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鸣的12号球衣永远地挂上辽宁体育馆的穹顶,这位辽篮队长在一番感谢后突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我相信我算不上辽宁篮球最出类拔萃的球员,也算不上优秀,现在的队伍里有许多出色的球员,我相信有一天,他们中的许多人也都会退役自己的号码。”
镜头随即心领神会,给到了此时的辽宁男篮当家控卫郭艾伦脸上。
但这场最终,郭艾伦交出的数据单是:12投5中,11分1篮板2助攻4抢断以及2失误。而在第三节最后一分钟那次反击上篮被胡金秋干扰球计入得分之前,他5投0中,0分0助攻。
可当郭艾伦风驰电掣般快攻袭来,和史蒂芬森率领辽宁,将27分的分差硬生生压缩到个位数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就此浮现:对于我们所有CBA球迷而言,更想看到的是哪一个郭艾伦呢?
前者垂头丧气,毫无战意,后者斗志昂扬,勇往直前。三节挖下的大坑的确填补不上,郭艾伦这两场的表现也实在难以服众。可当第四节的郭艾伦挺身而出,连续切下11分的时候,处于中立的球迷们,有没有为此感到一丝兴奋:熟悉的郭艾伦回来了!
但当沮丧和木然再次出现在赛后的郭艾伦脸上的时候,我们还是怀疑:他真的回来了吗?
距离郭艾伦上一次发微博,已经过去了62天(据了解,世界杯后为了备战新赛季,郭艾伦已经卸载了微博)。最后一条微博,是中国男篮众将士在对波兰的那场比赛赛后一起发布的“输,一起扛”,郭艾伦写道,“无论怎样,我们都会始终彼此相信,一起承担。在场上我们12个人就是一个人,我真的很想在场上,很伤。”
一天后,中国男篮4分险胜韩国,郭艾伦砍下16分2篮板5助攻2抢断,得分助攻抢断均是全队(并列)最高,但两天之后对尼日利亚,郭艾伦全场5投0中,仅得2分2篮板2助攻。中国男篮13分败北,小分不敌伊朗,痛失直接进军奥运会的资格。也在赛后有了那句,“男篮最大的网红明星郭艾伦完全无法突破。在对波兰15分钟内5次犯规被罚出之后,又在生死战的18分钟上场时间里1分0助攻……可能你在联赛里了不起,但是你在世界杯,一些关键的比赛里一个球都得不了,可能你一分都得不了。”
在各大论坛平台上,充斥着对周琦和郭艾伦的批判和嘲讽。当有消息透露,郭艾伦在回到辽宁家中后茶饭不思情绪低落时,网络上的声音却是更猛烈的批判。他们一面倒地认定郭艾伦在“卖惨”、“公关”,还有一些极端的谩骂,理智客观的声音几乎不见,反而会有一些看起来冷静的声音发出——“既然这一代已经没有希望了,不如以后国家队也不用召入他了,反正他们把机会都毁了,是时候培养下一代了。”类似言论,总能得到大规模的点亮。
这段时间的郭艾伦,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标签,“网红”、“娱乐明星”,连同他之前曾经取得过的成就都被变着法子拿出来讽刺:“亚一控”、“准MVP”,这些话语,无疑对球员本身是一种伤害。而所谓恨铁不成钢,其实也已经成了攻击,变了味道。
郭艾伦没有再发微博,没有参加公开活动,也没有往常的搞怪耍宝,就连商业活动也尽量不出席,这是他现在能做的全部事情了,被这些热衷于发声的球迷钉上了耻辱柱,他很难自己脱身。
于是,我们看到的是现在的这个郭艾伦:他的突破不坚决,在踏入三分线内形成起三步动作后,会反常地找人传球延误战机;他的持球少了许多花样的运球动作,现在更多是简单拍一两下,像烫手一样,赶紧把球交给最近的队友;就连以前常见的主动要来球权,示意全场拉开单挑的回合,现在也完全不见。一句话,郭艾伦的自信丢掉了。
CBA第二比赛郭艾伦半场5中0后的状态
在暂停时,他的表情是彻彻底底的沮丧。在场上,他是明显的畏首畏尾不知所措。喜欢在网上看评论的他,显然听进去了每一句对他的批评:粘球,秀花活,突破太独,出手不合理……但当他把这些特质都从身上拿掉之后,他变成了一个都称不上平庸的后卫。不客气地说,他和CBA联盟中那些站在小外援身边的国内后卫,已经没有区别了。
所以我们希望看到的郭艾伦,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从真正出道,开始走向职业以来,郭艾伦就是一个极具争议的球员。他的突破很快成为招牌技能,被认为可以和小外援相提并论。
2015年长沙亚锦赛,郭艾伦风驰电掣,入选亚锦赛第一阵容,“亚一控”是他当时自己拿来调侃的昵称,事实上也是客观存在的荣誉。
2015年长沙亚锦赛 郭艾伦入选第一阵容
在被认定是一个美式后卫之后,郭艾伦的进步仍然肉眼可见。长期关注CBA的球迷都能从场面上直观感受他的成长,在上赛季,郭艾伦场均拿下23.6分和5.8次助攻,都是生涯新高,而助攻数也高居国内球员第一,并且在和王哲林的MVP竞争中不相上下。
郭艾伦自己曾经说过,他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欢自己,但他总是较劲,想要用表现去征服这些人,所以才有了他的名言,“要善良”。可是他不明白的是,有时候不喜欢是没有道理的,也没有哪个人一定会得到全部的喜欢,哪怕他已经足够出色了。
任何时候一句话都可以反过来说,标准从来不是界定的。郭艾伦现在完全自己背上了枷锁,他在比赛中显然是想得太多。那句“也许你在联赛里了不起”会直接推演出一个结果:如果他在CBA里打得好了,也会被定义为“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会加重别队球迷的仇视。而当他参加综艺栏目,得到林书豪的夸奖,“我觉得他是国内最好的后卫”之时,网络上的反对声音又将这句话理解为“商业互吹”的“客套话”,哪怕郭艾伦自己不当回事,也会有人替他脑补,“郭艾伦沾沾自喜,心里不知道多高兴,真以为自己上天了……”
所以,你不可能让任何人都满意,就不应该去听从他们的想法去做,委屈自己,变成一个毫无棱角的平庸之辈。拿综艺节目来说,未必真的会有他的反对者去看这个节目,他们只是把这件事当做攻击的口径,添加到罪状之中。实际上会有中立的球迷看了节目,被他的真诚,或者是“缺心眼”打动成为他的球迷,至于节目组透露的“郭艾伦在节目录制期间坚持训练”,也不会被反对者承认的。
这是一个非此即彼非黑即白,乃至谁嗓门大谁有理的网络时代,挨打站稳是理所当然,可对于一个目前国内最优秀的后卫,这顿网络上的鞭挞,要持续多久呢?可能郭艾伦想不明白,也有很多他的球迷或是中立球迷想不明白: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恨铁不成钢,希望郭艾伦长个教训的人,是真的希望他重新站起来顶起一片天,真的希望他好吗?
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网络上的喷子们,郭艾伦也无需为他们妥协。如果他需要为自己的错误做出弥补的话,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重新找回自己,找回那个真正的郭艾伦,要证明自己在世界赛场变强之前,先要找回来“可能你在国内联赛里了不起”才行。
这是郭艾伦能做的全部事情了,而作为球迷的我们,能做的可能是尽最大的善意,来制造一个让球员能不承受巨大压力而顺利表现的环境。这篇文章可能还会被认定为洗地,可回到最初的话题,我们想看到的,应该还是那个第四节奋力拼搏的郭艾伦,而不是那个5投0中不知所措都不该留在场上的平庸之辈。
那么最后的一个问题是:有多少不吝谩骂的人们,是真的希望郭艾伦从此沉沦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