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清军暴打到挑战哥萨克：秋山好古与日本骑兵的发展

作为一个多山岛国，日本本土的马种相较于欧亚大陆的同类来说身型甚是矮小，尽管也曾有过战国时期所谓动辄千余骑横冲直撞的记载，然而事实却是，到了明治维新日本政府正式建军时，全国可用的西式骑兵寥寥无几。之前明治四年（1872）新政府依靠萨摩、长洲、土佐三藩献上的部队组成了第一只近代军队——御亲兵，也就是后来的近卫师团。其中土佐藩献上的两个小队共87人组成了御亲兵骑兵队。他们不但是后来近卫师团近卫骑兵联队的前身，也是日本现代骑兵部队的源点。值得一提的是，土佐藩这两个小队的骑兵乃是两年前，千里迢迢从法国特意聘请教官训练而成的拿破仑式轻骑兵。同时这名法国教官还将当时最新的1870年法骑兵操典，通过口述传授，使其成为了日本的第一部骑兵操典《骑兵教授书》。

▲旧日本陆军各个兵科都有其专属颜色，饰于帽檐之上。骑兵为青黄，日语称作“萌黄”，因此该词也可代指骑兵。图为德国画家所做描绘永沼挺进队战斗的画作

不过明治初年的日本骑兵发展速度极为缓慢。在镇台时期，全国六大镇台，只有东京镇台有两个骑兵中队，再加上改名近卫队的御亲兵下属的近卫骑兵中队，总计全国上下只有三个中队不到500人，甚至比不过数百年前年武田家在长筱之战中投入的兵力。受到马匹这一硬件不足的限制，以及当时各式步兵新式兵器出现的影响，直到明治二十五年（1892），也就是镇台制改师团制后的第4年，六个师团加近卫师团才各自拥有了一个骑兵大队。从编制上看，每个骑兵大队下辖两个骑兵中队，整个日本陆军应当拥有14个骑兵中队。

留学四年后回国的秋山再次一路高升，到了甲午战争前，他已经是第一骑兵大队的大队长。而直到甲午战争爆发时，日军都只有11个中队又6个小队的骑兵，比起当时欧洲列强普遍采用每师辖一个骑兵团，共4个骑兵连的制度而言，日军连一半的程度都做不到，着实体现出其骑兵发展的缓慢。

在甲午战争中日本的骑兵也表现得乏善可陈——大部分时间从事传信和侦查。日本骑兵少有的几次直接投入战斗都没有什么太大战果，甚至是本文主角秋山好古都在领兵侦查旅顺时，于土城子被清军依靠两门火炮的500余人的阻击部队，打的狼狈不堪，伤亡五十余人。

首次登场却并不出彩的“萌黄”们，很难想象十年后他们将会再次在东北这边广袤的舞台上与世界最强的轻骑兵——哥萨克共舞。但日渐崛起的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感受到来自北方的硕大压力，更开始疯狂扩充军备，东北亚迟早再燃战端，确是不争的事实。

在战争结束后的明治二十九年（1896），陆军乘马学校第一代校长平佐是纯去世。因为参与了上文所述的数次对他后来骑兵理论形成影响极深的战斗，秋山好古以中佐之衔继任校长。正是以此为起点，秋山展开了对日本骑兵部队体系浩浩荡荡的改革。

“注目东北吧！战术的研究应以东北为核心！”秋山好古在任职期的口癖如此。

▲陆军乘马学校的正门，其遗址位于今日自卫队习志野驻地内，曾经的礼堂至今仍被使用，被称为“空挺馆”

在明治二十九到三十一年间，日军师团数由七个增加到十三个，且每个师团下属的骑兵大队扩充到拥有三个中队的骑兵联队，并授予了军旗，每个联队都按照师团号给予编号。除了编程较缓慢的北海道第七师团只有两个中队外，日军总计拥有达48个中队的骑兵，番号则从近卫骑兵联队，第一骑兵联队一直到第十二骑兵联队。随后，在秋山的努力游说下，日军终于分别于明治三十二年及翌年成立了战时军属的战略骑兵部队——两个骑兵旅团。骑兵第一旅团辖骑兵第十三、十四联队，骑兵第二旅团辖骑兵第十五、十六联队。独立的战略骑兵部队拥有每个联队5个中队的大型配置（战时则集中成4个）。为了区别，旅团属骑兵联队被称为甲联队，师团属则被称为乙联队。

不仅如此，因甲午战争中骑兵部队遭遇配备火炮的步兵时攻坚困难的教训，同样在秋山的呼吁下，每个旅团都成立了一个拥有6门保式机关炮（即法国哈奇开斯机枪）的系驾速射机关炮队。除此之外，日军还有骑兵用有线电话及骑兵用炸药，乃至新式三十年式卡宾枪的配置，这让这两支骑兵旅团的硬件，相比起甲午战争时期可谓是突飞猛进。与之相对，秋山好古在明治三十年（1897）通过军务局骑兵课，向当局提出了影响后世极深的《本邦骑兵用法论》，该论文在当时不仅仅只有教授骑兵士官生的意义，乃至于是向仍对骑兵用法一片茫然的日军高层指明了方向。

秋山主要将骑兵用法归类为四大项，即搜索勤务、警戒勤务、骑兵战斗，以及最独特的挺进骑兵。

TIPS：《本邦骑兵用法论》

由于该文较为冗长，此处不做全文翻译，只提供各个章节主要内容介绍，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查阅。

·搜索勤务

侦查敌情是轻骑兵的一大职务之一，师团属的骑兵联队本身除了传令外，也是为此而设立。但是直到此文呼吁后，日军才正式成立了上述的两个骑兵旅团负责军属侦查任务。在此之前，也就是甲午战争时期，军属侦察任务只能交由临时将师属骑兵组合起来的支队来进行。同时，秋山认为为了使骑兵更好的独立完成搜索任务，其指挥官应当拥有等同于师级乃至军级参谋长官的战略眼光，以此在自己所任职的学校设立了战术学生制度。

·警戒勤务

当时，军队在驻扎前都习惯布置大量的前哨来防止敌方的偷袭或侦查。秋山则提出如果要防止敌方渗透人员，则将任务交由执行搜索的骑兵部队即可，并无浪费大量兵力的必要。如果骑兵遭遇敌方主力部队，则主动回避战斗等待步兵支援。这样一来可使得部队主力能充分的休息，行军速度也能相应的上升，并举了普法战争的例子以佐证该点。

·骑兵战斗

骑兵以冲击对抗步兵的时代已经过去，秋山如是说。但这并不意味着骑兵不是一个战斗兵种，恰恰相反，骑兵主要目的是侦查以及反侦查。骑兵的对手是骑兵，只有消灭了对方骑兵才能掌握信息的主动权，骑兵战落败的一方将会陷入信息的不对称中。因此骑兵不应该回避与敌人骑兵的遭遇战，主动驱逐敌骑才是正途，（颇有后世航空战的影子）同时论述集中运用骑兵集团的必要。然而秋山也认为骑兵之间的战斗“唯有白兵战，也即突击而已！”，这或许有些过于偏激，不过他也适当的承认徒步战在骑兵战斗中的意义——轻骑兵只能以此对抗重骑兵。章节最后，秋山再度强调了给骑兵部队配属火炮或是机关炮的必要。

·挺进骑兵

全文的精髓莫过于此，结合美国南北战争以及普法战争的例子，乃至于欧洲当时对于骑兵深入敌后运用的两大思想，秋山归结出了适合日本国情的“挺进骑兵”用法。不将骑兵集中于正面战场，而是适当的派出少数骑兵部队长驱敌后数日，从而达成战略及战术上的目标。有鉴于当时欧洲诸国在战略协调上的高度精密，挺进骑兵对任何桥梁，铁道乃至通信所的破坏都能对其造成巨大影响。在战术层面上，挺进骑兵可以兼任警戒侦查，并在决战到来之时骚扰敌人侧后方的粮仓、弹药库，以配合正面战场。

文中许多论点都在日后的战争中一一实现，令人不得不惊叹秋山无愧日本骑兵之父的名誉。

另外，鉴于日俄间马匹的差距不是一朝一日可以弥补的，通过战术与训练来弥补，便成为了秋山眼中克敌制胜的良方，“获得最好的骑兵长官远难于获得最好的参谋长官。”论文总结部分说道。对于明治三十五（1892）年升任少将，次年成为骑兵第一旅团长的秋山来说，如何让当时只有58个中队的日本骑兵战胜压倒性优势的俄军骑兵，成为了他脑子每日反复思索的内容。也就是在同年夏，俄军向日军发出了在尼古尔斯克举行阅兵的观赏邀请，对于已经一触即发的东北亚局势而言，该举动想要表达什么不言而喻。在完成一个多月的参观后，秋山好古与随从人员于明治三十六年十月返回日本。

1904年2月8日，日俄战争爆发，秋山好古也率领他的骑兵部队，投入这场列强在中国领土上的争霸战争。

本文为筑垒地域与文汇报联合创作，主编原廓，作者ELYSIA。任何媒体或者公众号未经书面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更多精彩一战、二战内容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筑垒地域：zhulei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