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1日,这个曾经属于美国人的国难日,在中国也因一个人染上了忧伤的哀色。评说界一代宗师,两代百姓的集体回忆单田芳老先生,在北京市中日友好医院去世,享年84岁。
在河边,在草地上,在洗碗时,在吃饭时,在没有电视、网络的年代里,背着破半导体或者“戏匣子”,就能听这把沙哑沧桑的声音说:“书接上回……”“凡有井水处,皆听单田芳。”56年的评书,包含《林海雪原》《新英雄儿女传》等100多部传世之作在在全国500多家电台、电视台播出,直到互联网时代还用户被不断挖出。
现在每天还有1亿多人在听他讲故事。今天开始,这些故事不会再更新了。
单田芳原名单传忠,1934年11月11日,伴随着一场大雪,单田芳出生在一个曲艺世家。外祖父王福义是最早闯关东的那批民间艺人,母亲唱大鼓,父亲是弦师。单田芳年轻时并没有想过去说评书,和很多世家子弟一样,他更希望正常上学和从事工科或医学。
童年的单田芳跟着父母往来于东北各地,过着颠簸游离的日子。在炮火连天的1948年。单田芳一家住进了气派的小洋房,母亲成了沈阳会宾轩茶社的“红人”。
1950年,单田芳父亲因为被判成“反革命”入狱。
在采访中,单田芳还记得那次让父亲入狱的宴会——家里高朋满座,有曲艺演员佟浩儒,还有他的朋友王子明。当时,单永魁只知道这位陌生的座上客是“朋友的朋友”,并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据说,此人刚从天津赶来,想在沈阳北市场卖王家祖传的熏肉和烧酒。单永魁自然是满口应承,大包大揽。本来帮朋友一个小忙算不了什么,然而,就是这点琐事竟把好端端的单家推入了无边苦海。
1950年初春的一个深夜,街道派出所莫名其妙地带走了单田芳的母亲王香桂,单田芳与父亲面面相觑,枯坐了一宿。次日中午,单永魁也被带走讯问。三个月后,妈妈回到家,不安地问:“全子,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呢?”“出事儿第二天,爸爸就接你去了。他也是四个多月没回家。你们……没在一起呀?”
整整僵持了一年零三个月。忽然,单家收到了单永魁的信。因为帮助了“反革命”罪犯佟荣工(化名王子明),他被判了六年刑,拘押在北京,而他根本不知道王子明究竟是做什么的。
母亲果断离婚改嫁,随后只负责单田芳每月60元的赡养费。生不逢时的单田芳意识到生活的担子了,为了撑起破碎的家庭,他放弃学业走上了评书的职业生涯。1956年,他成为辽宁省唯一具有大学文凭的评书艺人,即使在全国也是凤毛麟角。
单田芳一生只娶了一个老婆。单家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之际,王全桂向单家伸出了援助之手。王全桂的脑子好使,悟性也高,她倾慕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单田芳的妻子王全桂比他大8岁,父亲刚出狱时曾坚决反对过这门婚事。一是嫌弃这个儿媳比单田芳年长,二是嫌她文化水平不高。
父亲六年徒刑期满回到家中,面对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 爱妻改嫁走了、儿子结婚了,儿媳也没离开本行,是个说大鼓书的,而且比儿子的年龄大着八岁!是可忍,孰不可忍!后来父亲对我说:“当刑期满从监狱回到家时,恨不得一头碰死,因为我的愿望和寄托全没了,全毁了......!”单田芳为了感恩妻子的帮助,还是违背父命硬要娶了王全桂。
几十年来,妻子却总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与他患难与共。尤其是在他下放的那些年,妻子原本可以留在城里,但为了单田芳,她每天都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城市与农村之间,用衣服换粮食,为全家人的生计操劳。遗憾的是,在1992年,正当单田芳的事业如日中天时,妻子却因为多年操劳患上重病,最终却没能抢救过来。
单田芳的前半生就如同他所在的那个年代一样,漂泊、动荡成为其中的关键词。
1971年的春天,单田芳一家四口已经被遣送到台安县农村。某天在地里时,单田芳收到一份电报:“父病重,速回沈阳!”这封电报是单田芳的继母发给他的。单田芳当时想跟父亲两年多没见面了,可能老人想念过度,以病重为借口催单田芳回去看他。
所以他把电报放在兜里并没声张,也没请假。几天之后,单田芳收到第二封电报:“父病危,速回!”单田芳急忙跑到大队部向书记和大队长请假,并把电报递给他们。大队长看过电报之后没说什么,大队书记说话了,他翻着眼皮瞪了我一眼把电报放在桌上:“我说老单,你是啥身份,你知道不?你是现形反革命,在我们这接受劳动监督,据群众反应你劳动成绩不怎么好,还经常喊冤诉屈,还让你老婆回城上访,别以为我们不掌握。这就是你不认罪的表现,所以不能给你假,去吧,回去干活!!!!”
又过了几天,大队通讯员王某又递给单田芳第三封电报:“父病故,速回”。
经过多次“研究”,单田芳在事后终于得到五天丧假。回到家里,父亲早已变成一盒骨灰盒。二妹妹头句话就没好气的说:“你怎么才回来?!都给你发了几封电报了,咱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到死也指不上呢?” 继母小声的嘟囔一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简直太难请了!”
单田芳面对人生的挑战,如同他评书中所说的主人公一般应对各种困难。
改革开放后,单田芳恢复了名誉和公职,回到了原单位鞍山市曲艺团。
2000年,单田芳突感不适到医院做胃镜检查,查出患了大面积胃溃疡,胃被切去了三分之二,手术共缝了二十多针。
单田芳说他早5点起床时精神状态最好,先沏杯花茶,静思一天要做的事。不喝酒的他偏爱饮茶,而且就爱花茶,其他茶叶则几乎一律不沾。一次,有“拼命三郎”之称的导演张纪中买好机票,邀请他一同到武夷山品“大红袍”,因不是花茶,他婉言谢绝了。
还有一次,到南昌录评书,他还特意带了一斤好花茶以备不时之需,可计划却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主办方又约他补录了《三侠五义》、《薛家将》等节目。花茶喝完了,他到处去买也没见踪影,只好临时改喝南方的大叶茶对付,回北京后赶紧再换回花茶。
单田芳是个时尚老人,他喜欢看年轻人喜欢的电影、电视剧,而且看得比年轻人更认真。他还要求自己通过看,想想其中蕴含的道理。
他认为,接触新鲜事物是保持头脑活跃的工具,“因为人的脑子只有思考才能保持清醒和灵敏,老年人更应该勤用脑,多思考。”他喜欢唱臧天朔的《朋友》,说这首歌很真诚、很有感染力;沉迷于写博客,在博客中与网友交流感受,分享快乐;经常关注韩剧和港台剧,这让他感觉耳目一新;他还特别喜欢韩国演员张东健,“他的文雅举止和能说话的眼神都是演员功力深厚的体现……”
2009年,在单田芳被认定为 “评书”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他一口气收了27名弟子。但单田芳也毫不避讳地说:“我在全国一共37名弟子,而这些徒弟基本上没有以评书为生的人,大家都有各自的职业,学评书只是业余爱好。”
他在2013年接受《北京晨报》的采访时曾表示,评书目前的确面临着非常残酷的现实。“这个行业确实不景气,书场越来越少,演员越来越少,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学。不只是年轻演员有问题,中老年演员也有问题。下工夫不够,缺乏精益求精的精神。”他说。
在生命最后的几年,他不断出席访谈节目,让女儿代替身体不佳的他去出席各地文化活动,尽可能地收录其作品的影像和声音。
他知道他时间越来越少,他在最后为了这门艺术和死神在竞速。与单田芳同列“四大评书表演艺术家”的袁阔成先生于2015年去世。几年过去,单老先生也故去了。随着泰斗们的离世,评书这门传统的行当,似乎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消逝着。
要被称为一代宗师的艺术家,不仅是本人的艺技要达登峰造极,更要在传承方面达到桃李满天下的水平。而且,可能后者的指标更重要。
单老两者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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