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正式开始品读《孟子·尽心篇》。
儒家思想之道统,其实可以追溯到上古尧帝,尧帝当年以十六字心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传于舜帝,舜又传给了禹。
后来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旦的三圣之道;
孔子“忠恕而已矣”的“一以贯之之道”;
曾子《大学》中提出的“三纲八目”以及“知、止、定、静、安、虑、得”七证之说;
子思《中庸》中“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之总纲精神;
以及孟子提出的“尽心知性”、“存心养性”、“动心忍性”等工夫见地的说法,无不是继承的这个道统。
可以说,此道统构建了儒家学说关于心性方面的总框架,为儒家“内圣外王”之道提供了内核,为我们中华文化“天人合一”的哲学体系中形而上之天与形而下之人实现了巧妙关联。
《孟子》一书之前的篇章主要阐述了孟子“仁政”的政治思想以及学问修养问题上的一些观点。
而本篇则是孟子重点阐述孔门心传的篇章,是真正的儒家心法,其对我们自我心性的认识有着非常有意义的启发作用。
孟子曰: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首先,“尽其心者”,何为“尽心”?尽也就是穷尽的意思,“尽心”即是用尽心思,穷尽心力。
故而“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的意思就是把我们自心的变化、发用、活动等等方面体察、反思、了解透彻,然后就能够真正了解什么是人性了。
比如我们感到“伤心”,那么何为伤?心为何会伤?如何对待心才能不再伤?
再如人都有“贪心”,那么心为什么会产生贪念?贪念起源于心还是身?
亦或是“虚心”,心如何状态算作虚?若心可以虚,那是否也存在实的状态?若心有虚实之分,那么是否应当存在一个实体之心?再有我们虚心之时,是真心做到虚心,还是不过做个虚心的样子来欺骗自心?
在任何一个起心动念之处发现这些问题,思考这些问题,便是自省体察的过程,即“尽心”的思路。
“尽心”而后“知性”,那么性又是什么呢?其本源究竟何如?
孟子告诉我们唯有将这些内心一切虚实、动静的功用体察全面、清楚,对其发用特性了解透彻,才能算是真正懂得了性。
好比在内心设置一个第三视角的我去了解监视自我,以旁观者视角去认识自我。
这其实是非常难以做到的,但依照孟子的论述,这种“尽心知性”也不过是最基础的法门,仅仅可以让我们窥见本性的原貌。
而若想要把握住本性,则要经历孟子前面提到过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想要握住心性则非要经历过真正的挫折、困苦,进而“动心忍性”才行。
例如有的人年轻人根本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但平日里却总是自诩自己看透了人生,什么都不在乎了。
但其实光是“自诩”这一个行为背后的这一念中便至少包含着傲气,但他自己绝没有认为自己傲气,他没有洞察到这一念发用的根源,他甚至没有洞察到还有这一念。
所以如果这时候有人对他说一句“你不要再吹牛了”,你看他在乎不在乎?他心态绝对一下子就动摇了。
这就是连基本的“尽心”都没有做到,自己习性中带着的问题都没有发现,连自己都看不透,如何能够真正看透别人,看透人生呢?
真正看透人生的人,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平淡如水,从容应对。
这种气质是一定经历过“动心忍性”和“尽心知性”后,对自心品悟的纯熟透彻后方可达到的。
可以说,“尽心知性”是相对静态中对心性的观照自省,“动心忍性”则是在绝对动态中体察把握心性的工夫。
这二者一动一静,做到了极致也就真正“见性”了。
所以,为什么现实中很多人总是容易意气用事、鲁莽冲动,甚至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做出的事情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就是因为我们大部分普通人其实根本“不认识”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孟子才要把心法毫无保留的拿出来,给大家一个法门来好好认识自己。
而之后孟子说:“知其性,则知天矣。”
孟子说我们洞察到我们自己的本性之后也就等于明晰了天理。
这里又体现出了我们中华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哲学思路。
在我们中华文化的范畴内,“天”源自头顶的天空,但却并不指天空,而是形而上的本体之天,也就是天地万物的终极原因,也称作“道”。
而为什么“知其性,则知天矣”,则是因为人作为天下万物的一部分,“性”即是“天”或者“道”在人这个个体存在上的具体体现。
所以“性”即是“天”,这是我们中国哲学范畴中关于认识论的终极结论,也是儒家先圣提出学问“内求”的理论支撑。
“知性知天”之后就要“存心养性”,把“天”这个绝对真理时刻保持住,存养在心中,随时随地依此而发用,如此便可以找到绝对正确的行为依据了,故而有“事天也”之说。
后世理学所谓“存天理,灭人欲”,阳明心学的“致良知”其实便都是这个意思。
但心性的载体来自我们的肉体生命,故而肉体生命对于心性的探讨也是至关重要的,那么孟子的这套哲学体系中是如何对待生命问题的呢?
孟子曰:
“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即夭折,这里可以理解为短命,寿则是长寿,“殀寿不贰”的意思也就是长寿或者短命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修身以俟之”,俟就是等待,修身则指依据存养天理之心去规范行为。
这里一个“修”字便巧妙连接了内在心性的发用与外在肉体行为的产生,使“天”或是“道”可以最终通过行为展示出来,成为形而下之器的部分组成。
其实孟子这种对待生命寿命的态度,可以看出完全是传承自孔门学说。
孔子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观念,一个人如果早上见性悟道,那么哪怕晚上就死掉也没什么可惜了。
可见在儒家的观念中,人生的价值就是追求本性,进而依循本性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至于命运什么时候安排自己死,不重要,也无从掌握,那便等着就好了。
所以孔子又有“君子居易以俟命”的说法,君子时刻处在变化之中去等待命运的到来。
这便于孟子“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的观念完全一致了。
综上,这是孟子对“一以贯之”的孔门心法的部分阐述,值得我们好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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