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SAP业务套件总裁Manoj ：以“人类在环”机制减少AI幻觉

在人工智能浪潮席卷全球的今天，企业级软件巨头SAP将如何帮助企业AI转型？在SAP Connect 2025大会期间，网易科技对话了SAP Business Suite总裁兼首席产品官Manoj Swaminathan，他阐述了SAP“应用、数据、AI”核心飞轮模型的运作机制，并正面回应了如何避免AI幻觉等问题。

Manoj Swaminathan 2023年12月加入SAP，现任SAP SE扩展董事会成员、 Business Suite（业务套件）及财务与支出业务总经理兼首席产品官，负责Business Suite的管理，同时也负责SAP的ERP、财务和所有支出管理应用程序（包括Ariba, Fieldglass, Concur）的产品和工程。他在企业级解决方案产品和工程领域有超过25年的经验。在加入SAP前，曾担任亚马逊零售服务总监（电子商务基础与财务）和微软Dynamics 365供应链管理与可持续发展总经理等职务。

在这次对话中，Manoj详细阐释了SAP“应用、数据、AI”这一核心飞轮模型的运作机制：通过无缝集成的Business Suite应用生成统一的业务数据，再经由业务数据云（BDC）进行治理与协调，最终为Joule智能助手及其背后的AI代理（Agent）提供可信的“燃料”。AI的“幻觉”与可信度是当前最大的挑战，他分享SAP通过“人类在环”到逐步自动化的流程设计应对AI幻觉，同时，他也分享了在财务、采购等具体场景和客户合作的情况，以及AI原生解决方案与“无应用”体验给客户带来的业务的提升。

此外，Manoj回应了关于Business Suite集成和开放生态的平衡、多模型集成以及SAP相较于同类厂商的差异化基因等问题。

以下是对话SAP Business Suite总裁Manoj Swaminathan的实录（有删减）。

提问：您加入SAP 18个月了，主管Business Suite等业务，您如何看待这段职业旅程？SAP如何应对AI的快速变化？

Manoj Swaminathan： 这是一段激动人心的旅程。SAP与许多从数据库或技术起家的公司不同，它50多年来一直是一家业务解决方案公司，这深植于我们的DNA中。在AI时代，我们必须拥抱变革，并立志成为领导者。

我们的核心理念是打破孤岛。我们不再只看重单一的采购数据、采购应用或采购AI，而是致力于整合财务、支出、供应链、人力资本管理和客户体验等所有领域的应用和数据。集成的应用生成统一的数据，这些数据通过业务数据云（Business Data Cloud） 进行协调，构成了AI的基石，从而提供我们所需的智能。

SAP的产品从构建数据基础开始，包括基础模型和知识图谱，以便系统能够理解和处理信息。Joule的演变始于一个简单的基于自然语言的聊天代理，用于查询信息和导航。随后，我们进化到“代理”（Agent）阶段，它能够代表用户完成交易。我们将Joule视为一个“感知、推理、行动”的模型。它可以感知内部或外部事件（如利率变化、关税），在您定义的配置和政策范围内进行推理，并提供建议。

提问：在自动化过程中，如何确保人类监督（在环控制），防止AI出错或产生“幻觉”？

Manoj Swaminathan： 我们坚信自动化需要一个成熟周期，不能一蹴而就。因此，我们设计了“人类在环”的机制。

目前，“行动”阶段输出的是一系列建议。这些建议会提供给用户（如财务控制员、应收账款文员），用户可以审查并决定是否采纳。在我们的演示中可以看到，代理提供建议时会附带活动日志，用户可以洞察代理查看了哪些数据、应用了哪些约束以及为何提出此建议。

当用户多次（例如五次中有四次）采纳了相同的建议行动后，代理才会在类似场景下实现自动化。我们不是先自动化再学习纠错，而是先通过“人类在环”使流程成熟，再逐步自动化。

以对账、三方匹配等场景为例，这些规则相对简单，系统可以在容差范围内自动匹配通过。我们优化的重点不是成功匹配了多少次，而是失败匹配的次数。我们会分析失败原因，让代理不断学习，以最小化失败率。

提问：从SaaS（软件即服务）到Suite as a Sercice(套件即服务)，客户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SAP如何应对？

Manoj Swaminathan: 最大的挑战在于消除数据和应用孤岛，以及由此产生的巨大整合成本。

数字化转型确实带来了很多创新，但也让企业系统更复杂，很多“整合”只是表层的。

SAP的Business Suite不是简单地把产品堆在一起，而是要打通所有业务数据，让系统能真正形成一个智能的闭环（System of Intelligence）。

过去，企业可以把所有支出管理系统整合在一起，但它们仍然无法与供应链或人力资源数据打通。据我们的研究，80%的IT预算都花在了数据与应用的集成上。我们希望通过Business Suite，把这些负担降到最低。

Business Suite由三层组成：

应用层（Applications）： 包括财务、供应链、人力、支出管理、客户体验等完整业务应用；

Business Data Cloud（业务数据云）：所有应用集成后，生成一致的数据。通过业务数据云（BDC），我们将这些数据统一为标准表示形式。例如，不同类型的采购订单在业务数据中拥有统一的结构，消除了孤岛，保留了业务上下文和语义。

AI智能层：基于前两层的数据，为企业提供可信、端到端的智能决策支持。

这在单一的最佳品类系统中是无法实现的，因此我们需要Business Suite。通过Business Data Cloud，企业的采购订单、服务订单、直接或间接物料采购都可以在统一结构下呈现。这就消除了数据孤岛，让AI能够从端到端地分析和响应。

提问：SAP Business Suite是一个“无缝集成”的商业套件，在“云原生”和“模块化、可组合”的行业趋势下，SAP如何平衡“保持套件整体性、集成性的强大优势”与“满足客户追求更灵活、可组合业务架构”的需求？

Manoj Swaminathan: ： Business Suite并非一个僵化的整体。它的基础是业务技术平台（BTP） 和业务数据云（BDC）。在此之上，云ERP由一系列可组合的模块构成，如财务、供应链管理、支出管理等。客户可以单独启用某个组件，而无需启动整个套件。

如果客户已经是套件用户，启用下一个组件就像进行简单的配置一样容易。这些组件是预先集成好的，开箱即用，数据无缝流动，AI的能力也会随之扩展。这带来了真正的统一用户体验、持续集成的应用套件，以及一致的扩展方式。

提问：SAP正在全力推进AI战略。在您负责的财务与支出领域，AI和生成式AI最具体、最颠覆性的应用场景是什么？

Manoj Swaminathan：感谢这个问题让我有机会谈谈我们这周发布的一些重大创新。

第一，下一代智慧采购Ariba（Next-Gen Ariba）。我们刚刚发布了基于Business Technology Platform（BTP）的新一代Ariba系统。

这是一个全新的、AI原生的采购平台（AI-native Procurement Platform），在“从寻源到支付（Source-to-Pay）”的全流程中都融入了智能代理（AI Agents）。每一个角色（从采购经理、品类经理，到发票和付款人员）都将拥有自己的AI助手。这不是“在原系统上撒一点AI”，而是彻底重构的新系统。

第2， 差旅与费用创新：  我们宣布了与Amex GBT（美国运通环球商旅）的深度合作，将差旅服务供应商与差旅系统原生整合。这将使企业获得更好的折扣、更智能的支出洞察，并在旅程、费用与支付环节实现全数据联动。

第3， AI助手（AI Assistant）。我们希望每一位员工（从财务分析师到采购经理）都能拥有一个真正理解业务的AI助手。每个助手背后都有多个针对不同任务的智能代理（AI Agents）。

第4、 “无应用（Appless）”体验：例如费用报销。我们正在重新构想这一流程，你不再需要手动提交报销单。AI助理会通过与卡提供商集成、获取你的差旅和收据数据，自动创建并完成报销流程，实现“无应用”体验。

提问：现在大家已经习惯用语音和ChatGPT等系统对话，未来是否可以直接用语音与SAP Joule交互？

Manoj Swaminathan： 是的，语音是未来非常自然的交互方式。我们已经在这方面开展工作。在当前移动解决方案中（无论是iOS还是Android），你已经可以通过设备的原生语音助手（如“Hey Siri”或“OK Google”）来唤醒Joule，询问业务问题。Joule不仅能提供答案，还能用你配置的语言朗读出来。我们目前支持约11种语言，并且还在扩展。

提问：SAP在AI模型中扮演什么角色？是集成多种模型还是使用自研模型？如何保证一致性和可靠性？

Manoj Swaminathan： 我们的AI能力由SAP Business AI Foundation驱动。该基础支持众多的模型提供商，包括OpenAI、Gemini、Anthropic等（约支持24家）。我们创建了一个抽象层，作为应用工程师或客户，你无需关心底层使用的是哪个模型。

我们与这些模型提供商紧密合作，在新模型发布前就进行测试和验证。通过精心设计和验证的提示词，来确保即使底层模型升级，也能给用户带来一致的响应。这是我们提供的可靠性和准确性承诺的一部分，同时绝不牺牲对SAP业务数据的合规要求，以此赢得客户信任。

提问：您曾深度参与三大ERP（Microsoft Dynamics、Oracle Fusion、SAP）的工作。

从您的视角看，它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Manoj Swaminathan： 根本区别在于基因。SAP是唯一一家50多年来始终专注于业务解决方案的公司。Oracle最初是数据库公司，应用是后来增加的。微软是平台公司，从操作系统起家。它们的业务应用组合很大程度上是通过长期收购整合而来的。

SAP不是这样。SAP的每一位员工都对业务有着深刻的理解，这植根于我们的DNA中。这使我们能够在这一领域做出其他供应商无法实现的独特创新。

提问：SAP与Google Cloud、Databricks合作构建开放数据生态系统，如何确保数据治理与安全？SAP在数据开放生态里扮演什么角色？

Manoj Swaminathan： 我们推出Business Data Cloud Connect并与Databricks、Google BigQuery等合作，让客户在他们的生态中使用SAP数据，实现真正的“去中心化集成”。

与此同时，我们在主数据管理（MDM）、数据质量（Data Quality）和安全合规方面进行了持续投资。无论是加密标准（Encryption）、数据持久化（Persistence）、高可用性（High Availability）还是灾难恢复（Disaster Recovery），我们都与合作的云厂商保持最高标准。

Business Data Cloud同样遵循这些要求，确保客户可以安心托管业务数据，信任SAP的安全与合规能力。（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