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真卿存世的众多书法作品中，有一件看来是耍玩随意书写的作品，却成了经典，今天这件作品在某些人看来是瞎写，也许是书法史上最丑的丑书！是哪一件呢？
何哉最丑？
颜真卿塑像
就是那件《裴将军诗》
《裴将军诗》又称《送裴将军北伐诗卷》，今存世有两种版本，一个是浙江省博物馆馆藏南宋刻留元刚《忠义堂帖》 拓本，另一个是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墨迹本，为纸本，无署款书写时间不详，凡21行，93字。内容上两个版本无异，但风格、体势差别很大。
释文：
裴将军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将军临北荒，恒赫 耀英材。剑舞躍游电，随风萦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入阵破骄虜，威声雄震雷。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
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在书法史上，颜真卿是除王羲之外另一位影响中国书坛千年的人物，其楷书登峰造极，行草书从心所欲。在存世的作品中书体谨严分明，要么楷书，要么是行书或草书，唯独这一件《裴将军诗》楷、行、草三体并存，夹杂出现，变化多端。难能可贵的是能和谐地结合，是形式特殊、开拓新境的书法作品。这种打破书体、章法的作品在书法史上很少见，不知颜真卿当时写这件书法意欲何为？从颜真卿的书法艺术来讲，也是否是颜真卿酒后随意而为呢？也许是颜真卿书法艺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各种书体随意结合，达一种化境状态！
一
因此后人对颜真卿该件作品品评、研究书法不一。有人认为墨迹本不是真迹，非颜真卿所书。论者又有倾向于墨迹本伪而《忠义堂帖》刻本不伪之说，可信从。对于《忠义堂帖》本，沙孟海先生说：
“鲁公《裴将军诗》境界最高，或疑非颜笔。余谓此帖风神胎息于《曹植庙碑》，大气磅礴，正非鲁公莫办。”（周振编《沙孟海论书语录图释》）；
朱关田论述隋代书法时说：
“至于诸体参杂的书法，如《青州默曹碑》’隶中见篆；《曹植庙碑》，楷间参用篆、隶，虽是东魏旧习，也已经别开生面。颜真卿的《裴将军诗》，楷书中参杂行、草，或即出自此类遗风的影响。”（《中国书法史·隋唐五代卷》）
二
从文辞内容也不好判断文中“裴将军”不知何人？古代研究者大多认为即盛唐时善舞剑之裴旻（mín）。从诗句“剑舞跃游电”看，此裴将军即使不是裴旻，也是一善舞剑者。
我先不管《裴将军诗》是否是真迹，单纯书法本体来欣赏该帖，整体书法风格字体雄健，气势磅礴，楷书多沉稳庄重，行草书则激越飞动。其用笔之轻重，字形之大小，线条之粗细，节奏之疾徐，空间之疏密，变化不定又协调自然。同时，艺术形式也与文字内容互相配合，正如清人孙鑛所说：
“长史笔法，原自剑舞来。鲁公受法长史，复遇善剑将军，宜其雄强劲逸也。”
对此帖，古人多赞美之语。王世贞说：“书兼正行体，有若篆籀者。其笔势雄强劲逸，有一掣万钧之力，拙古处几若不可识，然所谓印印泥、锥画沙、折钗股、屋漏痕者，盖兼得之矣。”
王澍说：“书兼楷行草，若篆若籀，雄绝一世，余题为鲁公第一奇迹，不虚也。……此书诡异飞动，出《论坐》外。盖自右军来未开此境，其心目中不复欲存右军一笔，所谓善学柳下惠，莫如鲁男子者也。然非有一段忠义郁勃之气发于笔墨之外，未由臻此。”
三
有美学研究者曾借鉴苏珊·朗格的艺术符号论来探讨此帖的艺术，概括说：
颜真卿的《裴将军诗》，以其多种书体循环交替、和谐结合的艺术形式，富有说服力地显示了笔墨线条和所书文字内容有可能互渗互补、互生互成的书法美学原理，证实了书文互成的综合性可以臻于极高的审美境界，也就是说，二者可以达到某种乳水交融的程度，‘艺术中的符号’和‘艺术符号’也可以达到契合无间的程度。
在古代能有书家打破常规，创作出与时风格格不入、极具“创新”风格的作品，实在难能，在当时的唐代不知人们怎么看？今天看来，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代，创新是永远的话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被接受。如清代郑板桥的“六分半书”估计当时不被接受，被誉为“乱石铺街体”，今天不也被接受了吗？还有不在少数的人借鉴学习，起码说郑板桥给予我们综合创新的启示。
从美学视角看，《裴将军诗》也是极有审美价值的有意味的形式的无上妙品。然而更可贵的是，该作品不但在整体上体现了书文应感的美学原理，而且众多的局部又从形式、风格上构成了有意味的艺术符号整体。”（金学智《中国书法美学》）这种品评是符合书法美学。（文/一者）
故宫藏墨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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