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头上的“恰如”

甘肃武威雷台大墓出土的“马踏飞燕”，早已驰名中外，它不仅是中国旅游标志，还被列入《首批禁止出国展览文物目录》国宝级文物。

此墓是1969年生产队挖防空洞偶然发现，他们选择在了村边大土台下开挖，这个土台上明清时曾建有雷祖殿而有此名。其实是前凉国（公元301-375年）国王张茂所筑“灵钧台”遗存。《资治通鉴》说其“周轮八十余堵，基高九仞。”可见当时极为高大豪华。

前凉是匈奴白狄的一支所建，也曾称过帝，鼎盛时属地包括甘肃、宁夏西部、青海及新疆大部，还可能远及吉尔吉斯坦一带。

据史料记载，张茂是前凉国缔造者张寔的母弟，张寔被部下暗害后，张茂继位，为振国威并纪念长兄，他下令修复“大城姑臧”，建造“灵钧台”，后者可能是在原宁陵上扩建而来。

马踏飞燕，通高34.5厘米，长45厘米，现藏甘肃省博物馆。

郭沫若先生命之曰“马踏飞燕”。不过此鸟到底是什么鸟仍是有异议的，不少研究者不认为是燕子，因为尾部没有分叉，它更像是乌鸦。其实，古汉字“燕”最初也是指乌鸦，后被借作它用了而已。

铜马可不是普通马，它是能在空中飞的神马。故四条腿已变成鸟翅，一侧同步提起，作翻飞之状，要是普通的马一下子就侧翻了。

注意，它的尾巴也不寻常，所有青铜马的尾巴都像猴尾一样向上弓起，说明是“猴马”，战神之马。

马的一只后足踏在正展翅飞翔的“雀”（乌鸦）身上，鸟作回首张望之状，说明在看后面的马队，它们都是“天马”，整个就是一支“天军”。

至今没有研究透彻的，笔者以为，是铜马头上的饰物，它叫什么？什么族类有这种在战马头上饰以尖角状物的习俗？

雷台大墓所有青铜马头上都有这种尖角状饰物

所有的青铜马的尾巴都像猴尾一样能向上弓起

笔者是在研读了《黑头凡人的起源》之后，才得知这种习俗的来历。书中讲述了一个神话，说最初，汉人、霍尔和吐蕃有共同的父亲，名叫“唐戈”，他为三人分好居地后就自缢而死，为争夺父亲尸体，三方争执不下，为此请来辛饶弥沃作裁定，分割了父亲的尸体：汉人得到心脏和下身，霍尔得腰部和拇指，吐蕃得头和上身。

汉人因为得到了心脏而人丁兴旺，霍尔因为得到了拇指而精于骑射。吐蕃最不寻常，请来辛饶弥沃指导父亲的葬礼，火葬了得到的尸体，给骏马戴上“恰如”（ qia ru ）用作殉葬，吐蕃人的墓冢必殉马，马头上必有“恰如”的习俗即由此而来。

藏语“恰如”字面含义是“雀角”，安多藏语叫作“夏如”。这其实就是“风马”的另一种说法。苯教文献中经常提及此种神马，叫“恰玛祖如”（qa ma zhu ru），意为“雀神龙角”。

《格萨尔王传》中，多有“格萨尔的马载着他在天空中飞行，他神奇的大箭从来不会失去目标”之类的描述。史料记载，吐蕃骑兵必用牦牛尾做成一个缨子，挂在马头上，乃是吐蕃骑兵的标志。

能在空中飞的“风马”，藏语叫“隆达”（ glung rda）。青藏高原的一大人文景观就是到处都有风马旗在迎风招展。此“隆”是“风、空、气”的意思，“达”是“马”的读音。

这个“马踏飞燕”就是我们能见到的最为古老的苯教“隆达”实物造型。此外，还有一个年代稍晚的“隆达”在西安碑林博物馆中：

大夏石马，国家一级甲等文物，通高225厘米，1954年出土于陕西省西安未央区查家寨村，是大夏王朝留下的唯一可靠的历史遗迹。

这个“大夏”（公元407-431年）是继前凉而起的王朝，创建者赫连勃勃被称为“最后一个匈奴”。石马与雷台铜马一样，头上有一个插“雀如”的孔洞：

石马头上的孔洞显示原来插有一个“恰如”

石马底座上刻满了云纹，说明此马是在天上飞，就是“隆达”。其前腿下部有大篇隶书铭文，但已经看不清楚，只有“大夏真兴六年，岁在甲子，夏五月辛酉……大将军……造”数字尚可辨识。

赫连勃勃（公元381年--425年）是匈奴铁弗部人，父卫辰是前秦天王苻坚的西单于，总督河西诸部。赫连勃勃先是在朔方黑水之南营建坚固的统万城，设百官，为入主中原作准备。418年，他乘东晋大将刘裕灭后秦南归之机，一举攻取长安，在灞上称帝。大夏王朝十分短命，赫连勃勃死后，其子赫连昌继位，仅两年后就被北魏袭破并俘获，大夏就此灭亡。

前凉国都城中建有高大的“钧台”，赫连勃勃也在统万城建有一个高达20米的大土台，顶部至今可见残留铺地砖。更为重要的是，不远处还有石峁古城，里面也有一个“皇城台”。笔者以为，它们原本都有共同的名称叫“钧台”。

前凉和大夏有共同的“恰如”习俗在告诉我们，匈奴的源头不在别处，确是在青藏高原之上！

从青海西宁到武威，再到于阗、撒马尔罕，一路西去，都是古羌藏类游牧民族的传统活动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