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笔下最强暗器，致命而优雅的《孔雀翎》

古龙的作品是非常有辨识度的，诡异的情节，潇洒又神秘的boss，亦正亦邪的人设，甚至还会有一些心灵鸡汤。
《七武器》系列算是古龙作品中比较有特色的，每一把武器代表的都是一种精神或者说特性。它通过武侠背景下荒诞又诡异的情节，把一些浅显又深刻的人生哲理教给读者。其中的《孔雀翎》是我最喜欢的一篇。

孔雀翎算是古龙小说中最可怕的暗器，江湖上都是它的传说，但没有任何人可以详细描述它的威力。因为没有人能在孔雀翎的攻击下生还（除了金开甲）。据说孔雀翎发动之时，暗器四射，犹如孔雀开屏，辉煌灿烂。而就在敌人目眩神迷之际，便已魂飞魄散。

其实我都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孔雀翎这个暗器，它又是否真的有如此大的威力。天下第二的暗器——暴雨梨花针就更像是传统武侠设定中的暗器，“此物扁平如匣，长七寸，厚三寸。上用小篆字体雕刻：「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发射之时，共二十七枚银针激射而出。”可孔雀翎和它完全不同，已经明显不是一个层级的武器了，与其说是暗器更像是神器。当然古龙小说中出现点神器什么的，也还算是可以接受的设定。

无敌的是孔雀翎，还是它给予的信心

按照资料记载，孔雀翎代表的是自信。那它具体是怎么样的自信呢？是对于自己武功的自信，还是对于机关暗器的自信，亦或是一种盲目地对于安全感的追求。

记得《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李寻欢曾经这样评价兵器谱第一的天机老人。当一个人长期处于天下第一的巅峰状态又鲜少出手的时候，他可能会陷入两种状态。

一种是患得患失，担心自己实力下降，无法保住天下第一的名头。进而感到忧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武功最终会不断退步。他不出手只是因为害怕会输而已，这就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道理。

而另一种是看淡名利，不再把天下第一当作自己的追求和荣誉，能抛弃虚名，专心于武学之道。这样武功就会突破瓶颈达到新的高度。此时不出手比武，只是因为没必要再通过比武去证明自己。这实际上就达到了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也是武学的至高追求之一。

但李探花也很清楚，能达到后一种状态的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武林人士放不下对天下第一的执著。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纵使是天下第一的天机老人都会感到恐惧，更何况其他的侠客了。因此在大多数武侠作品中，不管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江湖人士们都会去争夺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甚至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宝和暗器。
这些东西在实战中到底能提供多少帮助得打个问号，但对于信心的提升无疑还是非常明显的。信心在武侠世界中也是极为重要的。看看落花流水被血刀老祖反杀的经典战役你就会知道，信心在实战中有多大的价值。

而古龙小说中，孔雀翎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即使是一流高手，面对手持孔雀翎的稚童怕是也会心生寒意。这就是武器（科技）带来的，超出武功的信心。

自从孔雀翎遗失在泰山之巅，孔雀山庄就失去了信心。纵使庄主自身的武功不差，可失去孔雀翎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武艺平平的林镇南却拥有辟邪剑谱，这是最为危险的情况。而失去孔雀翎庇护的孔雀山庄也并不会比福威镖局强太多，少庄主秋凤梧很清楚这个道理，因此他才冒着危险潜入青龙会七月十五分舵。
秋凤梧在青龙会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在武功、实战、阅历上都有收获。然而，他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人确实可以不依赖外界的东西，不使用暗器和神兵一样可以做到天下无敌（独孤求败）。但很多时候人不得不依赖这些助力，就像周芷若需要九阴真经一样。按部就班的练功，十年如一日的磨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坚持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多时间。

在面对更为强大和狡猾的对手之时，你多年练就的武功很多时候也不一定能有效果。因为敌人或许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的套路。但暗器就不同了，它是时刻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致命又危险。
秋凤梧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高立，去保护孔雀翎的秘密，去保护孔雀山庄。因为他也没有强大到不依靠孔雀翎的威名就能威慑各大门派。他以为自己足够自信了，其实还没有，至少他没有自信到放弃孔雀翎的庇护。

很遗憾，读者在书中没有直接见识到孔雀翎的威力，但读者却能从旁人的反应中看到了这个传奇武器的强大实力。高立武功本来足以杀掉麻锋，但他心中有顾虑，有不得不去照顾的人。因此他不敢冒险，内心甚至有一丝胆怯。
秋凤梧借给他的孔雀翎就成了一只强心针，即使不使用孔雀翎，高立最后还是轻松杀死了对手。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孔雀翎带给使用者的巨大信心和安全感，还因为它给予了对手巨大的威慑与压迫。

孔雀翎下的武林平衡

对于孔雀翎，公子羽曾有过一段评价。公子羽道：“他也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根本没有传说中那样可怕，他纵然能得到，还是未必能有取胜把握。”鉴于孔雀翎早已遗失在泰山之巅，他的这段话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用以掩饰其内心深处的忌惮。

小李飞刀按实战效果来讲其实并不算出色，虽然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枪，然而面对敌方坦克和人海战术时还是相当乏力。比如对阵大欢喜女菩萨，连续两刀都未对其造成实质伤害。而李探花发射飞刀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像诸葛连弩一样发射基本上是做不到的（刀也不够）。因此只要舍得一身剐，大群高手蜂拥而上，李寻欢怕是很难发出第二刀。
但古龙的小说不同于金庸，很少出现聚贤庄这样一大堆高手都不惧死的情况。就算李寻欢杀三两个高手后就会被剁成肉泥，但试问哪个高手愿意冒险？且李寻欢出手几乎刀刀致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触这个霉头。要知道就连自信满满的上官金虹也吃了大亏。

孔雀翎和小李飞刀极为相似，且更加极端。李寻欢虽然可以一击必杀，但上官金虹这样的高手可以让他没有出手的机会，五毒童子也可以下毒降低他的战斗力，有很多种解决小李飞刀的方法。但孔雀翎只是暗器，并不是人，它不会受到外界环境丝毫的影响。想要抵挡它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江湖上对于它的忌惮比小李飞刀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孔雀翎的威慑其实就和核威慑一样，属于“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代表。没有人知道孔雀翎具体的威力，也没人愿意去尝试，他们宁愿拜服在孔雀山庄的脚下。但当孔雀翎丢失的消息传开，孔雀山庄就失去了威慑的力量，自然会走向灭亡。

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核武器，世界局势又会是怎么样的？这也是秋凤梧无论如何也必须杀死高立的原因。或许他足够自信能够打败江湖上的挑战者，但他很清楚，没有了孔雀翎的威慑，这样的挑战者会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他最终也会有强弩之末的一天，到时候又有谁来保护孔雀山庄？
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张三丰、独孤求败的境界，做到老而弥坚。所以想要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保护自己，保持恰当的武力威慑是极为重要的。林远图当年威震武林却因私心不愿传授辟邪剑谱，最终导致了福威镖局的灭亡。而秋凤梧没有妇人之仁，选择用好友的生命延续了孔雀山庄数十年的和平，从博弈的角度来看这笔交易很划算。

威慑的意义是什么，是通过极低的成本达成目的吗？不是的。
威慑的意义如秋风梧所言：“暗器也是种武器，武器的真正意义并不是杀人，而是止杀！”孔雀翎只要存在一天，就没人胆敢正面挑战孔雀山庄，无形中就避免了许多杀戮。威慑最大的意义就是保持局势的稳定，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动荡。你很难想象一个武侠小说中居然会有国际政治的思维。

所以从维持武林和平的角度而言，高立的死是值得的。当威慑不再存在，江湖必然陷入动荡。高立这个人物是很有勇气的，他坦然地接受了（甚至很放松）自己的宿命，成为了孔雀翎威慑体系中的一环。

充满反转又略显冰冷的结局

《孔雀翎》的结局非常有意思，当读者以为高立遗失了天下至宝孔雀翎的时候（创造巧合），读者是紧张的。他们迫切想要知道高立将如何进行交代。而当小武心平气和地告诉高立，其实孔雀翎早已遗失，给他的不过是个假货的时候。读者的心情又放松了下来，甚至预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欲抑先扬）。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当高立忽然理解了小武身上担子的时候，他其实没有选择。用死亡保守秘密是高立对于小武友谊最好也是唯一的报答。

有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样的选择太过残忍也有些违和，但这就是金庸和古龙的区别之一。在剧情逻辑是高立是可以不死。但是唯有死才能让读者更深切地体会到孔雀翎所象征的意义，也能够在结尾处给予读者更多思考的余地。不是每一个英雄人物都会有好的结局，有时候看似不美满的结局却有着别样的魅力。

其实这个结局让我想到了古龙的身故。与94岁高龄带着满身荣誉去世的金庸先生相比，古龙的离去显得要江湖多了。48岁就因为饮酒导致肝病去世。死后身无长物，仅仅留下一部书的版权作为抚养费，再加上数不清的风流债，这样的人生或许潇洒但不够圆满。

可古龙追求的并不是圆满。李寻欢的人生也不圆满，甚至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但他活得很洒脱，并不在乎那些构陷和中伤，这才是真正的侠士。可惜《孔雀翎》里就没有这份洒脱，孔雀翎展现的是江湖法则的残酷。不论是高立还是秋凤梧他们都无力去改写江湖法则，能做的只有遵循。这也是古龙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江湖是冰冷的，人性是丑恶的，平衡只是暂时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刀虽然是冷的，可心永远是热的，就和歌词里唱的一样：

难得一身好本领　情关始终闯不过　闯不过 柔情蜜意 乱挥刀剑无结果　流水滔滔斩不断　情丝百结冲不破 刀锋冷　热情未冷　心底更是难过 无情刀　永不知错 无缘份　只叹奈何　面对死　不会害怕 离别心凄楚　人生几许失意 何必偏偏选中我 挥刀剑断盟约相识 注定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