没有吃过。我们这里的竹笋刚刚露出泥土,一拃来高,约摸俩指粗细,便是挖笋的时候。拿着铲子斜着向根部一铲,便可以铲下来。在那一段日子里,每天都会有很多竹笋从地下冒出来。并不因为前辈被挖掘而不敢出头。
竹笋长出来的季节,过年腌下的腊肉也到了火候。腊肉咸腥,干柴,春笋清甜,水嫩,两者一中和,做一盘春笋腊肉最合适不过。
倘若新鲜的竹笋吃不完便可以剥去笋衣,撒盐晒干。晒干之后便可以贮存很久,过年的时候用来烧笋干排骨汤,笋干老鸭汤都是极好的。
古人大概也喜欢这竹笋的味道,所以东坡诗云:西埯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不仅劳动人民喜欢吃,文人墨客也一样。文同因为喜欢吃竹笋,东坡便调侃他:渭滨千亩在胸中。虽然这竹子一年年被挖来吃,但还是生生不息,倒也难得。
我想倘若这竹子像青菜一样,哪里都能种,估计这竹笋也能成为大白菜一般的普遍的蔬菜。只可惜有地域限制。在古代很多北方的朋友无缘得以大饱口福。不然也不会有把竹席割了炒来吃的笑话。
于是乎,我一直渴望的是在自家园子里或者后园栽上一片竹林,不独为了看月夜竹影,也想在春天细雨蒙蒙的日子去挖鲜嫩的竹笋,到了秋天寒霜满天,便可以砍了竹竿来做钓竿,或者搭豆角架。
所以我尝试过很多次从别处移栽一些竹子。无论是竹竿还是竹笋都是刚栽下几天就变黄枯萎,总是难以成活。为此我曾特意赶在一个雨天,埋下几根带着泥土的竹鞭。最后终于成活,长出细细尖尖的竹笋。只可惜最终我所期待的萧萧竹林并没有出现。而是三尺来高的蓬蒿一般的草丛。即便如此我也敝帚自珍。年年春天去挖那细细的竹笋。
大概是雨水充沛,也可能是土壤肥沃,或者是气温变暖。令人惊讶的是这竹子一年长的比一年高大。每一年,总可以在距离竹根不远处见到比前辈更加粗壮的竹笋冒出来。所谓一代更比一代强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当初的三尺蓬蒿,现在已经蔚然成荫,成为一片真正的竹林了。看着眼前的竹林苍苍,我想以后应该会有更多的竹笋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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