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典球：三湘鸿儒，一代尊师

民国时期，历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省长）的著名人物有谭延、程潜、赵恒惕、唐生智、何键、张治中、薛岳等人，这些人个个都是重兵在握的军事将领。但是1934年至1935年曾代理过湖南省政府主席的却是一介文人——著名教育家、实业家曹典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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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典球一生历经清末、民国、新中国三个不同的历史时期，活跃在政治、文化、教育等领域。

曹典球（1877-1960）

曹典球，字籽谷，号猛庵。1877年7月29日出生于湖南省长沙县东乡曹家坪(今黄花镇)。曹家境贫寒，六岁丧母，其父将他过继给远房族伯曹广为子。曹广琎是秀才，以塾师为业，后被授予郴州州学训导(学官) 。曹典球随养父居全国著名的“长沙书市”文运街，自幼即广受书香环境的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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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典球聪明好学，六岁即入私塾，随养父读四书五经，学经史辞章。1895年，曹典球18岁时顺利通过长沙县、府、院三场应试，与杨昌济（杨开慧的父亲）、徐特立为同科秀才。他一生纵横政界、教育界、实业界。

考入湖南时务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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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典球青年时思想活跃，追求维新思潮，立志经邦济世、强国富民，曾在湖南当时有影响的刊物《湘报》多次发表《兵战不如商战，商战不如学战》等具有维新思想的文章。其文章为主张变法维新的湖南巡抚陈宝箴、学政徐仁铸赏识。

1897年，曹典球考入湖南时务学堂。

湖南时务学堂是1897年1月岳麓书院山长王先谦领衔报湖南巡抚陈宝箴批准立案，两江总督刘坤一拨银7000两为经费，由湘西凤凰人，民国时期政治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实业家熊希龄等人创建于长沙小东街（今三贵街），是清末维新运动期间，湖南创办的第一所近代新式学堂。

时务学堂教习：左起叶觉迈、谭嗣同、王史、欧榘甲、熊希龄、韩文举、唐才常、李维格。

经过五次招生学堂满员，初选人数为264人，正式录取的中文内课生81人，中文外课生24人，其他各类学生25人。时务学堂办学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培养出了一批杰出的人才，如蔡锷、杨树达等。时务学堂也对湖南近代教育的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它促成了湖南各地新式学校的设立和书院制度的改革，实现了由传统教育向近代教育的转换。

1898年，清廷为破格选拔人才 , 由内外大臣荐举通晓时务者，依照博学鸿词科之例举行了经济特科考试。经济特科不仅仅局限于经济学，而是广泛意义上的自然科学（数理生化制造等等）。

湖南巡抚陈宝箴举荐曹典球以湖南第一名的身份参加戊戌北京经济特科应试，后因戊戌政变发生，经济特科仅举荐人才而没有进行考试。但参加经济特科应试，为曹典球今后在实业界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戊戌变法失败后，时务学堂被迫停办，先后更名为求实书院、湖南省城大学堂。时务学堂的学生也随之奔向全国各地。正如湖南巡抚陈宝箴在《时务学堂招考示》中所提及，时务学堂培养的学生是多元的，“其上者宣力国家，进身不止一途；次者亦得派充使馆翻译、随员，及南北洋海军、陆军、船政、制造各局帮办”。

时务学堂旧址

1903年，湖南省城大学堂与改制后的岳麓书院合并，组建湖南高等学堂，1926年正式定名为湖南大学。

积极投身戊戌维新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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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务学堂学习期间，曹典球得识著名维新运动领袖谭嗣同、唐才常、严复等人，交往甚密，开始积极投身戊戌维新运动。

19世纪后期，第二次工业革命促使资本主义迅速发展。亚洲的日本则通过明治维新也走上了发展资本主义的道路，并迅速崛起。这些国家都为中国人建立资本主义制度提供了示范。

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主要领导人物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者，希望通过光绪帝进行倡导，学习西方，提倡科学文化，改革政治、教育制度，发展农、工、商业等。1895年，康有为与梁启超集结603名举人，联名“公车上书”光绪帝爱新觉罗·载，反对清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揭开了维新变法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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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发动“公车上书”

1898年6月11日，光绪皇帝接受并支持维新派的变法主张，颁布“明定国是”诏书，宣布实行变法，把维新变法运动推向高潮。新政从此日开始，到9月21日慈禧太后发动政变为止，历时103天，史称“百日维新”。戊戌政变后，慈禧太后下令在北京菜市口将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杨深秀、康广仁六人杀害，并下令捕杀在逃的康有为、梁启超。

戊戌六君子

百日维新失败后，曹典球因积极参加维新运动受到清廷通缉，为躲避追捕被迫藏匿郴州山中。1900年7月，湖南巡抚俞廉三令郴州官府将曹典球逮捕。后得州官任国钧、防营统带徐先发为其掩护，方得以脱险。直到清朝政府被推翻，中华民国成立后他才获得安宁。

政界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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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国成立后，1912年春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蔡元培调曹典球任南京政府教育部主事，并随蔡元培赴日本考察教育。

1913年，时务学堂同学范源濂任北洋政府教育部总长，即委曹典球为教育部秘书。同年，时务学堂校长熊希龄就任北洋政府总理兼财政总长，委任曹典球为国务院秘书。曹典球因不满袁世凯的所作所为，不愿在袁世凯的政府内供职，不久自请离任。

中华民国北洋政府第一任总理熊希龄

1926年，湖南省政府主席唐生智委任曹典球为省教育司司长。北伐开始后，曹典球任唐生智为军长的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秘书长，参加北伐。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唐生智东征讨蒋，曹典球为唐撰写讨蒋电文，讨蒋失败后唐生智下野，曹典球亦避居上海。

1931年底，曹典球被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任命为湖南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厅长，（1931.3-1932.10曹典球任湖南大学校长），因撰写过讨蒋文章，被蒋介石强令何键免去其教育厅厅长和湖南大学校长职务。

1934年至1935年，曾一度代理何键任湖南省政府主席。1936年省政府改组，被免去省府委员。曹典球从此退出民国政坛，专注教育事业和努力发展民族工业。

的楷模

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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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曹典球应谭嗣同、唐才常的老师欧阳中鹄之聘任浏阳县立小学堂任总教习。1904年，他应熊希龄先生之召，前往常德，去熊希龄任学堂监督（校长）的湖南省西路公立师范学堂任教。

该学堂原为1902年熊希龄先生创建的西路师范讲习所，后更名湖南省公立第二师范学校（现常德市第一中学），是全省最早的公立师范学校。

1908年，湖南学政吴庆砥委任曹典球为湖南高等实业学堂（今中南大学前身之一）监督（校长）。他任职期间，创办了矿业、土木、机械、化学、铁路等专科，为湖南高等工业专科教育打下了最初的基础。并培养了一大批国家栋梁之才，如：李国钦，留学伦敦皇家矿业学院，发明“碳化钨李氏冶炼法” ；李承干，留学日本回国后任兵工署副署长；杨卓新，留学美国理学博士，曾任湖南大学代校长；杨干球，哈佛大学硕士；邓怀武，柏林大学硕士，等等。

1910年起，学堂还附设了专门培养中等实业学堂教员的实业教员讲习所。这样，该校成为湖南第一所多学科性高等工业学堂。清政府学部曾评论：“中国自北洋大学堂外，工程学科未有如湖南高等实业学堂之完善者。”

1914年7月，北洋政府批准湖南育群学会（在北洋政府任职的35名湘籍官员和知名绅士发起成立的民间团体）与美国雅礼会合作，在长沙合办湘雅医院和医学专门学校，曹典球被推选为会长兼湘雅医学会董事部部长、干事部部长。

合作者们在各自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统一冠名“湘雅”，“湘”乃湖南简称，“雅”即美国雅礼会。

1925年5月，湖南省育群学会和美国雅礼会决定将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更名为湘雅医科大学（今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全权交由中国方面管理，并规定学校董事会由湖南育群学会负责产生。随即改组了校董事会，湖南育群学会选举曹典球为湘雅医科大学校董事会董事长，推选龙绂瑞为湘雅医院董事会董事长。

1923年，曹典球用自己多年积蓄创办湖南私立文艺中学。文艺中学的校名突出了曹典球倡导的“教育救国” 思想，校名中的“艺”即“科学技术，科学精神，科学方法”。他认为教育救国“要的是科学，要的是经济，要的是人才”，乃以育人为己任，并将六十大寿所得贺礼万余元全部用来建筑文艺中学的实验室和图书室。

文艺中学证书

抗战期间，曹典球于1938年率文艺中学师生由长沙西迁宁乡、安化、湘乡等地。1940年，抵达湘乡杨家滩，不久后他兼任国立师范学院国文系教授，国文系主任是古文学家、教育家钱基博。国立师范学院英文系主任则是钱基博之子——中国现代作家、文学研究家钱锺书。曹典球与钱基博、钱锺书父子的交往也由此开始。

曹典球、钱基博两位老人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但他们却以笔为刀枪，发表了多篇鼓励民众抗日保卫家园的诗文，筑起抗日的精神堡垒。在执教之余曹典球还翻译了日本崛田璋左的《外国地理讲义》。同时曹典球还编写了《朝鲜史》《安南史》《缅甸史》等书，被优级师范和中学使用，解决了当时学校史地课缺教材的问题。

1945年，抗战胜利后，69岁的曹典球带领流离迁徙7年的文艺中学迁回长沙。文艺中学近三十年间培养了数以千计的人才，如著名考古学家、原故宫博物院院长张忠培，原岳麓书社总编钟叔河均等。据说长沙市文艺路就是因为纪念文艺中学而得名。

新中国成立后，曹典球将文艺中学全部无偿地交给政府接办。1951年，文艺中学、湖南冶金地质干部学校与湖南长沙高级工业学校、楚怡高级工业学校等合并组建湖南工业技术学校，后来发展成长沙有色金属专科学校。现并入中南大学。

曹典球一生主要的经历和成就，都在教育领域，是当之无愧的以教育为事业的教育家。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都始终以推动教育事业的发展为己任，都以救国、爱国为宗旨，是近代湖南教育家群体的楷模。

声名显赫的实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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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典球离开时务学堂后，积极投身实业。1912年前后，曹典球襄办湖南官矿局，创办黑铅冶炼厂，形成开采冶炼生产链。湖南矿业从戊戌维新时期开始发展，特别是铅锌矿、锑矿在湖南乃至中国近代工业中均占有显著地位。正如《中国官办矿业史略》所评，中国“官矿机构之最重要者，莫如湖南，其始为湖南官矿局”。曹典球也在湖南实业界崭露头角。

1912年，时任北洋政府工商总长刘揆一主持召开全国首次工商会议，曹典球作为湖南代表参加会议。与会的都是当时在国内极有影响的工商界重量级人物，如；全国水利总长（后任工商总长）张謇；南洋华侨，近代中国“实业兴邦”的先驱、张裕葡萄酒创始人、全国商会联合会会长张弼士；上海总商会会长、全国纱厂联合会副会长聂云台；“面粉大王”、“棉纱大王”荣德生等人。

会议倡导设立试验场、模范工场、发展民族工业，振兴国货、大力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为中国新兴的民族资产阶级发展谋划方向。

1914年，熊希龄举荐曹典球担任汉阳造纸厂厂长，他一改以往经营方式，购美国制造的72英寸、48英寸长网造纸机各一台，聘请美国工程师，采用先进科学技术日产优质纸30吨。当时被誉为“官营纸厂之最大者，亦中国造纸厂之翘楚也”。

1916年8月，谭延闿任命曹典球为顾问兼任湖南造币厂厂长。不久他又集资开办一家炼锑厂，开始个人经营。又和友人成立正厚五金号进口公司，并在郴州开采钨矿，在长沙市新河组建岳华皮革制造股份有限公司，逐渐发展成为湖南省工商界巨头。

湖南造币厂

新中国时期再作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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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在迎接湖南和平解放期间，中共湖南省工委书记周里通过地下党员曹治阳（省卫生处主任秘书、曹的族侄）与曹典球单线联系，传送毛泽东的著作和中央文件。他认真学习，坚决执行党布置的任务，使文艺中学成了传播新民主主义思想的一个阵地。

曹典球积极支持程潜策划的湖南和平起义，并常在湖南大学、文艺中学师生中演讲，宣传爱国思想，鼓励学生为长沙和平解放作贡献。曹典球获悉白崇禧逮捕了湖南大学、湖南一师的进步学生，立即出面保释。同年8月5日，曹典球与唐生智等社会各界人士联名通电响应程潜、陈明仁和平起义。

新中国成立以后，曹典球任湖南人民军政委员会顾问。1951年，湖南省政府任命曹典球为湖南省文史研究馆副馆长。他积极协助杨树达馆长进行馆务建设，组织馆员抢救图书古籍，发掘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收集撰写辛亥革命时期及民国时期的历史资料。1955年，任湖南省人民委员会参事，曹典球是第一届、第二届湖南省人大代表，第一届、第二届湖南省政协常委。

1959年6月27日，毛泽东主席回到长沙，特别接见了曹典球，并请程潜、周小舟、唐生智、周世钊、李淑一、杨开智夫妇等作陪，设宴款待。毛泽东主席对曹典球在1923年曾出面营救杨开慧，安排杨开智在湖南大学图书馆工作，出资租船护送毛岸英、毛岸青、毛岸龙三兄弟到武汉一事深致谢意，并合影留念。83岁的曹典球即席赋诗一首：

船山星火昔时明，莽莽乾坤事远征。

百代王侯归粪土，万千穷白庆新生。

东风已压西风倒，好事常由坏事成。

幸接谦光如宿愿，雅惭无以答升平。

1959年6月27日，毛泽东在长沙宴请老朋友时合影，前排左三为曹典球老先生。天心阁管理处供图

曹典球一生努力实行教育救国、科学救国、实业救国，努力探索符合中国国情的教育模式，重视科学技术人才培养，强调科学技术普及，大力促进湖南民族工业的发展，大力主张中西科学文化交融。曹典球是才冠三湘的鸿儒, 也是成功的实业救国者，更是桃李满园的一代师尊。

1960年4月5日，曹典球在长沙病逝，享年84岁。遗著有《猛庵诗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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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城市记忆CityMemory独家发布，作者 | 刘曙文。编辑 | 明明，部分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