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挑菜起？——陕西关中方言短文

在化学除草剂还没有普及的时代，初冬来临，蓬勃生长的冬小麦之间免不了许多“野菜、野草”的陪伴，到了礼拜天的下午关中农村的每个村子几乎都有“谁挑菜（挖野菜）起？”稚嫩童音的在呼朋引伴。

小宝听见喊叫声，急急忙忙的提着自家的“膛笼”（一种椭圆形的小笼），跑出家门朝邻居女娃姑姑门上跑去，念五年级的姑姑是小宝的守护神，小宝也是女娃挥之不去的跟屁虫。

“姑姑，勒妈社叫你后晌引上额，奈天（以前不特定的一天）挑滴菜好吃很，勒达喋咧美美一老碗。”唯恐姑姑不带她去挑菜的小宝一路喊着，邻家婆听着小宝的跑声，赶紧回应“小宝，你姑姑候你着呢，你包跑咧，看把你绊倒了，女娃看小宝叫你来咧！”

“小宝，姑把书一装奏跟你起挑菜，听你婆话，包跑咧哦！”小宝的忘年交姑姑隔着墙喊道，四岁多一点的小宝非常聪明，女娃教的“口口”（儿歌）一字不落的能背哈；二十内的加减法也咣当当滴心算出来；每天围着邻家婆、姑姑的身边，没有人不爱这个小宝！

初冬的田野，接天麦苗无穷碧，成群结队挑菜的孩子们用笑闹声装扮着这柔美的季节，各种各样的野菜：“地儿菜”（荠菜）、“涩哇哇”、“麦花瓶儿”、“米蒿蒿”等等野菜都是那个年代农民们非常需要的食品，巧手的关中妇女不仅用这些野菜“煎搅团”、“蒸疙瘩”（有些地方称之为‘麦饭’）；而且还掺入玉米面做成“菜团子”、“烙菜饼子”。因此孩子们礼拜天的挑菜不仅仅是为麦苗除害，更是为全家人带回可口的食品。

关中农村曾经拥有的“地儿菜（荠菜）”

孩子们勤快的巧手很快就用野菜装满自己的担笼，快乐的孩子们总有自己的开心，他们会在空旷的麦地独自扔出铲儿、默默地祝福铲儿掉到一颗野菜跟前（确实，每次都非常灵验）；初冬的麦地“大胡蛋儿”（土块）被黑了冻白天消（解冻）的气候销蚀得成了绵绵土；担笼已满的孩子们就在这天然的大垫子上开始了自己的——“打趔子”（侧翻）、“栽猫咕嘟”（前翻）并且一路喊着“趔远，看额把你蹬嘎子了！”地警示着其他玩伴；也有慵懒的孩子颤活（舒服）地躺在平坦的麦地，享受着后晌煦暖阳光的爱抚；玩具稀缺的年代，孩子们玩耍的创意就是这样的丰富多彩！女孩子们移出麦地来到路边，抓“垃儿”（瓦粒磨掉棱角指头蛋大小的玩具）、“翻绞绞”（绳子或者毛线绑一个圈，几个人分别用十个指头灵巧地变换出各种几何图形）、“耍范儿”（地上划出‘田字格’，一片瓦块做道具，单脚蹦着按固定的规则踢瓦块）；还有从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面包”（旧本子叠成的正方形玩具）开始“打面包”的游戏；大一些的男孩子们一个个双手提起一只脚单腿蹦跶、用自己水平状的膝盖撞击对方的“怼牛儿”.玩.....

麦地里诸如“刺金”、“羊蹄甲”（跟‘麦花瓶’非常相似味道苦）、“然然草”、“牛眼窝”这些人不能食用的野草，大孩子们同样把它们“挑”起来放进担笼，这些鲜嫩的野草是猪的好饲料，麦地杂草被孩子们利索的双手逐一“挑”走，农家的饭碗里多出来一道道可口的佳肴，孩子们快乐的时间过得是这样的飞快。

“日头爷”（太阳）西斜，天空中一队队大雁开始盘旋、村庄里袅袅的“点炕烟”陆陆续续升起、远处劳作的大人们大声吆喝着“鸡上架狼吃娃！”，明白自己回家还要点炕的大孩子们，也断断续续的随声附和着“鸡 -上- 架 ，狼 -吃 -娃！”犹如歌唱一般的“口口”。

女娃也一只胳膊挎着自己的担笼、另一只手帮小宝抬着满满的一膛笼野菜，一路走着、聊着，“姑姑，勒妈今黑给额烙哈菜坨坨馍了，额给邻家爷、邻家婆吃哦。”

“好么，光给你爷你婆吃，没有姑滴，姑不爱你咧。”女娃跟自己邻家侄女开玩笑的社着。

“哈给姑姑吃呢，额哈没社完呢，你奏截勒话。”

听着这一对姑姑侄女的聊天，一旁女娃的闺蜜问“小宝，看把你姑姑都没忘，给额呀吃一个，咋向？”

“能成么！”看着是自己姑姑的闺蜜问，小宝很干脆的回答。

“看喔些（许多）人都吃，把你屋烙菜坨坨馍吃完了咋弄？”女娃逗小宝。

“叫勒妈烙奈些些（非常多），奏吃不完咧。”小宝爽快的回应。

熙熙攘攘的挑菜队伍，在劳作的农民们前边回到村子，孩子们开始有的择菜、也有的抱柴准备点炕，等辛苦的大人们回家，暖烘烘的热炕、烧好的菜汤也准备倭也了，滋润的农家日子开心快乐地为那一代关中人虽苦尤甜体味着！

郝景望 陕西自由撰稿人，作品散见《陕西日报》《陕西农民报》《西安晚报》《咸阳日报》《新闻知识》《农友》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陕西人民广播电台”，中宣部编辑出版的全国读书征文集《攀登书山的欢歌》《书海畅游》；“文化陕西SQ”“魅西安”“壮美昭陵”“韩家文苑”等平台，实名认证——新浪博客，头条号原创作者，东方头条，强国博客，搜狐博客等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