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犹记得赤练成亲那天，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热闹的喜乐一路从街头走到了巷尾。
他端坐在医馆，手中握着病人的手腕诊脉，温润的眉眼，盯着那热热闹闹穿过街道的花轿，出了神。
“楚大夫，楚大夫？”
看病的阿伯连着喊了好几声，才将长卿的思绪拉回来。
“抱歉，徐阿伯。您身子没多大问题，主要就是积劳成疾，我给你开两方药，每日三服，好生养着就行了。”
长卿眉毛拧了拧，对徐阿伯说道。
他目光平视着徐阿伯，身子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阿伯一身补丁而有半分的瞧不起。
“有劳楚大夫了，平津城有您这么一位大善人，每月三天义诊，是我们城里百姓的福分啊。”
阿伯收回手后，站起身朝着长卿弯了弯腰。
“这哪里敢当。”
长卿忙站起来，扶住徐阿伯，只是思绪，仿佛已经随着那花轿飘远了。
“楚大夫可是在看方才经过的花轿？”
徐阿伯伸手捻了捻稀薄的胡须，倒也不急着去抓药，却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仿佛含着一丝惋惜。
“您见笑了。”
长卿垂下头，也没有隐瞒。
“呵呵，这么说来，楚大夫和杨镖头之女相识？”
长卿微微一愣，思绪再次飘远。
半晌后，他点点头：“与杨姑娘有几面之缘，她曾带着镖师来医馆看过伤，倒也不算熟络。”
他记得，那晚下了极大的雨，医馆早早关了门，小学徒盘点着药材，他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研究一些遇到的疑难杂症。
他自幼学医，弱冠之年便已经是名动一方的小神医，所谓医者不自医，父亲那年患了重病，不治身亡，生母也改嫁后，他便带着自己的一身医术，于三年前，来到了平津城。
开了一家医馆，靠着过硬的医术以及平时义诊，很快便在平津城小有名气。
本以为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雨夜。
医馆大门突然被敲得砰砰响。
他只是略微愣了一声，便急忙吩咐小学徒：“快去开门，许是有病人。”
小学徒点点头后飞快去打开门，门外是一名红衣少女，浑身被雨淋湿，薄薄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漆黑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一双眸子焦急地看向医馆内。
她扶着一个年轻男子，肩膀上的血迹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但依然在不断渗出来。
“大夫，大夫，快帮他包扎一下。”
长卿上前，帮她将受伤男子扶进医馆，也没有多问什么，便急忙开始处理那男子的伤势。
“谢谢大夫。”
她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放松了些许。
“帮这位姑娘拿张毛巾。”长卿看着她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随即看了看她衣物紧贴着身子，顿了顿又说道：“顺便取一套干净的衣物。”
赤练当即就明白了长卿的意思。
“多谢了。”
那衣服是长卿的，宽大厚重，她换了出来时，衣角都拖在了地上，走过的地方，倒是被她用衣服给扫了个干干净净。
她默默站在长卿身后看着他处理伤势。
长卿也很快便将那男子的伤势处理好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上淋了雨伤口感染，依然陷入昏迷之中，且隐隐有发热的迹象。
“请问大夫，他伤势怎么样？”
她虽穿着男士的衣服，却毫不扭捏就坐在了长卿对面。
一身宽大的袍子，衬得她越发显得娇小。
长卿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眸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他伤势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发热，过了今夜退了热便可回去养着了。”
姑娘松了口气。
自觉说道：“有劳大夫了，我们是临城的镖师，护送途中遇了劫匪，有兄弟受了伤，无奈之下才深夜前来敲门了。”
“哦，您可以叫我赤练。”
赤练，倒是个颇有些飒爽气息的名字。
“治病救人是从医者的本分，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长卿眉眼微微看向赤练，心中暗叹一声巾帼不让须眉。
顿了顿，长卿垂下眉眼又说道：“在下姓楚，名唤长卿。”
“唔，楚大夫。”赤练纤细的眉毛，在烛光中挑起一个灵动的弧度。
“你淋了雨，恐感风寒，在下给你开两贴药喝了防着。”
长卿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丝隐晦的弧度。
“有劳。”赤练毫不在意便将自己雪白的手臂伸了过去。
长卿一怔，随即拿了一张手帕盖在她手腕上，才开始诊脉。
“我们走南闯北的，倒是没有这么多讲究。”赤练哭笑不得。
长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天亮时分，受伤的兄弟终于情况好转。
赤练准备带着他离开之时，才发觉自己来得匆忙，身上半块碎银都没有。
她犹豫了片刻，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精美的匕首。
“这把匕首陪了我好几年了，先做抵押，日后我拿了钱财，再来取。”她道。
就这样，赤练走了，穿着他的衣服，留下了一把匕首。
长卿拿着那把匕首，在学徒诧异的眼神下，放在了自己袖口里。
“留着防身，倒也是极好的。”
先生不是一贯不喜这些利刃之类的么？
只是机灵的小学徒到底还是没敢将话问出来。
赤练消失半月之后，终于又上门拜访。
“正好有任务路过，想着还欠你一笔医药费。”她进门便毫不客气地坐在听诊位上。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长卿敛去眼里一分清浅的欣喜，神色装作淡淡。
“这是银子，楚大夫可将匕首还我了么？”
赤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双手托着腮笑道。
“赤练姑娘，匕首...被我弄丢了，银子你收回去吧。”长卿伸手将银子推了过去，摇了摇头道。
“丢了？”赤练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愣了片刻后又说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这银子，楚大夫还得收下。”
长卿暗暗吐了口气。
说谎这东西，竟也是无师自通的。
“丢了你的东西，本就是我不好，赤练姑娘再客气，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赤练耸耸肩。
“好吧，不跟你客气。”
“哦对了，你的衣服我已叫人送去清洗过了，等等你可一并带回去。”长卿唇间溢开一抹温润的笑容。
“照你这般做生意，也不知道你这医馆怎么开到现在的。”
赤练说道。
长卿却是垂下头笑。
那之后，赤练又来过两三次。
时常都是因为有任务路过，或是来买些金疮药之类的。
一来二去，倒也熟悉了起来。
最后一次来时，是半月之前，相比起从前，赤练显得憔悴了几分。
“长卿，看样子，这次，我要在你们平津城扎根了。”
她抿了抿唇。
“发生什么事了？”他看她脸色不好，急忙开口问道。
“我要跟秦家二公子成亲了。”
“为何？”
长卿初听到这个消息，半分也不信。
赤练是自由的，她纵马扬鞭，走南闯北，一路高歌，热情而洒脱。
秦家二公子，却是地道的商人之子，纵使不熟，却也听过他几桩风流韵事，这样的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会突然要成亲呢？
“镖局出了些意外，牵连至此，不得不应了这桩婚事。”
她简而言之，似乎并不打算多说。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万不能如此草率...”他一时焦急，扶住她的肩膀说道。
“这件事，只有如此解决办法，放心，以我的本事，还能让人欺负了不成？”
赤练摇了摇头。
他明白了，这件事，他帮不上半分忙，甚至，连阻止赤练的立场都没有。
他们，仅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
长卿四方打听，才知道，杨镖头一月之前，接了一桩秦家的单子，最后镖车出了问题，遭人陷害入了狱。
赤练，是为了救杨镖头出狱，才应了这桩亲事。
长卿得知后，亲自上了衙门找县太爷。
他在平津城也算是有点声望，县太爷还是客气地接待了他。
只是提到杨镖头的事情，县太爷明显就不大情愿说了，挥手叫人将长卿请了出来。
很显然，在长卿与秦家之间，县太爷毫不犹豫便选择了秦家。
他试着再去找赤练，跑出了平津城，到了镖局。
“谢谢你做这些，但是，我也只能谢谢了，相信我，我能过得很好，能救出我爹。”
她吐了口气，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笑容却再不像从前那般明快。
他只能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平津城，眼睁睁，看着她的花轿经过了医馆，什么也帮不了。
或许，他应该相信她，她能过得很好。
但总归觉得，这样自由的女子，不应该被束缚在那样的高宅大院。
且，心头那些生根的情愫，这辈子，再无机会与她说。
只能深埋于心底，不可告人。
“秦家这样的做法，真是落入下乘了，害了人家爹不够，还得搭进去人家姑娘一生。”徐阿伯叹了口气。
“也没办法，这个时代，拳头大就是王道，如我等小民，连自身的医药费都付不上，何必还去操心人家高门大户的事情。”
徐阿伯接过了长卿手里的药方，佝偻着脊背走远了。
赤练成亲后，长卿便足足有小一年没见过她。
小学徒都出师了，能自己给病人诊脉，长卿闲下来后，便看着街道发呆。
他时常有意去关注秦家的情况，听闻秦二公子又娶了几房小妾。
果真本性难移。
这日，阴雨绵绵，一名秦府的小厮冒雨前来。
“大夫，请您去看看我家夫人吧。”
秦府夫人？莫非是赤练？
长卿顿时来了精神。
“她怎么了？”
“额...我家夫人晕倒了，还...还见红了。”
小厮愣住后，有些怪异打量了长卿几眼，又结结巴巴说道。
长卿一把放开他，背上了医箱便说道：“走。”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秦府，如想象一般，红砖绿瓦，极尽奢侈。
小厮一路带着他穿过廊道，进入一间偏院后，屋里已经挤满了好些人。
除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年长的妇人。
“大夫您来了，快请看看我儿媳，今早见红了，可是腹中胎儿有了差池？”
那妇人上前便焦急说道。
长卿掩盖着内心的激动与担忧，上前后坐到床边，隔着帷帐说道：“夫人，可将手腕伸出。”
声落，里面像是陷入了寂静，半晌后，她说道：“有劳楚大夫了。”
果然是赤练。
长卿深吸了几口气。
“夫人是吸入了过量的麝香，导致动了胎气，我会替夫人开几方安胎的药。”
长卿诊脉之后，回过头，眼神有些阴郁地看过那几名年轻女子。
“麝香？”
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都是过来人，当即就明白了这是有人不安好心，故意在害赤练，害她的孙儿。
狠狠瞪了几名女子一眼后，又客气说道：“有劳大夫了。”
长卿给赤练看过之后，便被客气地带出了小院，他甚至连赤练的脸都没有见到。
而自始至终，那位秦二公子都未曾出现。
长卿从秦府离开后，站在秦府门前站了好久。
这次过后，长卿也料想到，老夫人出手，赤练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拿了一贴药方来抓药。
当初的学徒看了一眼后，便自觉去给那人抓药，长卿鬼使神差般上前拿起药方看了看。
药方看似都是些大补的药材，没什么不对，却每一味药性都是相冲的，合在一起，便变成了一碗堕胎药，不仅如此，还会对母体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
他当时心中一凉，留了个心眼。
若是要堕胎，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写出这样的药方，所以，很明显这贴药是要用来害人的。
将学徒支开后，长卿自己亲自抓了药，其中几味被他悄悄换了。
变成了真正的补药。
那人抓了药走后，他吩咐了几句，便跟在那人后头出门。
发现那个人将药材交给了另外一个丫鬟，而那丫鬟左拐右拐后，进了秦府的后门。
长卿顿时一股冷气从头凉到了脚，这药，是用来害赤练的。
幸亏他将药换过了。
那之后，那人总是过段时间便会来抓药，他也总将药方给换了，他以为这样，能将赤练以及腹中孩儿保护好。
过了几个月，那人许是发现了这药不仅没用，还将赤练肚中胎儿养得极好，便再也没来抓过药。
但他心中仍不放心，便一直暗暗关注着秦府的状况。
算着时间，赤练还有两个月便到了足月，秦府未出风声，想来未曾出事。
身为医者，长卿在平津城有些人脉，便早早托人将全城的稳婆找了个遍，他想着，纵使萍水相逢，他没有立场保护那个女子，却也能在暗处，用全力护她周全。
这是他仅能做的了。
赤练生产的那晚，念着长卿平日的好，秦家找的那个稳婆便托人送了口信给长卿。
长卿彻夜难眠，点着油灯直至深夜也没有半分倦意。
他不知道赤练此刻在承受怎样的痛苦，却是心慌得难受。
约莫三更时分，秦家找的那个稳婆步履急促地来到了长卿的医馆，她脸色惨白，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慌乱。
“楚大夫，快，看看这孩子有没有救。”
她抱着一个包裹，隐隐有血迹透出，双腿颤抖，一看到长卿便跪下了。
“这...这是...”长卿顿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两手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秦家二夫人，难产了，大出血，这会儿怕是...”
稳婆哆嗦着。
大户人家的恩恩怨怨她不知道，但是秦夫人胎位很正，且长期练武，身子也很好，根本不可能会难产。
偏生生产的过程中，秦夫人却突然血崩，就连孩子...
生出来时也是个死胎，且貌丑无比，左眼至嘴角处有一块漆黑的胎记，老夫人一听是个死胎，看了一眼，面露嫌恶，挥挥手便想叫人将之处理了。
稳婆是个心善的，突然感觉到孩子似乎有点轻微的心跳，便主动说帮忙处理，她往年也帮人处理过这种事。
老夫人还未答话，秦二公子便迫不及待叫稳婆将死胎拿走。
“一个丑陋的死胎，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真是晦气，钱拿着，这件事你敢透露半点风声，秦家必让你不好过。”
稳婆听到秦二公子的话，更是心都凉了半截，就算她此刻说这孩子有点心跳，秦家怕也不会让这孩子好过，她想起长卿，于是出了秦府便匆匆赶了过来。
“你说秦夫人她...”长卿拔腿就想往秦府走，却刚抬脚，便想到自己只怕连秦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何况这孩子...
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
他这会没办法保住赤练，但是这孩子他却必须保住。
“把孩子给我吧，阿婆。”长卿忍住心中悲怆，接过了稳婆手里的女婴。
孩子脉搏很微弱，经受不起任何药力催动，长卿给她施了针，忙活了一晚上，那孩子才算是活了过来，发出猫儿似的啼哭。
而在那孩子活过来的同时，秦府也放出消息，秦府夫人难产，去了。
长卿抱着孩子，透过窗远远看着秦府，一滴滴湿润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
女婴的胎记，是因为母体长期服用了慢性毒药，导致毒药过到了婴儿身上，下毒之人心思歹毒，打的是一尸两命的主意。
偌大的秦府，他没有心思去盘算谁是罪魁祸首。
“孩子，秦府之人，皆是凶手。”他摸了摸女婴脸上的胎记，喃喃道。
他给女婴取名忘忧，偷偷养了下来。
此事除了稳婆与学徒，再无第四个人知道。
半年之后，听闻秦府又有喜事，两名姨娘接连怀上了。
而长卿的医馆，名气也越来越大，俨然成了平津城一代神医。
秦府差人来请长卿进府安胎。
长卿进了后院，温柔将羊奶给忘忧喂下：“孩子，等我回来。”
他背上药箱，往秦府去了。
两名姨太太的脸，他未曾看到，但他知道，发生在赤练身上的悲剧，并没有完。
他开了安胎药，安神香，给另外几名姨太太也开了几方补药。
几名姨太太得了药方，欢天喜地地去抓药了。
在秦府的事情办完之后，长卿站在秦府的大门前喃喃自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大家族，只有从里面让他慢慢溃烂，才能杀得死他。”
说完，背着药箱回了医馆。
没过多久，听闻秦府开始闹鬼，据说是那死去的秦府夫人心中有怨，特来报仇。
长卿听闻，只是抱着忘忧，淡淡道：“世上本无鬼神，心中有鬼，自然也怕之。”
说罢，嘴边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接着，秦府怀孕的姨太太相继流产，长卿去诊断之后，便断言是遭人下毒才流产的，老夫人大怒，下令彻查。
最终将下毒之人查到了，却也只是个顶罪的丫鬟，至死没有说出谁指使的，这件事不了了之。
然而，闹鬼的事却终究没个说法，不管找了多少法师，都没有办法解决。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秦府丫鬟小厮们都跑了许多，整个府里乱成一锅粥，老太太在这样的打击之下，也病倒了。
秦二公子更是不敢着家。
长卿每次去秦府给老太太诊治时，都给秦府众人点上一盘安神香，仿佛只有在熏香的熏陶下，才能让众人稍微平静一下。
随着时间推移，闹鬼传闻愈演愈烈，秦府门前都变得萧条了，姨太太们跑的跑，逃的逃。
长卿最后一次去秦府之时，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几日活头。
秦府冷冷清清，这次，秦二公子终于在家了。
他看着这个害了赤练一生的男人。
“二公子，可有心情小酌一杯？”他说道。
秦二公子有些不解看向长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桌前。
秦二公子一杯接一杯的闷酒下肚。
他嘟囔，赤练死了都不安生，搅得秦家都快倒了。
长卿见他喝得晕乎乎，拿出了赤练送的匕首：“真正搅乱秦府的，难道不是那些作怪的人心么？”
“你要干什么？你什么意思？”秦二公子抬头看着长卿，瞳孔微微一缩，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半分力气。
酒里有毒！
长卿微微笑着，站起身走上前，匕首深深刺进了秦二公子的胸膛。
“这是，你欠她的。”
鲜血染红了匕首，血喷溅到了长卿的手腕上，他眸子闪了闪。
“你...是你，难道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秦二公子不可置信地瞪着长卿：“你与杨赤练什么关系？”
“在下没有策划什么，只是给你们点了一盘香，秦府败落，不与我相关，一切皆为幻象。你的女人们流产，也是别的女人下的毒，除了你，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手。”
长卿笑了笑，抽出了匕首。
他打开了自己的医箱，从中取出了火油。
“这个吃人的地方，便随着你，一起消失吧。”
“还有，在下与赤练，仅是，萍水相逢。”
他扔下火折子。
火光，在他身后吞噬了秦二公子惊恐至极的脸。
那日秦府火光冲天，这个在平津城盘踞了几十年的秦府，就这样，消失在那片火光之中。
长卿关了医馆，抱起忘忧，背着医箱，在火光的映衬下，一步一步离开了平津城。
数年后，一处山涧，少女采药回去，看见那竹屋前握着匕首发呆的男子。
少女嘟了嘟嘴巴：“长卿师父，这把匕首究竟是谁给你留的？”
他回过神，看着眼前少女消除了毒药留下的胎记之后，与那人相似的眉眼，有片刻的失神。
“故人所留。”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仅仅只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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