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太：运动是最好的人体空调

沈建太，中国现代英国诗歌翻译家、诗人、作家，一个扎根海南的英式农场主

发源于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自北向南浩浩荡荡跨越琼州海峡直扑热带海岛，太平洋暖流在强劲的寒潮面前不堪一击，用飘飘洒洒的细语（雨）哭诉着她的无奈和不甘。白天里零上8℃的气温，在北方的冬天算是温暖的，在海南则让人感觉凄冷。不过，凡事都有两面。对于爱运动的人来说，这是适合长跑的日子：紫外线弱、不易出汗，道路空旷，具有挑战性。吃过午饭，休息上个把小时，预热身体，我就如往常一样穿着短装出门了，今天的计划是20公里。

走出小区大门，只见街上昨日里还衣着单薄的人们，现时已经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和北方冰天雪地里人们的装束相差无几。

我在斑马线旁等绿灯的时候，右胳臂突然被抓人住了。我一看，抓我的人全副武装，棉帽口罩羽绒服，皮靴皮裤皮手套。正当我努力辨认里面裹着的人是谁时，一个显然是陌生的声音问我：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咱俩在这里站上10分钟，假如再碰见一个像你穿短袖衣的人，我给你200块，否则你给我200。听口吻，他显然是把我当成另类，甚至是神经病了。

适者生存是所有生命共同遵守的基本法则。

在漫长的生命演化过程中，地球上形形色色的生物八仙过海，以不同的方式竞生存求繁衍。处于低端的生物通过改造自己来适应环境，而处于高端的生物则倾向于通过改造环境来适应自己。自诩为处于生命等级顶端的人类，随着文明程度的不断发展，为自身创造了日益舒适的生活环境，随之而来的是适应环境能力的弱化。在当今社会，越来越多的人一年四季靠冷热空调来调节环境温度，成了温室里的娇宠。中国虽然是发展中国家，国人在对环境的适应性上却似乎比欧美发达国家的人还要娇气。很多高纬度地区欧洲人一套单衣穿四季，而众多国人的着装厚薄比温度计的刻度还要精确。人们或许已经忘记，运动才是最佳的人体空调。

实验证明，人体运动时，身体中的热量最多可比静态时高出10-15倍，骨骼肌是主要的产热器官。由于运动时肌肉的物质代谢急剧增强，产热量随之大增。虽然经过神经系统的调节加强了散热过程，但仍然落后于产热过程，因此体温升高。运动使体温升高的程度，同运动的强度、持续时间和运动的环境有关。

一般情况下，中距离赛跑后腋下温度可比正常体温升高1℃，长跑后可上升2℃，激烈运动时肌肉温度甚至可达41℃的体温极限。如此高的体温之所以不会导致感冒发烧时的病态，是因为运动中体温升高的同时，由于中枢神经系统的调节，散热过程也加强了。这时血流加快，皮肤血管舒张，分配到皮肤的血量增加，并大量泌汗，让体温下降到正常状态。经常在低温或高温环境条件下运动，能改善人的体温调节能力。在低温条件下，经常运动的人可以很快加强产热过程、减少散热，在炎热环境条件下则能加强散热过程。经常在户外运动的人不易得伤风感冒，这是由于他们的体温调节机制得到锻炼，提高了对高温和低温环境的适应能力。

我的运动调温理论的启蒙教育来自我小时候听父亲讲的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老地主穿着绫罗绸缎坐在火坑上，依然觉得浑身哆嗦，于是他让丫鬟到住在磨坊里的长工来帮他添火。那长工住的磨坊四面透风，但当长工端着一盆炭走到地主面前时，地主发现穿着破衣烂衫的长工却脸色红润，甚至还冒着热汗。地主感到纳闷，便问长工怎么会这样。长工说：“我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破烂，但它却是件火龙丹。”地主听了，要求长工和他换衣服。长工心中窃喜，但还是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在主人的再三要求下才惟命是从了。长工穿着地主老财的长袍短卦回到磨坊里，地主换上了长工的“火龙丹”。地主当晚就冻得生了生了重病，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他到死都没弄明白奥妙何在。原来，长工在晚上为了御寒，隔一会儿就要起来推石磨暖身体。

诚然，“火龙丹”的故事中对地主老财智商的不合逻辑的污名化描述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特征，在今天看来荒谬不堪，但长工在夜里靠推石磨热身取暖的道理却是朴素而真切的。

运动让身体热起来的道理浅显易懂。依照我的经验，我们在寒冷的环境下要做两种运动，严格地说应该叫做“运动”和“活动”。所谓运动是指田径、球类、游泳、骑行、器械、体操等体育运动。经常性、科学化、强度合适的体育运动可以增强体质，提高我们的御寒能力；所谓活动，就是当我们处于静止状态下身体感觉到冷的时候，就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跳绳、举哑铃、踢毽子、推手、俯卧撑、太极拳、原地跳跃等都是不错的选择。我的做法是每天坚持一小时以上的户外体育运动，在静止状态下每隔一小时活动5-10分钟。运动的目的是增强体质，要有一定强度，通过升温和泌汗燃烧卡路里；活动的目的是给身体增温，所以要点到为止，不要达到出汗的程度。如前所述，泌汗会让体温下降，还会弄湿贴身的衣服，让我们停下来以后感到不舒服。

在炎热的环境下，运动同样可以达到调温的目的。人类钻木取火的历史悠久，而压缩机空调的历史刚过百年，但在当下热带地区的人们对于冷风空调的依赖程度似乎一点都不亚于寒冷地区的人们对暖气的依赖。所谓空调病也多指在冷气空调空间待久了而导致的疾病。从这种意义上讲，靠运动而非空调获得凉爽的体感更为重要。30年前我从黄土高坡来到海南热岛后，也曾一度觉得空调是不可或缺的。我住的第一套两室房屋，虽装修简陋，却花费巨资安装了两台三菱空调。随着健康意识的增加，我逐渐摆脱了对空调的依赖，空调已经在我家里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运动降温。我在炎热环境下的运动方式一般是早中晚运动3次，每次都运动到大汗淋淋。半小时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会带给我几小时神清气爽的惬意体感。当然，补水是夏季运动重要的注意事项。

体育运动的种类繁多，列入奥运会比赛运动的项目就有约30大项300多小项。最近，世界顶级医学学术刊物刊登了一篇题为《哪种运动性价比最高》的文章，对团队运动、骑单车、有氧或体操运动、跑步或慢跑、游泳、散步等运动进行了分析。尽管文章对各种运动的性价比做了量化排名，但最终的结论是：无论选什么类型，锻炼永远比不锻炼好。在我看来，科学、便利、因人而异是普通人日常运动应该遵循的原则。我这个人本来就缺乏运动天赋，在穷乡僻壤长大，更是没有得到过任何运动训练。5年前我应出版社之约翻译了一本美国人写的《长跑》，从那时起开始长跑训练并迷恋上了它，从最初跑几百米就气喘吁吁，到现在每天不跑上5000米就觉得缺少了什么，每周来一次万米跑也成了常态，万米跑的时间已经跑进了1小时内。作为一个60+的业余跑手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成绩。

我经常和好友们分享自己的运动体会，很多好友担心我运动过度，他们会拿乌龟和职业运动员这两个极端的例子来说话，还有人善意提醒我一定要注意膝盖磨损问题。

现在社会上流行一种“生命在于静止”的说法，乌龟是这种理论的代言者。其实乌龟并不是不运动，而是由于它的形体结构决定了它行动缓慢，爬上一小时不过百米距离。科学家们发现，乌龟长寿的原因是由于其细胞分裂代数比其它动物细胞分裂代数多得多。人的细胞分裂代数只有50代左右，而乌龟可达110代。细胞分裂是生物体生长、发育和繁殖的基础，直接影响生物体的寿命。更何况，千年乌龟万年鳖只是传说而已，世界上迄今发现最长寿的乌龟不过180年，绝大多数乌龟的寿命都远不及当今人类的平均生命预期，不应该成为我们羡慕的对象。

职业运动员的运动损伤疾患比普通人高、职业运动员的寿命比普通人群的平均寿命低当是事实。实验证明，运动促使肌体新陈代谢加速，使体内耗氧量急剧增加，产生大量“活性氧”，使人容易衰老。过于激烈或超量运动会加剧某些身体器官磨损和生理功能失调，甚至缩短寿命。职业运动员，尤其是冲击顶级国际赛事的竞技体育选手们，他们为了挑战人类生理极限付出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他们是勇者、战士，是值得我们敬重的群体，而不是反面教材。假如我们把职业运动员当成前车之鉴，无异于在听到登山队珠峰遇阻就不敢上自家门前的小山包了。作为以健身为目标的普通人，因人而异、适可而止、形式多元、劳逸结合是我们应当遵守的原则。

膝盖磨损是长跑运动最敏感的问题之一。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首先需要了解膝关节的结构和运转模式。膝关节是人体最复杂最大的关节，属于滑车关节。股骨、胫骨及髌骨是膝关节的主要骨骼结构，但滑膜层才是膝关节中最复杂最宽阔的。滑膜层是关节囊的内层的结缔组织，其功能是制造和调节润滑液。运动会刺激润滑液的产生，让膝盖运转更加顺畅，就像机械结构中的润滑油一样。长期处于静止状态的人，膝盖内部产生的润滑液会减少，导致膝盖运转干涩，骨骼被磨损。换言之，不运动的膝关节是最容易老化的。只要你坚持科学适度的运动，对于膝盖的影响一定是利大于弊的。当然，患有膝关节病患的人不适合长跑，他们可以选择别的运动方式，比如游泳。总之，只要你愿意，总有一种运动适合你。

生命在于运动是颠覆不破的真理。靠运动来调节体温，提升身体适应寒冷和炎热的外部环境的能力，既科学，又环保，还有利身心健康，何乐而不为呢？

沈建太于202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