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相册⑥｜我的家乡在西藏，说说我的家人们

拉姆，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20级广播电视编导专业
2001年冬天，我在拉萨出生，现在在上海的一所大学里求学。我们家的故事要从祖辈那一代讲起，他们的经历都太戏剧性了，我希望留下一点文字，梳理影像，写好自己的家史，也是记录西藏民族文明与发展的侧影吧。
【外公外婆的故事】

我的外公达桑和外婆扎西拉姆
拍摄时间：1973年
拍摄地点：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当雄县羊八井转运站部队

外公外婆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结婚照，据妈妈回忆，这张领导来巡查带来的“福利”一直被挂在老房子里。外公和外婆脾气很像，他们都是直性子，都是当地人公认的热心肠，喜欢在不顺心的日子里一起抽烟，一起喝酒，他们是战友，是朋友，是伴侣，是爱人。
我记得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看到藏语频道一则公益广告里说抽烟对孩子有影响，然后他们俩就约着戒烟，当时我们家旁边有个很大的百益超市，外公外婆会给我买一大包零食，然后他们俩买两包旺仔黑白配，像拿烟一样拿在手里，不时地嘬一嘬过过瘾。

外婆扎西拉姆在马上
拍摄时间：1973年
拍摄地点：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当雄县羊八井转运站部队

拍摄时间：1978年
拍摄地点：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当雄县羊八井转运站部队
第一排：姨妈（白衣） 妈妈（右）
第二排：外公 外婆

外公外婆都是转运站部队的军人，外公年轻的时候在家乡日喀则应征入伍，被分配到外婆的家乡羊八井，他们在这里相识、相知、相爱。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外公曾模模糊糊地给我讲过他和外婆相识的故事：“我有一天夜里想出去上厕所，又没找到军用的大照明灯，当时实在憋不住了，就摸着黑出去，那天扎西拉姆（外婆）值夜班巡逻，她骑在马上二话不说挥了我一鞭子，幸好我在部队比较出名，她拿照明灯一照认出我来，就非常窘迫地跟我道歉，我当时被她短短几分钟里“变脸”的功夫吓到了，就这么记住了她。”
我非常想向我外婆考证外公口中模糊爱情故事的真实性，但是外公去世后，外婆总是刻意回避一切和他有关的话题，回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没有外公出现的青春。
【我的爸爸妈妈】
我的爸爸土登来自墨竹工卡县，妈妈卓嘎来自当雄县。妈妈从小成绩优异，到县最好的初中学习，和姨妈一起寄宿在亲戚的家里，她们两姐妹长期得不到好的照顾，也不敢告诉父母，直到姨妈的牙齿被一巴掌扇掉，才忍不住逃出寄宿家庭，搭乘运送冻肉的货车连夜逃回家里，和外公外婆坦白实情。直到后来去拉萨读高中，遇到了很好的寄宿家庭，但高考录取结果出来后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要求职工子女（部队）把上学的机会给牧民子女（当时有父母的职位可以传给子女的政策）。

拍摄时间：1986年
拍摄地点：西藏
母亲被选为优秀学生代表去县里的学校当监考小老师。

拍摄时间：1997年
拍摄地点：西藏拉萨/布达拉宫广场
C位：妈妈 白短袖：姨妈

拍摄时间：1997年
拍摄地点：西藏
爸爸和朋友们去过林卡，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不过因为光线照得不清楚。

拍摄时间：1997年
拍摄地点：布达拉宫广场
爸爸说是在1997年认识妈妈的，他们那个年代很流行在照片背后写一行字送给朋友和喜欢的人，现在能找到的爸爸的老照片几乎都是那一年照的。

拍摄时间：1998年
拍摄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我的妈妈

拍摄时间：1999年
拍摄地点：西藏拉萨布达拉宫广场
我的爸爸和妈妈

1999年，妈妈说这时候她刚回拉萨。某天，准备打车去上班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叫她，一回头发现爸爸在人海里挥手，妈妈没忍住就再一次“穿越人海与爸爸相拥”了。外公外婆见两年也无法拆散他们也只得无奈同意。他们正式在一起后，爸爸成功被农业银行录用，两个人一起为未来努力拼搏，在2000年结婚，在2001年冬天有了我。
【再说说我的妈妈】

拍摄时间：1979年
拍摄地点：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当雄县羊八井乡老房子的院子
这是妈妈小时候，外婆看着这张照片说，这是你妈妈的经典表情，她不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感觉想不明白什么东西。

拍摄时间：1982年
拍摄地点：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当雄县羊八井乡
妈妈和儿时的玩伴们（最右侧、最矮的小朋友是妈妈）

但她对我影响很大。到我读书的时候，因为我们内高班录取可以选的专业其实很少，我还是选择了广播电视编导，虽然身边很多人都不太看好，说在西藏这个专业就业前景太窄了。我自己本来是很坚定的，后来也有点动摇。妈妈就和我说，不要考虑那么多，选你自己真正喜欢并且想要深入学习的专业就好。听起来像是废话，不过在我最迷茫的那段时间，只有那一句话是带给我力量的。
正是因为西藏现在很缺这方面的人才，并且西藏有很多素材没有被挖掘，才要有人去学这些“冷门”专业，退一万步讲，就算找工作的时候要向社会妥协，这四年去无忧无虑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她一直很尊重我的每一个决定，会温柔地支持我，我小时候很喜欢唱歌，妈妈就帮我报名军区文工团的小演员，我在文工团演出了一年，最后因为学业，被外公外婆强制要求退出。我记得妈妈说的一句很可爱的话，我问过她我以后要是不去工作，去唱歌你会怎么样？妈妈说：“我会成为你第一个粉丝啊”。

小时候的我，去军区文工团演出的时候，妈妈在车上给我拍的照片。

指导教师：于文灏 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影视系
【后记】
2021年的春节，因新冠疫情，政府号召大家尽可能就地过年。我们对家的思念，却只增不减。澎湃新闻/视界征集家庭相册中的老照片，请你说一说照片背后难忘的故事。对于老照片的凝望，像是对于自我乃至整个家族过往的一次审视，与过去的点滴联通，那些故事也在不知不觉中构成了我们曾经存在过的佐证。给予我们短暂的慰藉，也提供这一年继续前行的电力。
从南到北，自东向西，一个个鲜活的家庭故事，也承载着生动的年代记忆，愿以此著一本时代的家庭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