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24小时处于被监控之中,别人能够通过手机将你的一举一动观察得一清二楚,你会怎么样?是否背脊发凉?
这让我想起了奥威尔写的政治寓言小说《1984》中无处不在的老大哥,以及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台词:“老大哥在看着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然而这种恐怖在正逐步变成现实,不少父母开始用摄像头监控孩子的行为。
近日,一个监控女儿看书的妈妈上了热搜。
为了监督一年级的女儿有没有按时看书、坐姿是不是端正,这个妈妈在家里安了一个云台摄像头,还时不时通过对讲功能喊:坐直一点!你在看什么书?怎么又看动画片?
有网友说:代入感超强,这种时刻被盯着的感觉,太窒息了……
事情一出,去年发生的一则旧闻也被人扒出来了:南京14岁男孩打电话报警,称父亲要装摄像头监控自己。
警方了解到,原来上初中的儿子沉迷游戏,有时候不自觉会熬夜。双亲因生意繁忙长期不在家,父亲就想在儿子房间装一个摄像头来监督他学习。
面对儿子的质疑,父亲发出灵魂三问:
你有多少隐私?
我是你什么人?
我不可以监控你?
好像就差一句“我这都是为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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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都市报曾经做过一个抽样调查,422个家庭中就有33个家庭表示,为了监督孩子做作业,他们会在家里专门安装摄像头。其中五六年级的明显多于七八年级,甚至幼儿园开始就有了。
在某购物平台输入“监控孩子”这样的关键词,点进去都是这样的评价:
很多父母觉得孩子年龄小,所以想通过摄像头来对孩子强化监督,一来是让孩子从小形成规矩意识,二来希望帮助孩子形成自觉做作业的习惯。
可这些被调查的小学生给出的反馈是:讨厌摄像头,很压抑,没自由。
看出来没有?这两方的对垒丝毫不像家人,倒像是压迫者和反抗者的斗争,在他们的亲子关系里,我只看得到两个字:控制。
问题的根源,还是在父母的控制欲上。
父母究竟意欲为何?仅仅是担心子女学习不认真?还是对孩子的不信任?在安装摄像头的背后,隐藏了太多“以爱之名”。
有人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是自己的所有物,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一块肉哪有什么隐私权?
因此,在青春期,甚至成年之前,许多父母都认为,孩子的人格是不完善的,因此就应该依附于家长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乖乖听话。
而在孩子到了青春期,很多父母又开始担心与他们难以沟通,希望借此手段多了解孩子的动态和真实想法:只有亲自看见,才能安心。
现如今已经成年,甚至工作结婚生子后的你,摆脱了父母的控制欲吗?
并没有吧。
选专业选工作、被迫相亲、结婚之后还有被催生……人生道路上的每一个环节,都少不了这种“以爱之名”的安排。
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一书中曾写到这样一个故事:
龙应台一家去垦丁海岸玩,妈妈要去上厕所时随口问儿子:“你要不要去?”
儿子说:“妈,我要不要上厕所,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当龙应台回来,儿子又问妈妈:“请问,你会不会问你朋友要不要上厕所?”
见龙应台摇头,儿子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问我上不上厕所呢?怕我尿在裤子里吗?”
为此,儿子还给龙应台写了一封信:
“妈妈,你一边给我自由,一边觉得那是你的‘授权’或‘施予’,你并不觉得那是我本来就有的天生的权利!也就是说,你到今天都没法明白: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别人’!”
这让她突然警醒:无论多么小的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当他降生于世后,就开始拥有独属于他的人生。
在孩子未成年前,父母拥有照顾他、保护他、帮助他的义务,然而这并不能成为控制欲的借口,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孩子有更丰满的羽毛、坚定的信心,未来成为独立且自由的个体。
而父母对孩子的控制,就像挤压一个弹簧,压缩着孩子的自我空间。
总有一天,这根弹簧要么就失去弹性,自暴自弃,要么就奋力反抗,与父母变得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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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成长需要一定的独处空间和一些漫无目的白日梦时光。这也是自我意识培养的必经之路。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健全人格不仅需要与周围环境保持良好的接触,还要定期拥有与自己相处的时间。在独处时不会感到寂寞与空虚,反而能够享受这份安静,与自己进行灵魂上的沟通。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遇到众多与自己有关的问题:
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有哪些特质?
我擅长什么?
我和其他同学相比有哪些优势/劣势?
别人对我有哪些期待?
我对自己有哪些期待?
我近阶段的目标是什么?
对这些问题的探索就是一个认识自己、成为自己、协调自我同一性的过程,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需要经过这样一个阶段,也是成长的必修课。
这种必修课与一般认知的授课不同,自我的探索绝大部分都需要在与自己相处的过程中慢慢探索,在安静的环境下反思,整合以往的种种经历,慢慢地对自己有一个切实的评价。
如果剥夺掉孩子独处的空间,让他们时时刻刻都暴露在大人的监视之中,要求一个小孩时时刻刻表现出“完美状态”,且不说非常不利于他们的健全发展,这本身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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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的方式在孩子年幼时或许可以起到督促学习的作用,但却可能养成依赖父母的习惯,陷入“他律”的陷阱。
这种陷阱具体表现为:孩子学习动力不高,时时刻刻需要靠人监督,一旦无人看管便放纵自我,无心学习。
这是由于被监控的孩子,更容易将学习动机归因外在因素。
他们会觉得我需要认真学习是因为摄像头背后有父母在监督我,一旦移除监控,父母看不到我,我就不需要学习了。
外部动机虽然在短时间内能让孩子迅速产生行动,但是持续时间不长,如果需求得到满足或是监管缺失就会迅速打破原型,需要不断地增加刺激(许诺更丰厚的奖励或是提升惩罚力度)才能维持学习热情。
然则家长之力有限,熊孩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我们不能一直提高物质奖励的价值,也无法不断提高自己的严厉程度。
一句话,外在动机所维持的学习状态从长久看都是失效的。
而内在动机则不同,内在动机会对从事活动本身产生兴趣,一旦形成便会长时间地驱动我们进步。
内在动机趋向的孩子会认为,学习新知识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或是用已有的知识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很有成就感。
撤销监管、让孩子自己去探索学习的乐趣,更能激发孩子的内在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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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除了安装摄像头,还有一些更温和的方式,但效果完全不输摄像头,孩子也会更受用。我这里支三招供大家参考:
1、有限监督
告诉孩子你将采取摄像头监督,但这个监督是有限的。可以和孩子一起商定时长,比如先开始监督七天,如效果好会逐渐缩短监督,七天变成五天、五天变成三天。
有限监督有几个基本原则:
一定要和孩子说明他会处于被监督的状态、且原因是什么;
商量出的时长要双方都能接受;
让孩子知道做不到的后果是什么?(最好也是他自己参与讨论得出)
2、从客观源头上斩草除根
不装监督设备,但明确告诉孩子,比如放学到作业完成之前的这段时间,家里是断网的;或者也可以锁定电脑、ipad屏幕,待课业完成后开启。
3、签订“君子协议”
不装监督设备,孩子的作业和游戏等时间安排完全自己决定,但会以结果为导向:只要收到老师关于学习、作业的通报批评,或者成绩下滑,这项君子协议将作废、暂时“没收自由”。
这样做的好处是把控制权交给孩子自己,给孩子足够的信任和自由,但不是无条件的,契约成立的前提是必须保证学习结果。
当然,这种方法对自控力和时间管理能力都是极大的挑战,对于年龄较小的孩子可能并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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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给与孩子一定的隐私和自由,并不是说家长要对孩子完全放手不管,而是允许孩子有一个可以放空自己,自我反思的空间。
科技的进步是好事,但是科技的发展最终需要和人们对美好生活需求的愿景相一致,而不是限制剥削人们的自由。谨记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