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冬天赠予大地的礼物,更是冬天赐予人类的最大礼物,这样的礼物奢华无比,却又美妙非常。
说它奢华,是因为在一年之中,她只在冬天降临。南国的冬天,甚至有些地方一年终了都难得见到一场雪。
说它美妙,是因为雪来的时候,它如揉碎的碎银,在苍茫万顷的苍穹,飘飘洒洒,覆盖了万里江山,简直就是美神的化身。
你看,岑参说它:“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李白却说:“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在唐诗外,吴淑姬说:“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纳兰性德则说:“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
这些雪已是美得不行,可要说最空前绝后的一场雪,还得要数柳宗元的《江雪》,因为这首诗里藏着他的一场旷世孤独,从而使得这一首诗最终名扬天下。
江雪
唐·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记得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我们都反复地背诵过这首诗。那时读了这首诗,只觉漫天寒冷扑面而来。而今重读此诗,却只觉得这首诗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旷世孤独向人袭来。
在这首名传天下的《江雪》诗中,只有短短的四句话,便描绘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旷世孤独,致使一千多年来,皆没有一首描写孤独的诗可以与他比肩。
而且,柳宗元还凭《江雪》一诗却吸引了天下人的眼球,他也因此而成为了最顶尖的诗人之一。
后世对这首诗的评价极高,苏轼《东坡题跋》:柳子厚云:“千山鸟飞绝……”人性有隔也哉!殆天所赋,不可及也已。
北宋诗人王直方在《归叟诗话》里说:“如柳子厚‘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钧寒江雪’此信有格也哉,作诗者当以此为标准。”
南宋诗人范晞文也在《对床夜语》说:“唐人五言四句,除柳子厚《钓雪》一诗之外,极少佳者。”
可见,柳宗元的这一首《江雪》影响了多少人。《江雪》既然影响如此之大,那它又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写成的呢?我们且来看看。
柳宗元字子厚,出身于河东柳氏,世称柳河东。他曾与韩愈一起发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唐代古文运动,对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被世人合称“韩柳”。
柳宗元还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哲学家、散文家和思想家。其文笔优美,笔锋犀利,讽刺辛辣。
这样的柳宗元,21岁便高中进士,这对于“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古代来说,绝对是极少有的。因此,柳宗元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少年天才。
如此考场得意的一个少年天才,其祖上又代代都是大唐官员,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话,那么柳宗元势必会在仕途上走得更远。
可问题是,意外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后,开启了一场古今闻名的政治革新——“永贞革新”,企图改革时弊。
然而,这场政治革新仅仅维持了180多天,便因为触动了藩镇节度使、宦官和大官僚们的利益而遭到了破坏,最后不得不宣告失败。
而参与到这场政治革新的核心成员,皆受到了反动集团们的打击。于是,有的人被赐极刑处死,有的人被贬谪流放,有的人被削减权力。
柳宗元则被贬到了荒凉偏僻的永州(湖南)。而此时的柳宗元,仅仅只有33岁,正是一个人一生当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此时被贬,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都难免心中苦悲,柳宗元亦是如此。他身上的万千宠爱,仿佛在一夜之间便悉数尽失。
《江雪》就写在这样令人感觉凄凉的背景下。因为在漫天狂舞的雪花里,柳宗元觉得无尽的悲哀,正如天地之间铺天盖地的冰雪与寒冷一样,无情地向他砸来。
从而砸成了柳宗元诗里面一场空前绝后的大雪,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寒冷。在这无尽的寒冷里面,还藏着他永远都倾诉不尽的一场旷世孤独。
在诗歌的一开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两句便写出了诗人内心深不见底的凄冷与延伸到无边暗夜里的孤寂。
此时,千山万水,皆找不到一只鸟儿的身影。纵横交错的无边道路上,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天地之间,何等的空旷?何等的孤寂?
本来山中觅食的飞鸟,路上的奔忙的行人,皆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意象,可在此时,一切皆无迹可寻。
不但无迹可寻,诗人还要把他们放在了“千山”和“万径”这样的意境之中,并用“绝”和“灭”这样充满了感情色彩的字来形容,使人感觉此时眼前的天地变得无穷比的广大,宇宙变得无比的浩瀚。
而在这无比广大的天地之间,以及无比浩瀚的宇宙之中,更加突出了诗人无限的渺小,无限的孤独。
这种手法的运用,陈子昂也曾使用过,他在《登幽州台歌》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两句,就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法,表达了天地之广大,宇宙之无穷,衬托了陈子昂无边的孤独和寂寞。
此时的柳宗元同样如此,天地越是广大,宇宙越是浩渺,柳宗元就越是孤独无依,越是感觉自己一人独处于寂寥无人的天地之间。
到了诗的最后两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描写了大雪飘飞的天气中,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翁正孤独的在茫茫江面上垂钓。
此时的渔翁,在浩浩的苍穹之下,在茫茫的天地之间,在渺渺无垠的江面之上,显得是那样的凄冷无依,显得是那样的孤单寂寞。
而让他陷入如此孤寂境地的,是那场失败了的“永贞革新”,是那些顽固不化的保守势力,使得他被贬到这个荒凉之地。
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他在被贬后没有多久,他的母亲便因病也撒手人寰,他的妻子也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年便去世了。
至此,他真的变成了那个世间最孤独的人,孤独到感觉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到感觉这宇宙之中仿佛只能见到他一个人的影子。
而他一想到自己又被贬到荒凉无比的境地,他的心里的愁苦便被放大到了极点,仿佛天地之间都容不下他的这种孤寂与愁苦。
在这种情况下,柳宗元写下了一场唐诗里空前绝后的雪,而在这样空前绝后的大雪之中,藏着他永远都倾诉不尽的一场旷世孤独!
在这一场空前绝后的雪里,天寒地冻,意境深远,其中的旷世孤独深入骨髓,使得柳宗元的这一首《江雪》千年来无人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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