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口镇记忆

卓锐

1964年的农历10月，我出生在慈利县溪口镇老街外婆家里。从出生到少年，我是在溪口镇度过的。人生一路走来，我对这片土地始终怀着深厚的感情。

1957年父亲因思念在台湾的大伯，说了一句“大陆解放台湾像乌龟打架只听到壳响”的言论被划成右派。父亲由慈利县教育科机关被安排到溪口镇乡下教书，母亲在永顺师范读书毕业后，也回到溪口镇从事小教工作。六十年代中期我的降生给家庭增添了欢乐，比我大一岁半的姐姐只好由外婆用白米稀粥来抚养，母亲用乳汁把我喂育到三岁多。我家有三个舅舅，母亲排行第四。在那个年代，外婆和三个舅舅家对我们给予了极大的关怀，姐弟三人在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溪口镇是明清古镇，土家族是主要民族，民风淳朴，热情好客，风景秀美。在这里，培养了我大山人的性格，汲取了山川秀美的灵气；在这里，我从读小学到高中，从当学徒到当代课老师，体会到了人间生活的艰辛，同样也激发了我努力向上的动力。
慈利县溪口镇位于澧水中游，因杜家溪汇入澧水之口而得名。《民国慈利县志》记载：“溪口者，蒙杜家溪口以为名也。”境内地势由东南向西北倾斜，水势蜿蜒曲折，山势层峦叠嶂。
记忆最深的地方有杜家溪、九渡溪和澧水河，古街、吊脚楼、亭子桥、响水洞、婆婆放羊、鸭棚岩、陶家嘴、水井头、将军山、棉花山、狮子垴、毛坡、莫家坡、洋人垭、桃子岗、雪岭垭电站、庙潭、电影院、工农兵饭店、副食品店、新华书店、粮店、食品站、邮电所、派出所、农行营业所、信用社、农具厂、学校和医院等。还有溪口镇管辖的长潭、和岩、渡坦、桃坪、杜坪、同盟等行政村。
记忆最深的事有半夜打更的吆喝声、三中学校的钟声、打飞棒、打跪拨、打德锣、跳格子、到学校跳远池堆泥沙、古街上打仗、溪里戏水、赌烟纸、打板、滚铁环、打弹弓、跳绳、滚玻璃珠、自制火药枪、自制幻灯片、斗蟋蟀、玩滚珠小车、捉迷藏、三光精、林象虎豹纸牌、打三棋、收藏小人书，拜邓学建老师学拉二胡、学拉小提琴，跟着表哥学打围鼓，经常与小伙伴们上山砍柴、摘茶苞、打板栗、下河挑水弄鱼摸虾等。还有一件事，我读中小学时酷爱打乒乓球，曾多次参加了溪口区中小学运动会，并连续多年荣获名次。
记忆最深的人有用竹响嘎经常“打我”的外婆、开明善良的父母、憨厚的二舅、无怨无悔的二舅妈、有个性的表哥恩特儿、勤劳做事的表姐群儿、聪明爱哭的表妹英儿、老实不多讲话的表弟雄雄、知事的姐姐凤儿、天天玩的弟弟乐儿。还有邻居爱管事的荣伯、开小卖店的尤二伯、大姐姐李英、吊嗓子唱京剧的黄叔、林竹胡子的娇娇、成生的弟儿、佬佬的弟儿、住家对门的莫章德等，以及同辈的黄安平、赵化雄、朱能伍、邓学政、余志坚、刘韵、易发威、赵勇、向阳、喻立雄、汪建义、王安乐、朱长银、李勤、杨澧明、彭飞、张翔、许群林、朱法林等。古镇上知名人士有朱次民、余尔玉、汪均寿、赵光书、朱登世、马夫二佬、搞事匠等。当今老街是桥宝弟儿易建新、朱良伟、王家新；新街是朱双全、王小平、毛砣等之辈主事或有声望。那时候，还有杀猪的王大汉子、剪发的徐师傅、裁衣的赵师傅、刻章字的文儿、制伞的杜师傅、吹笛子的于克勇、爱唱歌的朱良才、年轻得志的朱平山、居委会女干部胡次菊等。古镇上政界人士有溪口区委书记姚军权，派出所张所长、吴公安，区联校长苏志奇，公社书记戴必松、民政室汪主任、武装部伍部长，长潭大队书记张启进等。古镇上趣味人事有余五之、许庸慈等。
在古镇上，读书的时间最长，我从长潭小学到育新中学再到慈利三中读高中，记忆中有小学老师胡佳春、邹卫平、侯万雄，校长朱武生等。中学老师寇周香、朱茂清、王家元，校长雷光森等。高中在慈利第三中学我读了两个班级，先到高53班，班主任王章权教数学、彭清书教语文、莫才春教物理等；后复读到高57班，班主任邓昌炜教数学、吴远松教语文、刘楚峰教物理等，还有化学老师于克明、政治老师刘世虎、英语老师许侠仙、体育老师朱立海、副校长廖松青、校长柴志望等。在当时任教的老师中，有吴远松在四十年代曾是我父亲的小学语文老师、袁贻龙曾是我母亲的初中数学老师，三中与我们家庭二代人有着深厚的师生情缘。
时光流逝，生活随时间在延续，少儿时眼中的人现在在何方？生活得怎么样？有的知，有的不知，但愿他们都能平安一生。

溪口镇现在仍然保存着非常多的土家族习俗，如哭嫁、凌晨赶过年吃年饭等。同样，这里的地方语言也非常有趣，如“这一次不算”叫“滴盘不兴”，“打起来了”讲“歹起来哒”，“吃饭”讲“歹饭”，“很不妙”讲“拐哒”……

溪口镇三面环水，澧水河流经呈“几”字环绕，全长30华里。唐代著名诗人张九龄游览溪口九渡以后，写有长诗《九渡仙楼》。唐代澧县诗人李群玉留下佳句：“两岸交口拥胜地，州里长潭绕镇流”。溪口三十里长潭，风光旖旎，相映成趣。河岸绝壁土家族悬棺葬为稀世之景，如今依然如故。现代文学家、湘西凤凰人沈从文曾专旅溪口体验，称“天下风景那里秀，我爱溪口吊脚楼”。溪口“吃货”丰富，易发强的月饼、桃子岗的金秋梨、九渡溪的鮓鱼和水井头的小钵子牛肉等远近闻名，还有腊肉、坛子肉、香肠、炒米、各类粑粑、葡萄、桔和柚等。溪口镇游览地也颇多，有明清古街、芭蕉洞、千年古樟、千年银杏等。如今，王章锦打造的古韵溪景区非常有地方和民族特色，融山水、住宿、餐饮和娱乐为一体，为古镇溪口焕发活力增添了光彩。

溪口镇也是一块红色的土地，众多遗迹都能嗅出历史的血雨腥风。1934年中共湘鄂川黔省委就在此建立了区、乡苏维埃政权。1934年11月贺龙元帅在千年古樟下，收编了一支上千人的群众武装，扩充了红军队伍。1935年2月肖克将军率领红二、六军团主力出师溪口镇，迎击国民党郭汝栋纵队，在此指挥了著名的棉花山阻击战。凭吊溪口镇红色文化旧址，会让人感受到战火的洗礼。
溪口镇有很好的交通和区位优势，枝柳铁路穿镇而过，长张高速阳和出口站到溪口镇只要几分钟时间，溪口镇到张家界市区、到武陵源核心景区、到张家界飞机场和高铁站都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城市与城边”、“山上与山下”综合联动开发将大有作为。
历史已翻开了新的一页，时代在飞速发展，少儿时的溪口镇也在变化。走在古街上，馆堂铺点已荡然无存，有许多吊脚楼和旧屋已改造成现代建筑，昔日的繁华已被新街所代替。走在古街上，流动着的人也非常稀少，熟悉的面孔也寥寥无几，真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

学校的钟声、半夜打更的吆喝声和外婆的竹响嘎声已渐渐远去，唯有古街上的石板路和千年古樟，仿佛在穿越历史时空，还依旧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2020年12月21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