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古地图密码：东京在哪里？

东京是日本的首都，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常识。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是，位于关东平原上的东京，它作为日本首都的历史其实并不长。在日本历史上，东京旧名江户，于1457年，日本足利幕府时代才开始建城。后来德川家康在江户开幕，开启日本的江户时代后（1603年-1868年），江户这座城市利用其优越的地理环境和政治地位，逐渐成为日本的主要都市之一。

1848年的江户地图

明治元年（1868），在著名政治家太久保利通的建议下，江户更名为东京。明治2年，日本正式将首都从京都迁了东京。此后，随着日本效法西方，逐步成为世界强国，东京渐被世人所熟知，直至今日。

不过可能更让你意外的是，虽然东京成为日本首都才不过100多年，但日本的古代世界地图中，其实早就有了东京，而且东京并不在日本。

那么日本古地图中的东京，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比如会不会在中国？喜爱中国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国洛阳、开封等城市，在古代都曾经被称为“东京”。

如果要一探究竟，也许我们得打开这幅现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BNF），可以在线浏览和下载的高清《万国总界图》。这张由日本制图师石川绘制的木版世界地图成图于1688年，正好是日本江户时代的古地图，经印刷后再手绘上色。横滨市立大学则收藏有一幅未上色的版本，同样可以在线高清浏览，让我们可以看清每一处细节。中日两国文化相近，图中大量使用了汉字，所以纵然你不会日语，也可以无障碍的理解这副日本地图。

1688年《万国总界图》

在这张地图中，东部在地图顶部，欧洲和非洲在底部，子午线和赤道则横竖将地图分开。这和我们通常所见上北下南的世界地图很不一样，笔者在第一次看到这幅地图时，可算是治好了我多年的颈椎病。为了方便读者浏览，不如我们还是先将它颠倒过来吧。

1688年《万国总界图》

颠倒过来后，地图看起来顺眼了许多。在这张古代世界地图中，世界分为五大洲，你能够找到中国、朝鲜、越南、印度、法国、荷兰等许多现代国家当时所在的区域，日本则在中间的位置，用红色标注，且比例被明显夸大。从图中看起来，几百年前闭关锁国时代的日本人，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还算不错，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那样不堪。

江户时代，日本闭关锁国，只与荷兰人通商，并将荷兰人形象地称为“红毛”

不过当时日本人能够绘制出这样一幅世界地图，并不代表他们真去过这么多地方。其实这张图只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人利玛窦来华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传入日本后仿制衍生而来。制图师在其中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知识，比如图中上部就绘制了中日两国船只的不同外形，才形成了这副《万国总界图》。

《坤舆万国全图》最常见的版本反而是日本人摹绘的

当我们把《万国总界图》放大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东京。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出，在“大清”的周围，有北京、南京、东京等几个城市。要是再来个“西京”，就筹齐了东、南、西、北，算是齐活了。北京和南京自然不用笔者多说，都是我国著名古都。图中虽然没有西京，不过在“小天竺”旁边，也就是现今的印度那里，却标注有“西天”。

《万国总界图》放大细节

而图中的“东京”，则在广东和云南的旁边，这是什么地方呢？其实这是现如今越南的首都河内。越南和日本一样，在历史上都以中国为师，崇尚中国传统文化，仿效中国的各种制度，使用汉字。

中国历朝历代经常实行两京制和多京制，比如唐朝将洛阳与长安并列为两京，安史之乱后，又有东京洛阳、西京凤翔、南京成都、北京太原。到了金朝，更是有上京会宁府、北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南京析津府，共有六京，不如干脆叫“京朝”好了。

所以日本和越南历史上，也经常模仿这一制度，在国内设立多京。它们国内一些地名，也和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日本京都最早建立时，模仿唐长安城格局，称为平安京。它以朱雀大街分为东西两部分，其中西称为长安，东称为洛阳。而越南直到现在也和中国一样，有山西省、河南省、太原市、西宁市等相同名称。

越南首都河内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城，作为首都的历史其实要比日本东京长很久。河内原本是唐朝安南都护的府治宋平县，从11世纪起就是越南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多为历代越南王朝的都城。到了越南后黎朝时期，在成功打败前来讨伐的明朝军队后，河内正式被称为“东京”。到了1831年，阮朝的明命帝定此地为陪都，见城市环抱于红河大堤之内，遂改称为“河内”，一直沿用到今天。

而更有趣的是，“河内”本身就是我国汉代的一个郡名，大概在现在河南省北部范围，郡治就在今日的沁阳市。在日本古地图中，现在的日本首都东京跑到了越南，而在利玛窦和日本人复制的《坤舆万国全图》中，现在的越南首都“河内”又到了日本，这可真是乱套了。

《坤舆万国全图》中的河内

如果你再联想一下韩国首都首尔以前叫“汉城”，我们就能发现，光从地名上，中华文化曾多么深的影响了日本、韩国、越南等几个近邻。不过随着近代中国的衰败，这些国家的去中国化也愈演愈烈，并纷纷推出了自己的文字。

《万国总界图》中不仅仅标注了东京的位置，其实是还标注了从日本到东京的距离。此外全图还有其它地方也出现了东京。除此之外，在横滨市立大学网站上，还有许多日本古地图都能发现这个越南“东京”。这些地图相当有趣，除了这些乱入的地名外，还有女儿国、小人国、一目国等奇葩国名，并配有形象的配图。而且配图风格还颇为卡通，日本能成为漫画大国，绝对是有历史根基的，强烈推荐喜欢日本历史的朋友去看看这些有趣的地图。

《世界万国日本海上里数王城人物图》

《世界万国日本海上里数王城人物图》中的东京。

当然，古旧地图的有趣之处还不止于此。你一定想不到，在明治维新迁都后，日本人还会继续在地图中将东京标注到越南。既然日本首都已经是“东京”了，那么越南的“东京”又怎么处理呢？自然是两个都标上。在明治4年出版的《掌中万国舆地方图》中，你就能见到这种奇葩现象。只不过在这张近代地图中，古地图里的大明海已经成了“东海”。

《掌中万国舆地方图》

《掌中万国舆地方图》中的东京

哪怕到了1919年，在日本出版的《改造世界地图》中，日本人还会在越南标注东京。只不过后者在标注东京的同时，又标注上了河内。也就是说，东京和河内不仅仅能在日本和越南之间互相交换，还能同时出现。而现在我们通常所称的东京湾，在日本古旧地图中，也可以是指代现在的北部湾。

《改造世界地图》

《改造世界地图》中的东京、河内和东京湾

在这张一战后的日本地图中，作为战胜国的中国，不仅是甲午战争中丢掉的属国朝鲜和领土台湾成了日本国土，连旅顺和青岛也一并成为了日本的地盘。进入近代后，曾经的老师中国，被找了新老师的前学生快速超越，中国的文化又反过来受到日本的影响，派出大量青年留学日本，开始学习以前的这个学生。现如今汉语中所使用的许多术语都来自于日本人维新后的翻译。而日本地图中大量使用汉语的情况则越来越少。

《改造世界地图》中的朝鲜半岛、旅顺和青岛

如今，日本现代地图笔者反而看不懂了，看来我得好好学学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