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东那些事之状元楼 何处寄放经典宁波菜的“乡愁”

我还珍藏着一张沪东状元楼的婚宴请柬。这张设计精美、印有金字双喜的红色请柬，是沪东状元楼的“特制品”，既充满喜气，又突出了这家老字号菜馆的经营特色。不像现在的很多婚宴请柬都是缺乏个性、千篇一律的“通用品”。

沪东状元楼和沪东电影院位于平凉路西面的八埭头区域，和周边和丰泰百货店、协泰祥绸布店、宏大鞋帽店、同保康国药号、大同南货店等一大批老字号商店构成了西部特色的文化、商业中心。由于东部有沪东工人文化宫，故一东一西，三个经典地标各领风骚，也把曾经有着“杨浦南京路”美誉的平凉路衬托得交关闹猛，与这条大街一起见证了杨浦发展的兴衰。本文主要说说沪东状元楼。

沪东状元楼坐落在平凉路403号，早在1921年的时候它就开设在八埭头地区了。因为上海已有多家以“状元楼”命名的甬帮菜馆，故而，开在杨浦区的状元楼就用“沪东”命名。当年的沪东状元楼和曹家渡的沪西状元楼以及西藏中路上的甬江状元楼三足鼎立，成为沪上具有地道宁波风味的三家著名老字号菜馆之一。

状元楼，顾名思义，一定是和状元脱不了干系的。在杨浦区政府工作时，我曾经就状元楼这一店名的来由，询问过史志办的一位朋友。他介绍说，传说清乾隆年间，有几位浙籍举人赴京赶考，路过宁波城时便到甬江边的三江酒楼小酌。一盆红烧冰糖甲鱼让几位举人吃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位举人便唤来端菜的堂倌，询问此菜是何菜名。堂倌见端坐桌边的几位吃客斯文儒雅，貌似赶考的读书人，脑子一转，立马指着桌上的菜肴，即兴便说此乃“独占鳌头”也。举人们闻之大喜，果然进京应试个个都榜上有名，其中一人还蟾宫折挂，中了状元。衣锦荣归时他们特意再度重登那酒楼，开怀畅饮。酒酣兴起，新科状元便请店家铺纸磨墨，亲笔题下“状元楼”三个大字赠予店家。“状元亲书状元楼”的故事轰动了甬江，新匾挂出，闻名遐迩，从此，这“状元楼”便成了甬菜馆最具口彩的特色招牌了，以“状元楼”命名的菜馆，也不断在全国遍地开花。

沪东状元楼。

几十年来，沪东状元楼以其独具特色的菜肴吸引着众多食客。在我的记忆中，除了红烧冰糖甲鱼这道促成“状元楼”店名来由的名菜外，状元楼还有好几道招牌菜，如雪菜大汤黄鱼、腐乳黄鱼豆腐、清炒蛏子、苔条花生米等，冷盆中的鳗鲞、银蚶、炝虾炝蟹、烤菜等，各具风味，让生活在杨浦的市民尽享舌尖之福。上世纪沪东状元楼在沪东居民心中，地位就如上海人眼中的锦江饭店、国际饭店那般高大上。如果你请朋友“登”上沪东状元楼吃饭，那你绝对是属于上档次、有腔调的。1977年恢复高考后，每年高考前夕，为讨个吉利口彩，很多家长都会在沪东状元楼摆上几桌，祈愿孩子榜上有名，考入理想的学校。我虽然从小生活在杨浦，但记忆中“登”上沪东状元楼大快朵颐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那时工资低，如想请朋友到沪东状元楼撮一顿，最起码要花掉大半个月的工资。在屈指可数的几次登“楼”中，和沪东状元楼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就是1989年4月29日那天了。因为，我在这里“隆重”举行了婚宴。

当时听沪东状元楼的上级部门——杨浦区饮食服务公司的朋友说，由于状元楼名气响、生意好，到那里举办婚宴都是要找人“开后门”的，起码要提前一年预定。而今我已记不清楚当时把婚宴敲定在那里，是否动用过朋友关系，但从4月29日这个五一前夕的黄金档期来看，当年能够如期将婚宴安排在此，应该也是用了点洪荒之力了。如今，我还珍藏着一张沪东状元楼的婚宴请柬。这张设计精美、印有金字双喜的红色请柬，是沪东状元楼的“特制品”，既充满喜气，又突出了这家老字号菜馆的经营特色。不像现在的很多婚宴请柬都是缺乏个性、千篇一律的“通用品”。当我把这张婚宴请柬呈送给亲朋好友时，他们个个喜滋滋说：“请阿拉到沪东状元楼吃酒水啊，迭个地方灵额！”

上海人把办婚宴说成办酒水，参加婚宴也就是吃酒水。当年沪东状元楼的酒水价格有40元一桌和60元一桌两种，而当时上海人平均工资也就在100元左右。结婚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为了能让大家酒水吃得开心尽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60元一桌的。婚宴在二楼举行，办了几桌已经记不得了。翻看当年在婚宴上拍摄的老照片，那情那景浮现眼前，不禁感叹时光荏苒。随着沪东状元楼在杨浦的消失，自己手头这张当年的沪东状元楼特制请柬，不仅成为见证其辉煌历史的收藏品，更珍藏着我美好人生的一段记忆。

状元楼名菜之雪菜大汤黄鱼。 视觉中国

当年的沪东状元楼由于名气响，店堂布置优雅，也赢得了许多影视制作单位的青睐，众多影视剧组都喜欢把沪东状元楼作为拍摄外景地。由著名导演李莉执导，李家耀、毛永明等喜剧明星主演的电视剧《商业新风》是一部反映饭店服务员为民服务的喜剧片，该片的大部分镜头就是在沪东状元楼拍摄的，并且还招募了不少杨浦当地市民充当群众演员。这部电视剧在荧屏上播映后，无形之中也为沪东状元楼做了一个软广告，一些很少来沪东的市民慕名而来，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店经理望着财务报表上不断飙升的营业额，心里开心得不得了。

上世纪80年代是沪东状元楼的黄金年代。作为一家区属商业企业，它在交税和创利方面连续几年在区财贸系统名列前茅，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创利”状元。然而，随着杨浦商业中心的转移和八埭头地区的兴衰，沪东状元楼这家百年老店慢慢开始趋于平淡。原有的经营特色逐渐消失，生意越来越差。眼看着附近通北路海鲜一条街“异军突起”，它亦不得不与其“同流”。几度易主后，沪东状元楼改换门庭，变成了一家海鲜坊。从此，除了依然悬挂着的那块招牌，它原有的经营特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听闻沪东状元楼即将永久关门打烊的消息后，我曾约几个朋友去那里吃“最后的晚餐”。不料，许久没去用餐，走进店堂，就如来到嘈杂的大排档。如果不是头顶上的那块老招牌提示，实在看不出这是一家曾经在沪上知名的甬帮菜馆。店里的菜肴应该已经跟相邻通北路上的海鲜排档没啥两样了。我与朋友落座后，问服务员要菜单点菜，回说没有菜单，直接去一楼生菜档自选。下到一楼，墙上倒是花花绿绿贴满了菜谱，可是照此点单，却找不到烤菜、虾干、黄鱼鲞等当年甬帮特色菜肴的一丝踪迹。菜肴价格倒还算经济实惠，这恐怕也是为了提高与周围海鲜大排档的竞争力，而不得不祭出的招数吧。

通北路海鲜夜排档。 任国强 摄

朋友是宁波人，想吃甬帮名菜臭冬瓜，在点菜墙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唯一还有些老味道的只有臭豆腐，无奈之下，只得以此臭替代彼臭。最后终于发现了目鱼蛋合蒸这道还有些甬帮风味的菜肴，朋友立马毫不犹豫地将其“拿”下，口中念叨：“总算不虚此行。”然而，合蒸端上桌后，发觉上面撒了一层红红的油辣椒，口味是重了，但宁波风味又跑到川菜辣味那边去了。而龙头烤裹了面粉油炸，应该是模仿了避风塘的做法吧！

本想请朋友一同怀旧百年老店“舌尖上的味道”，却未能遂愿。没有觥筹交错的痛饮，随随便便打发了一餐，眼看场面有些尴尬，赶紧埋单走人。走出店堂，再次张望了一眼“沪东状元楼”这块招牌，不禁五味杂陈，早已忘记刚才吃了什么。哎，沪东状元楼啊，你终究还是和众多商业老字号那样，无法逃脱时代变换中衰落的命运。

本文组稿、编辑：伍斌 题图：状元楼名菜之宁波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