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独生子女,那个年代计划生育如火如荼,听妈妈讲过在我之后她还怀过一个孩子,但当时政策不允许就做了流产。
我是独生女,老公是独生子,我们没有二胎打算,所以我女儿也是一个独生女。
基于以上情况,对于近期大热的电影《我的姐姐》,我自然少了很多情感共鸣。比如下面这些主流观后感——
“我是姐姐,电影拍得简直就是我的前半生。”
“很多场景、台词和情节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太窒息了,代入感太强了。”
“作为弟弟,我一直对姐姐们抱有亏欠感。”
……
这些我都无法get到,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是看完这部电影,我仍有一些如鲠在喉的感受,在两天的沉淀梳理之后,想与大家分享,关于血缘、出身、以及女性的选择和话语权。
生活总有两难境地,却没有孰是孰非
女主角安然是一个步入社会不久的护士,她和男友正在为考研去北京开始新的生活作准备。
一场车祸改变了这一切,父母双双身亡,留给她的是一个“烂摊子”——要上小学的弟弟。
这个弟弟是她上大学以后,重男轻女的父母因为政策开放生下的,和安然没见过几次面,更别谈什么感情基础了。
来不及悲伤的安然面临着两难选择,一边是至亲的弟弟,一边是自己的未来,要怎么选?
如果选择不顾弟弟,执意考研去北京,她会背上自私、不负责任的骂名;
留下来抚养弟弟,放弃理想和追求,任劳任怨为家庭付出,自己实在心有不甘。
似乎怎么选都没有好下场,怎么选都不会得到百分之百的认同与支持。
安然最初无法接受弟弟,她痛苦,“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我的责任,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我,凭什么都冲着我来?”
是的,安然没错,她只是想要冲出家庭的樊笼,拥有自己可以掌控的人生;
弟弟也没错,6岁的他只是想要爸爸妈妈,想要一个家;
以及,有心照顾弟弟、但迫于现实无法承担责任的姑妈、舅舅也没错。
可以说任何人都没有错,每个人都值得同情,影片所体现的也正是许多中国家庭所面临的困境,没有大错大恶,有的只是亲情的牵绊和左右为难的选择。
人生从没有绝对的孰是孰非,是命运和血缘让我们这一生牢牢捆绑在一起。
安然一直在为弟弟找领养家庭,这个过程中,姐弟俩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改变,他们彼此在慢慢靠近,或者可以说更像一对姐弟了。
原生家庭本来就掺杂着各种矛盾、混乱和种种不确定,但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独立到完全抛开血亲,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我特别能理解影片最后,面对这个非常适合领养的家庭,安然所表现出来的犹豫——如果她签下协议,抛下弟弟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本片也失去了其探讨的意义。
有能力做选择,是这一代女性的幸运
影片中还有一个姐姐,就是安然的姑妈,她集合了无数中国传统女人的形象:善良、坚韧,为家庭默默承担一切。
她本有机会上大学,可是因为他的弟弟、安然的爸爸而放弃了学业;
想在国外好好发展事业,却因为弟弟的需要而被迫回国;
人到中年,丈夫卧病在床,自己还有一双儿女……
环境所迫、造化弄人,姑妈完完全全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她没得选,所以她才感叹,“我是姐姐,从生下来那一天就是。”
安然姑妈,这个上一代的“姐姐”认命了。
所以不难理解她劝安然的那句话,“长姐如母,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弟弟好好养大。”
看着电影中的姑妈,我很难不想起自己的妈妈还有婆婆,我们父母那一代人,哪一家不是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
妈妈是家中二姐,大哥去东北插队,大姐早早嫁人离开家,现实让妈妈自然承担起了照顾四个弟妹的责任,过度的操劳让她50出头就身染重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而我的婆婆,家中的长女、大姐,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开支,早早进工厂上班。即便现在已退休,还是经常操心弟弟妹妹的生活,尤其是没结婚、没孩子的小妹,哪怕这个最小妹妹已经年逾五十。
无论我的妈妈还是婆婆,乃至千千万万的传统女性,都跳脱不开时代的桎梏与家庭的枷锁。
到了我们这一代,很多女性就如影片中的姐姐安然一样,有理想、有追求,对人生有着清楚的规划与认知。
安然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便不难理解当父母离世,她面对着幼小的弟弟,发出抗争与不服。
面对着兼顾着各方利益的姑妈,安然说,“姑妈你是一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做的是好事。”
面对着懵懂无知的弟弟,她说,“我的人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在职场中,当富二代的医生同事看轻她“不就是一个护士么”,安然霸气地回怼,“护士怎么了?!”
她大胆地辞职,坚定地要考上研究生,去北京、当医生……正是新时代为了自由和地位而作出种种努力与抗争的女性代表。
电影的开放式结局引发了些许争议。观众更期待一种复仇式的爽感结局:姐姐成全自己,放弃弟弟,才是独立女性,否则就是“扶弟魔”。可事实上,哪怕从完全利己的角度考虑,与原生家庭完全切割也不是一个完美的解法。
恨不是因为强大,反而是因为在意。现实中越是被父母苛待的孩子,往往越努力讨好,因为想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我相信安然,抛开女儿、姐姐的身份,坚强的自我将会成全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选择。
寻找“后天亲人”
很多独生子女儿时都幻想过有一个姐姐、妹妹或是哥哥、弟弟,我也不例外。
小时候当得知妈妈因为有了我不能生第二个孩子,我还表示过多么希望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可我也清楚地记得妈妈说过:
先不考虑政策的问题,如果家里再有一个孩子,你能自己抱着半个西瓜吃吗?
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所有的一切都要分出去一半,你愿意吗?
我清楚记得自己内心咯噔一声:不太愿意。
小时候独享的宠爱,似乎并不能抵挡住成长后的孤独,而且我一直认为,自己至亲的兄弟姐妹和表(堂)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是很不一样的。
如果你不是独生子女,请一定珍惜这份手足情:我们要和另一个人去分享父母的爱,但也会多一份来自于同胞的爱。
对于无法预估的未来,谁帮衬谁多一些还不可知,但有一个血缘亲人共同对抗不那么友好的生活、分担赡养父母的辛劳,总是好的。
如果没有,也大可不必惋惜,不妨拿出一些真诚与信任去找寻生命中的“后天亲人”。
先天亲人不具有选择性,“血浓于水”也似乎提醒我们,到任何时候出现任何问题都不要忘了这层血脉亲缘。
可现实却是,“兄弟阋墙”的闹剧比比皆是,上了法庭的也不在少数。各大地方台的家庭调解节目里,经常上演着套路般的戏码,同胞手足为了父母养老、财产分割等问题,不惜撕破脸皮。
而“后天亲人”则抛开了亲情与血缘,他们多半是不求回报的朋友,但又不止朋友那么简单,感情联结更深切、层次更丰富,可以一起谈天说地,追寻梦想,也可以相互托付心愿甚至身后事。
随着时代的裂变、阶层的落差,先天亲人也会面临“最近的你是我最远的距离”,自古也有“远亲不如近邻”等说法,不能否认,亲情的疏离在当今社会已是一种无法避免的现实。
近几年女权意识觉醒,“独立女性与家庭主妇”经常被作为话题讨论,也产出了众多反映女性在社会中面临问题的影视作品。
《我的姐姐》主创团队都是女性,她们更希望站在女性的角度来讲述这类社会话题。而对于结局,观众怎么看是个人的自由。
但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亲情与自我的权衡、姐姐面对变故需不需要承担抚养弟弟的责任,这些现实问题远远无法靠一部电影来厘清。
在性别问题十分敏感的当下,选择以这样近乎残酷的视角去正视女性的生存处境,或许才是这部电影最可贵的地方。
“它给出的不是问题的答案,而是问题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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