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首页 > 新闻中心 > 热点新闻 > 正文

隐秘之咒:对不起,你是我爱而不得的母亲

0
分享至
如果当初他也能捡起衣服帮母亲穿上,而不是去问“为什么别人说你是卖的”这种伤人的话,或许那天晚上,母亲也不会想要毒死自己吧?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隐秘之咒07:对不起,你是我爱而不得的母亲


第一场

“吴英凤?光有名字,不好查啊。”

“知道了,谢谢。”

分局办公室,纪纭放下电话,向后靠上椅背,耷拉下眼皮,轻轻揉着太阳穴。

从昨晚直到刚刚,她几乎都没合过眼。

在得到吴英凤这个疑似线索的名字后,她和老左再没能获得其他线索,而紧接着,她目睹了老左比翻书还快的变脸。

左雪峰一改之前的温和形象,严词厉色,让纪纭以偷税漏税的名义将那四名女性工作人员带回局里问话。四个女人顿时傻眼,还想借鞍县老乡的名义和左雪峰攀交情,左雪峰却直接冷笑,说当年自己调去鞍县任职是得罪领导,并不是自己想去,对那个地方只有厌恶。

真的只有厌吗?

凭左雪峰那些年的能力与口碑,想要从县城调回市里,不过领导一句话的事。可偏偏,他却被雪藏于鞍县近十年之久,难不成从那时起他就染上了赌瘾?因此成为领导眼中的鸡肋,用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若真是这样,那他染上赌瘾,到底是在任职鞍县之前,还是之后?

对于左雪峰往事的猜测,并没在纪纭脑海中盘旋太久。辞别左雪峰后,她便联系上邢队,建议围绕邰神婆的潜在仇家和吴英凤这两个方向,对带回来的四个女人进行问讯。得知“吴英凤”这一线索后,邢队当即采纳了纪纭的提议,连夜对四人进行突击问讯。与此同时,另派人员调查起无常殿可能存在的偷税漏税行为,以便能延长对四人的扣留时间。

四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没想到嘴都挺硬,一夜下来什么都没问出。又或许因为左雪峰此前的那番演戏,激增了她们的警戒与敌意……这会不会又是左雪峰故意丢给邢队的烂摊子?

晨曦拂洒眼睑,纪纭微微微晃了下脑袋,试图将这些与案情无关的疑惑彻底从脑中摇走。

一夜都未能问出有用信息,她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打电话给信息科的值班同事。可现实却是,全国有那么多叫吴英凤的人,不知道年龄、住址、身份等基本信息,想要找出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邰神婆与这个吴英凤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而周子皓和沈永军,他们是否也会认识吴英凤?难不成在《鞍县过往十九年》中,吴英凤也曾扮演过某种重要角色,使得邰神婆即便在多年后也为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好困,好想睡一觉,在梦里看清楚十九年前鞍县发生的一切。

渐渐的,纪纭已经控制不住脑海中那个小人,无声地说起胡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猛然睁开眼,办公室里已经忙碌起来,挂钟时针定格在了十点区间,不知不觉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

办公桌上,摆放着鸡蛋饼、盒装鲜奶以及美式咖啡,也不知是哪位同事给她带的。在此之前,她也曾在办公室熬过夜,可似乎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发现她醒来,对面桌的年轻民警小王咧开嘴,朝她摇了摇手。另一名中年女警背后经过时,十分自然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了声辛苦了。

一股暖流从纪纭心底荡漾开,虽然没有人明说过,可她却心知肚明,对于她这个并没有太多刑侦经验的“关系户”,大家之前表面看似热情,私底下却从未将她当成能够长处的同事。如今,却似乎有些不同了。

突然,一名同事大喊:“鞍县技侦那边有消息了。”

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去,纪纭猛灌一口咖啡,随后也起身走了过去。

“居然会这样?”那名同事看着技侦传回的信息,表情古怪,愣了愣方才苦笑说:“你们猜,是谁制造了这场车祸?算了,不卖关子了,根据技侦那边的现场痕迹勘测以及事故车辆检查,得出结论,极有可能是邰玉玲自己。”

“在汽车没有任何故障的情况下,中途强行变道,驶入河里,却又提前打开车门,以防在坠河时因为水压缘故无法开门。”

“最重要的一点是,鞍县警方出动近半警力花了一夜时间,都没有找到邰玉玲的尸体。反而在一百多米外的桥洞下,发现有人上岸的痕迹,已经在现场采集到了DNA,一旦比对出属于邰玉玲,那基本可以证实她是故意这么干的。”

同事们纷纷议论起来,人群边缘,纪纭啜着咖啡默默听着,睡了不足三个小时,脑中还是一片浆糊。

联系技侦的那名同事抬头找到纪纭,笑着问:“小纪,你怎么看?”一道道目光投向纪纭,正专心喝咖啡的她被突然点名,差点呛到,脑袋倒是瞬间清醒起来。

她想了想,说:“我觉得,她的这个行为和之前那个沈泉很像,都像是在逃避什么。可为了逃避,居然制造一场车祸,似乎有些……幼稚。她难道不知道,凭借如今的技术手段,警方很容易就能查出真相。”

“嗯。”那名同事点了点头:“她的做法确实有些没道理,哪怕她是职业神棍,可也不曾避世隐居,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她应该知道这些伎俩是瞒不过警方的。”

“要么是她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要么就是,她别有用心。”纪纭面露深思。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名同事喊声:“查到姓沈的经济问题了。”

纪纭怔了怔,目光随之剧烈波动,那位堪称道德楷模的沈老院长,他的金身终究还是被破了吗?

“沈永军有什么问题?”她问道。

同事走进办公室,放下手里的数据单道:“不是沈永军,是他儿子沈泉。”

“前不久扫黑除恶专项组不是查封了一个地下赌场吗?就在昨天终于完成了对上下游资金链的侦破,发现沈泉正是赌场的常客之一,并且曾经欠下一大笔赌债,加上利息高达四百多万。不过后来都还清了。”

“经侦之前查过沈永军的经济状况,没有任何问题,可查他儿子时却发现,不久前他账户上突然多出一大笔钱,汇款地点是国外,因为数额与欠债相当,怀疑是他用来还债的。”

“对方为什么给他这么多钱?”纪纭问。

“不清楚,汇款人在国外,侦查起来难度很大。”同事说着,语速渐缓:“可疑的是,那笔钱汇入的时间,正好是317失踪案案发后的半个月左右。”

办公室里陡然安静下来。

纪纭心跳咚咚加快,这不是咖啡因的刺激,而是来自同事话里所隐藏的深意。

同事没有直接点明,毕竟尚无任何证据,可是……儿童福利院院长的儿子欠下巨额赌债,突然失踪的孩子,嫌疑人薛辉与福利院院长的隐秘联络,半个月后来自境外的可疑汇款……当这一切联系起来,某种可怕的猜测自然而然也就成立了。

难不成,317孩童失踪案,与沈泉有关?因为那笔赌债?

可他已经还清赌债,那如今又在躲避什么呢?同样的还有邰玉玲,她制造车祸,假死脱身,又是为了哪般。

“对了。”那名同事喘了口气,说道:“另一组也查了邰玉玲的个人账户,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在好些年前,应该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陆续收到国外的汇款。”

纪纭眼睛倏然亮起。

出现了。他们的联系在这呢!

然而,十几年前,还在鞍县当神婆的邰玉玲,为何会不断收到国外汇款?

难不成,身处穷乡僻壤的她,在国外还有客户?说出来很难令人相信。

第一时间,她便想到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私家顾问”老左。

按说老左并非本案的侦办人员,没有权限获知案情进展,可邢队对此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纪纭看来也算是默许老左这位昔日的神探存在。

“老左,好消息,我们查到邰玉玲和沈泉之间的联系了。”

第二场

两道视线隔空相触,房顶上的少年与草垛里的女人同时愣住。

一刹那,女人眼中迸绽出复杂的神色,紧张、羞愧、担忧、还有疼爱。她仰头盯住小林,仿佛忘了自己的处境,布满猩红血渍的唇角泛起诡异的笑,扬起双臂挥舞起来。

“儿呀,我的乖儿呀,你终于舍得来看望妈妈了。”女人笑着喊道。

小林的心脏如同漏跳半秒,鼻尖猛然酸楚,继而意识到不妙,就见胎记男的同伙,那个刚系好裤带的矮瘦男人也抬头望向天井。

不能被发现。

小林急忙向旁边挪动,慌乱之下撞歪了一片檐瓦,瓦片迅速向下跌落,坠地破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窄巷望风的周子皓见状赶忙压着声问:“小林,没事吧?”

话音刚落,从库房中传来男人凶狠的喊叫声:“谁?谁在上面偷看?我日你妈个仙人铲铲,给老子滚出来!”

两个孩子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目光都有些无措。

“有种别跑,给老子等着!”男人的吼声和匆促的脚步声响起,库房没有后门,显然他是打算跑出院子,前来巷子里抓人。

“小林?”周子皓双拳捏起,小脸也紧紧绷着。

“走,我们先走。”小林用极快的语速说道,身体擦着砖瓦就要滑落,这时他耳边响起女人透着惊恐的声音,“乖儿子,你快走。坏人要来抓你了。不要管妈,你快跑,快跑啊!”

小林停住,胸口像是被尖刀剖开,剧烈的痛感向深处蔓延,心脏如同火炙般灼热。

他怔怔向下望去,就见女人不顾赤身裸体强撑着站起,朝自己奋力挥舞手臂,神情急迫而坚毅,如同在守望某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与此同时,从前院方向传来人们的嚷嚷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冲着库房而来。

吴英凤浑然不觉,依旧挺身而立,朝向天井挥舞手臂,看起来十分滑稽,小林的目光却定格住。“子皓,我不下去了,你快跑,等你爸来了再说。”他转头向周子皓笑笑,随后撑起身,摇摇晃晃地站在天井边缘。

“小林!你做什么?”周子皓傻眼了般盯着少年,小脸写满难以置信,“你、你别乱来。”

回应他的却是小林的纵身一跃。天井距库房地面足有五米多高,半空中,小林咬牙闭眼,在女人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在事先瞄准的草垛上。可没想到看似密实的草垛,中间竟是空的,随着小林左脚率先落地,剧烈的痛感从他的脚踝处爆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抱紧左脚。

“儿子!”吴英凤关切地扑上来,却被小林挥手阻拦住,她嗫嚅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动。”小林挣扎着爬起身,一颠一颠地走到不远处,捡起女人上衣,却发现已被扯烂。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抿了抿唇, 重新跳回到吴英凤身旁,脱下自己身上本就是成年人穿的大码衬衫,帮女人披好,裹住她暴露在外的身体部位。

吴英凤双眼通红,一把就将小林搂进怀中,嚎啕大哭。小林不知所措,只能顺从地将下巴搁在女人肩膀上,怔怔望着前方。如果当初他也能捡起衣服帮母亲穿上,而不是去问“为什么别人说你是卖的”这种伤人的话,或许那天晚上,母亲也不会想要毒死自己吧?

十多名身穿麻布衣的男女出现在库房前的空地上,他们止住脚步,惊讶地看着赤裸上身与吴英凤相拥在一起的小林。小林想要推开,却被吴英凤奋力抱着,可怜的女人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仅剩的归属,口中不断念叨“乖儿子”之类的话语。

对面人群聒噪开来,继而一声怒斥,“你们为啥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说话者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年轻人,在一众白衣信徒中,似乎颇具威信。

“王阳师兄说得是,竟敢在邰神婆屋里头胡来,不怕遭报应吗?”

“这瓜娃子也才十三四岁吧,毛还没长全就搞女人了?”

“咦,他不是福利院那娃吗?”

闻言,王阳怔了怔:“你是……薛林?你叔呢,是他放你进来的?”

直到这时,小林才从女人怀里挣脱出,踉跄着将女人挡在身后。对方口中的“叔”,指的正是胎记男,从前胎记男也曾带自己来过邰神婆的院子,算是混了个眼熟。

眼前的王阳,虽才二十出头,却因为办事能力强,已成为神婆众多信徒里的头目。可小林却能隐隐察觉,王阳对于胎记男,似乎一直存有某种敌意,或许是因为胎记男和神婆过于亲近的关系吧。

小林心中一动,说:“是的,我叔让我来把她带走。”

说完,小林搀扶着吴英凤,就往外走去。虽然风险很大,可到了这一地步,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试试。

“慢着。”王阳皱眉:“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姑婆前不久收留的一个女病人吗?你们刚才到底在做啥子?她病还没治好急啥子?”

“她的病……”

小林刚想现编个借口,一声怒喝从前方传来,“薛林你这个憨批,居然是你!”

来者正是之前欺负吴英凤的矮瘦男人,他冷笑着冲过来:“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想要坏我哥的好事?”

小林脸色陡变。

胎记男有俩死党,也是他犯罪的帮凶,其中之一正是此人,外号猴子,具体名字不知,只知道他姓张。

紧急关头小林也顾不上其他,指着猴子大吼:“快抓住他!刚才就是他欺负了这位阿姨!我亲眼看到他……他在对阿姨做坏事!”

“放你狗屁!你在做什么?明明是你这个瓜在干坏事!”猴子红着眼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的,只能先将两人隔开来。

而当见到猴子时,吴英凤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恐之色,弯腰缩头躲在小林单薄的身子后,眼眶湿润。

包括王阳在内的多数人瞬间都明白了什么,再看向猴子,众人眼里隐透着厌恶。

“王叔叔,要不报警吧。或者把他押到派出所。”小林趁机对王阳道。

王阳眉头紧锁,没有立刻给小林答复。

小林猜出他在担心什么,压低声道:“王叔叔,这可是姑婆的屋头,猴子在这对姑婆的病人干坏事,显然没把姑婆放眼里啊。”

王阳眼中闪过愤怒,狠狠瞪向猴子,随即大手一挥:“把这瓜带走,送派出所。”

猴子奋力挣扎,却还是被众人牢牢箍住,只能一个劲地对着小林大骂。

小林不动声色地扶着吴英凤向外走去。

本以为神婆的信徒们,绝不会允许他带吴英凤离开,可不曾想猴子欺负吴英凤激起众怒,反而给了他浑水摸鱼带走疯阿姨的机会。神婆的首席弟子王阳,似乎也比想象中正气。

事情进展远比预想中更加顺利。神婆没有露面,说明她要么在休息,要么在忙。只要能带吴英凤离开这,去到派出所,就能举报胎记男,让他被警察抓走,从而摆脱他的控制。

正当小林内心狂喜之际,从前院的屋里走过来几个女人。“慢着,你要把她带到哪去?”为首的女人指着小林问。

小林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姑婆说了这病人不能走。”女人目光扫过犹在挣扎的猴子,皱眉问:“王阳,你们这是要干嘛?”

面对女人,王阳显得很恭敬,唤了声大师姐后,解释起刚才所发生的事。可他刚说一半,就被女人打断:“原来如此,果然被姑婆提前预料到。你们都被骗了,猴子没做那种事,真正对病人做出那种事的人,是薛林。”

王阳怔了怔,目光逡巡在小林和猴子之间,表情变幻不定。其余人也都愣住,原本确信无疑的判断,只因姑婆的一句传话,而变得摇摇欲坠。

“我日你仙人板板。”猴子挣脱众人纠缠,恼羞成怒的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小林面前,抬起一脚直踹小林的肚子。小林发出一声闷哼,捂着小腹向后摔去,猴子欺身而上正要再来一脚时,吴英凤从旁边冲了过来。

“住手!”她护犊般张开双臂,试图阻挡住猴子。

“干啥子?舍不得小奸夫了?”猴子冷笑一声,拨开吴英凤,上前抬起脚便要向小林的胸口踩去。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抓住猴子的肩膀,将他牢牢摁住。

“谁他妈……”猴子边扭头边骂,当看清楚来人时,他声音顿时卡住。

周明成斜睨了眼矮瘦男人,缓缓松开手,目光在吴英凤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向小林。从他的目光里,小林看出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怜悯。刹那,小林明白过来,周明成全知道了,他身后的周甜甜已经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

现在开始终于不用再装了。

小林唇角泛起一抹自嘲,收敛起一贯的羞赧神色,双臂后撑坐在地上,平静迎接周明成的审视。直到周子皓穿过人群跑出,来到身边,将他扶起。

“爸,你有没有去派出所报警?”周子皓转头问。

“报警”两个字传出,在场的弟子和信徒们全都变了脸色。

“我…… ”周明成嘴唇翕动,目光像是在面前空气中寻找什么。

“还没来得及呢。哥,我们现在就陪爸去报警。”说话间,周甜甜已经来到吴英凤身旁,搀住这个可怜女人,准备带她一起走。

周子皓则扶起小林,一拐一拐地走到周明成身旁,“爸?我们走?”

“哦,好。”周明成仿佛此时才回过神,目光依旧虚浮,低下头,转身向外走。

女人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周老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呼?”

周明成怔了怔,抬头就见邰神婆正站在前方小径中央,脸上露出淡雅的微笑,凝视着他。而她背后不远处,还站着一对肤色黝深的男女,体型矮瘦,衣着奇特。

“我……我来接下孩子。他们调皮乱跑,居然跑来神婆家了。”周明成语气有些迟缓。

“那她呢?”邰神婆抬起手指向吴英凤,“她是我的病人,周老板这是准备带她去哪?”

周明成喉结耸动,一时无言。

邰神婆笑了起来:“气运之道,变化无常。周老板来鞍县做慈善,本是好事,气运也会还以福报。可若非要干涉他人气运,怕是会引来上苍不满,不仅指标福报鸡飞蛋打,说不定还会引来大祸。”

周明成眼中浮起震惊,捏紧拳头,死死盯着邰神婆。面对邰神婆的缱绻笑容,他很快松开拳头,平静地说:“神婆说得是,我这就带孩子们走。”

随后他转过身,对搀着吴英凤的周甜甜说:“松手。”

“爸?”周甜甜面露不解,并没有照做。

“愣着干嘛?我让你松手啊!”周明成一把抓住周甜甜的手,硬生生从女人身上扒开,随后拽着她向前走去。

周甜甜从没见过爸这么凶,紧抿着唇,眼圈通红。周子皓嘴巴张了张,眼底浮起失望,最终什么也没说,扶着小林闷头跟在父亲身后。

“姑婆,不能放薛林这个瓜走啊!”猴子突然大叫。

“闭嘴。”邰神婆瞥向矮瘦男人,眸底一片冷然,随后微转过头,淡淡问:“周老板还想继续收养这个娃?”

小林心跳猛然加速。

虽然已经无法再带走吴英凤,用她去定胎记男的罪,可其实,自己的最终目的也只是想摆脱胎记男的控制,以便离开鞍县这个鬼地方。

在鞍县,嚣张如胎记男,也得乖乖听神婆的话。

然而眼下,神婆却将自己今后命运的选择权,丢给了周明成。

没有说话,小林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身旁的男人,扶着他的周子皓也不断向老爸眨眼睛进行暗示。

漫长等待过后,就听周明成低声说:“可以吗?”

“当然。只要不随意干涉别人命运,周老板的福报将会源源不断。”邰神婆露出微笑,话语间,仿佛已替上苍完成了某种交易。

“多谢神婆。”说完,周明成不再多言,带着三个孩子匆匆离去。

“我的小乖乖!你这是去哪啊!你不要妈了吗?”

吴英凤大叫着冲向小林,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几名白衣信徒拦住,只能哭泣哽咽。

“儿子呀,你还会不会来看妈?”

“妈给你买新衣服,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红烧肉?还是排骨汤?只要你喜欢,妈都给你做。”

“乖乖,你可一定要回来看看妈啊。”

心脏猛然缩紧,小林鼻尖隐隐发酸,可直到走出院门,他都没有再回头。

对不起,我只想离开。

对不起……妈。

第三场

“干得不错。这个沈泉,的确是一个重大突破口啊。”

办公室里,邢队亲手为纪纭泡了杯茶,紧锁多日的眉头逐渐舒展。

在查出沈泉曾欠下赌场巨款,并与境外有着不明巨额资金往来后,分局立即以涉嫌参与赌博对沈泉处以十五日行政拘留,也算是暂时把人给控制住。

之后,邢队经由上级批准同意,与人民银行下属的外汇管理局配合,侦查起那个境外账户的真实身份。一旦发现户主与违法犯罪集团有关,沈泉将会被正式定性为317失踪案的嫌疑人,进入司法程序。

可由于沈泉的敏感身份——儿童福利院院长的独子,一旦他成为嫌疑人的消息曝光,势必会造成不良社会影响,甚至会影响到公信力。因此,极个别领导的意思是,等案件侦破后,尽量淡化沈泉的存在,矛头指向外部,也就是境外犯罪集团。

可是,这才刚刚找到突破口而已,距离厘清整桩案件还有不少路要走。

包括邢队在内,都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捧着发烫的一次性纸杯,纪纭目光穿透蓬松上升的热气,如视远方。

“邢队,关于沈泉的情况,我觉得还有一些疑点,应该放在审讯时去攻破。”她说道。

“比如呢?”邢队此时显得颇有耐心。

“比如那个疯了的神棍,王阳。”纪纭面露探究之色:“沈泉说他之前唆使王阳去工地捣乱,是因为看不惯施工影响附近医院的病人休息。可根据监控显示,他好几次趁乱潜入工地,分明就是在寻找什么。包括邰玉玲为什么能收到那么多笔境外汇款?她从前在鞍县,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这些都还是谜。”

“嗯。”邢队沉吟片刻,摆了摆手笑道:“你会有这些好奇,很正常。这些的确需要厘清,但并非当下。眼下的重点是,查明嫌疑人沈泉的犯罪事实,包括他与薛辉背后犯罪集团之间的非法勾当,以及317案受害者的下落。”

“可是……”纪纭想了想道:“我总感觉这个案件远没这么简单,相反十分错综复杂,说不定还会牵扯出许多隐情。”

“所以要快刀斩乱麻啊。你说的这些等沈泉认罪后,他一定会全部交代清楚。”邢队笑了笑:“有时办案就像作画,一味的追求细节,想要处处到位,反而会乱了头绪。要有轻重之分,本末之别。”

所以,说白了,只是为了提高破案率和向上级交差吧。

看着一脸语重心长的邢队,纪纭内心颇为阴暗地想道。看来,想要彻底查清楚那些疑点,还得去找老左帮忙。

可昨天告诉他,查到沈泉和邰玉玲之间的联系时,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

平淡的语气中,隐透些许厌烦。

没来由的,纪纭眼前闪过一幅画面。那晚,她第一次去串串火锅店找老左,准备一同前往无常殿。买完单,走出火锅店,在飞蚊环舞却不敢靠近的路灯下,左雪峰突然仰头,望向云尾那轮明月,双眼赤红,眸中隐隐有泪光波动。

当时她还假装惊讶地问老左你怎么哭了,老左爆粗口说自己在打哈欠。

所以,那晚的老左就只是打了个哈欠吗。还是说,真的哭了。

如果是,那他又是在为谁落泪?

强压下莫名涌动的心情,纪纭起身向邢队告辞,向办公室外走去。

身后响起邢队的声音,“怎么,又准备去找那个姓左的了?”

纪纭身体倏然绷紧,目光稍显慌乱,可很快她镇定了下来。

“嗯,是有这个打算。”背对着邢队,纪纭冷静回答。

谁知邢队重重一哼,厉声道:“向无关人员泄漏案情,这是违法犯罪。你知不知道,光凭这一条就能让你当不成警察?”

“那你现在就把我拷起来。”纪纭转身看向邢队,伸出双手,随后缓缓放下:“你早就知道,可直到现在才提。利用完他,现在又想卸磨杀驴了吗?”

“哎哎,和你冲个壳子,你认真个啥子。”邢队难得地冒出一句方言,摇头苦笑:“我只是好奇问一下,你到底给了姓左的什么好处,这懒瓜居然会这么卖力地帮你?”

纪纭没有选择隐瞒:“报销。”

“报销?”邢队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呵呵,这家伙还是这么没长进。”

眼看着纪纭转身要走,邢队突然话音一转:“你就不好奇,他当年为什么会被调去鞍县,成为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而那之后,他又是怎么堕落的?”

纪纭愣了愣,她当然好奇,可随着侦查的推进,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案件调查上,哪有心思去好奇这些?

即便有时会想到左雪峰,也如流风掠影,转瞬就被她强行从脑海中甩掉。

“小纪啊,既然你想去查那些陈年往事,又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呢?”

邢队的话犹如一道雷霆,直插入纪纭脑海,搅乱思绪,翻涌不止。

“嗯。”不置可否般应道,纪纭走出办公室。

第四场

三殿街的串串火锅店。

距离晚上七点还差一刻钟,正是上客的高峰期。

纪纭找到了正一个人喝酒吃着牛油辣锅串串的左雪峰,没有说话,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你来了。”左雪峰抬头朝纪纭笑笑,随后举杯,“陪我走一个?”

纪纭直勾勾盯着左雪峰,如果她的眼中有火苗,左雪峰的脸早就被她烧化了,可惜没有,即便是火锅店如今大多也早已不再使用明火,改成清一色的电磁炉。

“在走一个之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打算告诉我?”纪纭淡淡问。

“有什么事?没什么事啊。我说小纪,你干嘛这样盯着我。哎,我想想啊……”左雪峰面露思索状,半晌恍然大悟:“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生日了。你是在说这个吗?嘿嘿,好女娃,打算给我送什么礼物啊?”

啪!

纪纭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餐具哐当作响,把走过的服务员和邻近两桌客人都吓了一跳。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左雪峰,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认识他们?”纪纭语气渐冷:“邰玉玲,王阳,沈永军,沈泉……还有周子皓?为什么要瞒着我?”

“瞒着?你好像从来都没问过我吧。”左雪峰放下酒杯,平静地回答。

“到底认不认识?”纪纭身体向前逼近。

左雪峰笑了:“算是吧,除了那个小年轻,周子皓,其他人我应该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毕竟都在一个县城。隔了这么多年,有些人当时一时半会确实没认出来,也是事后才回想起来的嘛。况且我也没说过不认识,不算瞒你吧。”

许久,纪纭缓缓向后靠上椅背。

她想不出左雪峰隐瞒的理由,何况自己一开始找他,不就是希望能利用他当初在鞍县的关系帮忙调查周子皓的隐情吗?

结果周子皓身上什么都没查到,反而围绕着周子皓,找出了这么多可疑人物。

“你真的不认识周子皓?”纪纭问。

老左无奈苦笑:“老子对天发誓总行了吧,老子之前在鞍县时,真的不认识那个周子皓。”

纪纭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那晚第一次去无常殿之前,你为什么要哭?别和我说打哈欠,你就是心里有事。”

“哟,你这女娃是在关心我?还是纯粹在套老子话?”

戏谑地说着,左雪峰摸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点燃,吸满,吐出。

烟雾冲入火锅的热气,混淆交织,逐渐变得朦胧一片。

“其实,你刚才漏问了一个人。”

闻言,纪纭一愣。

指尖弹落烟灰,左雪峰笑笑,穿过烟雾与火锅热气的目光,似乎也变得迷离起来。

“你为什么不问我,认不认识吴英凤?”

第五场

天空仿佛破了个洞,雨不停下着。

九十年代的贫困县路面坑坑洼洼,参差不平,更别提排水设施了。一夜过后,路面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自行车的下轮圈,人们披着雨衣,摇摇晃晃地骑着大杠自行车,轮胎向上甩起带泥的水珠。

招待所三楼,高级标间里。

周明成坐在临窗的软靠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昨天回到招待所,他没有去安慰赌气不和自己说话的两个孩子,把孩子们丢给李婕后,便一头钻进房间,紧锁住房门。任凭李婕如何敲门询问,他都不回应。直到晚上,他接到沈永军主任打到房间座机的电话。沈主任先是对他的慈善义举表达感谢,不仅关于赠送空调,还包括重新收养薛林。

聊着聊着,沈主任就将话题绕到了他那位曾经一起下乡插队的县领导身上,领导最近正处于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期,因此下面不能出现任何敏感事件。末了,沈主任再度点出县领导和钢城的关系,只要领导满意,获得指标不在话下。

周明成全程有说有笑,应答如流,可当挂断电话后,他的心情却跌落谷底。平日私下里几乎不抽烟的他,拆开了那条准备送给沈主任的中华,就这样坐着抽了一夜。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周明成疲惫地闭上双眼,并没有起身开门的打算。

隔着门传来周子皓的声音,“爸,你到底在里面干嘛呢?你再不出来,我和甜甜就不吃饭了!”

周明成深吸口气,被儿女以绝食作为威胁,他再心累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等一下。”他哑着嗓子说,随后起身把两扇窗都打开,吹了两三分钟后,这才缓步来到门口。

门开,三个孩子都在。周子皓和周甜甜的小脸上写满担忧,身后的薛林也看着他,见他没事,又把头低了下去。

“爸,你干嘛不出来吃饭?”周子皓问。

“爸爸不饿。”周明成说。

一旁的周甜甜嗫嚅着问:“你是不是还在生甜甜的气?甜甜昨天不该说爸爸是胆小鬼。”

“傻丫头,爸爸怎么会生你气。”周明成脸上挤出一丝笑,轻轻抚摸着周甜甜的脑袋瓜:“对不起,爸昨天拉你时候不该那么用力。”

周甜甜眼圈瞬间红了,向前一头扎进周明成怀里。

搂着女儿,周明成轻叹口气:“等你们妈妈回来,我们就离开鞍县吧。去钢城。”

周甜甜使劲点头。

周子皓则小声问:“那小林哥呢?”

周明成看向似乎有些紧张的小林,目光微微复杂,许久才说:“薛林,如果你能放下过去,并且愿意,那就和我们一家走吧。”

小林鼻子猛然发酸,强忍着涌上眼圈的泪水。

“谢谢叔叔。”他发自内心地说。

“对了,你妈呢?大早上的外面又下大雨,人去哪了?”周明成转头问周子皓。

周子皓说:“刚才邰神婆派人来,把妈给接走了。”

“什么!”周明成脸色骤然大变,赶忙问:“他们有没有说去干嘛?”

周子皓挠了挠头:“那几个人都说本地话,我听不太懂。好像是说去祭什么……小林哥,那人说的是祭啥?”

“是祭河神。”小林接过话茬:“邰神婆说,鞍县的气运来自旁边的那条河,所以每年夏天她都会带人去祭河神,祈求保佑。”

“那条河叫什么?”周明成问。

“不知道,好像没有固定名字。”小林说:“不过当地老人都管它叫鞍河。”

“那它应该也是大渡河的分支吧。”周明成喃喃,随即又问:“吴英凤的男人,就是在鞍河里被淹死的吗?”

小林低着头“嗯”了一声。

周明成脸色又白了两分,他转头望向窗外雨幕,低声道:“等你们的妈妈回来,我们立刻就走。”

被他搂在怀里的周甜甜身体动了下,仰头问:“爸,我们真不管那个疯阿姨了吗?她好可怜。要不走之前,去派出所报个警?”

小林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眼周甜甜。

“报警?有个瓜用。”周明成模仿着当地的口音冷笑道,“那个神婆,居然能知道我来鞍县的目的,她在当地的能量,简直无法想象。”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小林心中原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他其实很早就明白,周明成夫妇并没有他们的儿女想得那么纯粹正气,就像胎记男一直说的,周明成大老远跑来做锤子慈善?无利不早起的奸商,用屁眼想都知道是来赚钱的。

可昨晚周明成回来后一反常态,饭也不吃,把自己一个人锁屋里头,难免会让小林心生猜测,他是不是良心有所不安?

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当周明成意识到,邰神婆身后有着一张隐秘而庞大的关系网,一旦触犯,便会伤及他自己的利益,他毅然选择将良心喂狗,守住自己的利益。

所以,即便没有昨天那些波折,自己的计划也不会成功。

有神婆这个大靠山在,任何人都动不了胎记男。

窗外雨声如雷,房间内却安静下来,一个大人三个小孩想着各自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摩托车的刹车声从楼下传来,小林脸色稍变。周明成起身透过窗户向下望去,就见李婕正从一辆踏板摩托车的后座跳下,她脱下雨披递还给骑手,转身就要跑进招待所,却被骑手一把拽到身边,对着她耳朵低声说了什么,随后松开手。

目送李婕的背影消失在招待所,骑手这才抬起头望向三楼的标间,雨帽下,露出一张线条硬朗的脸庞,若非眼角的那团胎记太过刺眼,或许还能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四目相对,胎记男笑了起来。他抬起手臂,遥指向窗后的周明成,随后指尖向下点了两下,又将手收回到胸腔,掌面横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明成瞳孔陡缩,右手猛抓一旁窗帘,死死揪成一团。

第六场

伴随着脚步声,李婕走进了房间。

“烟味这么重?老周你把烟当饭吃啦!”李婕没好气地瞪向窗边的周明成,当看到薛林时,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随后走进卫生间抄起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雨这么大,你就非得把三个孩子丢招待所,自己跑去祭什么河神?”周明成转过头问。

尖细的嗓音从卫生间传出,“还不是去帮你处理烂摊子,为你们昨天的事向姑婆赔罪!怎么,周明成,你想吵架?”

周明成强压住火气,问:“那个骑摩托车的男的,刚在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人家就是告诉我,下雨天别乱跑,梅雨季节走山路经常会遇到塌方和泥石流,很危险。”李婕用毛巾擦着脖子,走出卫生间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姑婆告诉我,祭祀河神期间不能离开县城,否则将会惹来大灾。”

周明成松开的手再度捏紧:“祭河神总共多少天?”

“这才刚开始,据说要有一周呢。”李婕皱眉:“你问这些干嘛?”

“爸他想要带我们…… ”周甜甜刚要说,就见周明成朝她摇了摇头,她立马闭上小嘴。

“什么?”李婕一脸奇怪地问。

周明成说:“我要单独和薛林说几句,你先带两个孩子回房间,或者去小食堂吃点东西。”

“聊什么?”李婕再度皱眉。

“妈,我好饿啊。”周子皓突然捂着肚皮,苦巴巴地说。周甜甜心领神会,同样愁眉苦脸,大叫着肚子饿。无奈之下,李婕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去招待所食堂。

周明成反手关上房间的门,凝视着小林。

“刚才那个男人,就是甜甜告诉我的一直控制你的人?”周明成问。

“是。”小林道。

“他刚才那个手势,你看到没有?是什么意思?”周明成问,旋即声音猛然扬起:“说!他是不是想要害我的家人?你快说啊!”

小林抬起头,看着与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形象判若两人,表情近乎狰狞的周明成,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不是。”他摇头。

“你还在帮他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骗我!”周明成猛地抓住小林的衣领,随后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抱歉。”

“周叔,我没骗你。”小林平静地说:“他刚才,其实是指着站在你身旁的我。他的意思是,要你别带我走,否则他就会……”

“就会怎样?”周明成模仿着做出抹脖子的手势,冷笑:“像这样吗?”

小林没有回答,目光移向墙角:“周叔你们走吧,只要把我留下,就没事了。”

“怎么可能?你没听子皓妈说,那个神婆不准我们现在离开,非要让我们在这里多留七日不可。如果强行离开……以她的势力我们根本走不了,只会打草惊蛇。”周明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忧心忡忡,“那个神婆一定是怕我们把他们的罪行泄漏出去,却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付我们,所以才要拖着我们。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是啊,他和神婆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我离开鞍县?

我之前居然还信以为真了。

小林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不断地往下沉,目光也随之空洞起来。

“除了吴英凤的男人,他们还有没有杀过其他人?”周明成突然问。

小林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没有吗?那县城里,有没有突然少过什么人?”周明成追问。

小林说:“好像也没有。周叔你问这个干嘛?”

“昨天看到站在神婆后面的那两个黑皮肤男女,好像是……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周明成并没有向小林解释自己的猜测,他让小林将所知道的关于胎记男和神婆一伙人的罪行,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出来。

小林没有犹豫,把这两年来他所看到所知道的一切,仔仔细细地告诉周明成。“周叔叔,你问这个做什么?”末了,他问。

“他们敢威胁我家人生命,我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了。”周明成露出自嘲的笑,“辛辛苦苦忙了一个夏天,眼看就要到手的指标,这下要打水漂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大哥大。

小林一怔:“周叔你、你该不会要报警吧?可是鞍县当地警察局……”

“我知道,报当地的警当然没用。”周明成长叹口气,说:“所以,只能异地报警了。好在那天我听吴英凤的口音,像是隔壁南苍市的人,正好打电话给南苍市公安局。”

闻言,小林欣喜若狂,也顾不上好奇周叔叔怎会听得懂南苍市的方言。电话接通后,周明成将发生在吴英凤身上的事,向接线员娓娓道来,包括她老公被害,以及她自己被强奸等等情况。

还没说完,接线员突然道:“你说的是吴英凤?英国的英?凤凰的凤?三十岁出头,眉角有颗痣?”

“是,你怎么知道?”周明成有些惊讶。

对方说了句稍等,随后匆匆跑开,像是去找什么人。

等了大约五六分钟,从对面响起一阵年轻而深沉的嗓音,显然已经换了人。

“你说遇到了吴英凤?你能把电话给她,让她和我说几句话吗?”对方问道,微微喘着粗气。

周明成沉默了三四秒,道:“你是?”

对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急迫:“我是南苍分局刑警大队副队长,姓左,你说的这个人,可能是我认识的人。可以吗?”

“抱歉左队长,我帮不了你。”周明成平静地说:“因为她已经被人囚禁了。”

第七场

“老左你认识吴英凤?你怎么会认识她?”

纪纭双手紧捏桌缘,死死盯着左雪峰,仿佛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在这些谜团一样的人物里面,唯独吴英凤,至今没有任何线索,只知道她是女的,其它信息一概不知。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老左竟然认识她。

这个老家伙,之前怎么不早说?

左雪峰抽着烟,目光飘荡,并未回答。

深吸气,纪纭找服务员要了一瓶青岛啤酒,打开,将面前的玻璃杯倒满。

“走一个?”

不等左雪峰开口,纪纭举起玻璃杯,将足足300多毫升的啤酒一饮而尽。“到你了。”纪纭擦着嘴唇,微红着脸道。

左雪峰收回目光,笑了笑,却没有去碰酒杯的意思。

“你想知道我怎么认识她的?”左雪峰用手指掐灭烟头,“其实吧,我和吴英凤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纪纭心跳没来由加快。

“你们是……邻居?”纪纭轻声问,脑海中闪过一个词——青梅竹马。

左雪峰笑笑,没有回答,目光在火锅的热气中起伏,渐渐沉陷。

许久,他点燃第二根烟,深吸一口,在烟丝燃烧与闪烁中,娓娓讲述起来——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吴英凤比我还大三岁,我们从小就生活在毛纺厂的职工大院里。我三四岁时,她经常带我去找大院里其他小孩玩游戏,比如跳房子,撞拐子,钢枪打老虎……我们吃着稀罕又好吃的零食,耍着游戏,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在1976年的冬天,我家突遭变故,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们都搬离了大院,之后的记忆里再没有童年那些欢声笑语,有的只是大人们无休无止的谩骂与争吵。英凤姐姐也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笑容也少了,好在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太多变化,反而更加紧密起来。

她经常会拿糖果给我吃,一开始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是一个男人给的。我记得那糖可好吃了,我吃不够,就去找英凤姐姐要,那个糖厂工人也会拿来给我吃。然而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每次男人走过英凤姐姐时,她总会下意识缩紧身体,仿佛一只受惊的仓鼠。

那时候英凤姐姐才十岁,个子就已经快赶上我妈,两条腿细细长长,和我妈买回来刨好的藕段一样白嫩。直到后来有一天,英凤再也不给我糖吃,我找她要,她怎么也不肯给。我说要去找那个男人要,她说不准去,我气鼓鼓地推开她,没想到她突然给了我一巴掌。

我心里委屈,没有理睬红着眼睛低声向我道歉的吴英凤,大哭着走开,应该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理睬过她。没过一年,我们分开了,我搬到了别处,直到工作以后,我都再也没有见过她。

其实早在高中时,我就明白那会儿发生了什么。我心里充满了悔恨与自责,恨那个笑嘻嘻给我糖吃的男人,也恨当时无知的自己。我虽然很想她,但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只是通过做警察的便利,悄悄打听她的事情。

吴英凤结婚了,她成了饭店老板娘。听说她怀孕了,我两天没睡好觉,翻来覆去想我的外甥或者外甥女会长成什么样,我这个做舅舅的该为他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前提是她还能认我。可后来听说吴英凤流产了。我花了两个月的工资,去买了九十年代流行的燕窝和红桃k送到医院,却始终不敢走进病房,最后也只是拜托护士转交给吴英凤。

走出病房大楼,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是她,却没有回头。下次吧,等下次我准备好了,再和她正式见面。

之后我连破重案,得到领导赏识,变得很忙,对吴英凤的关注也渐渐少了。我只知道这些年,她一直没能再怀上,四处求医,也始终没有效果。在这期间,我被破格提拔为分局刑警队的中队长。我觉得是时候了,可以去找吴英凤,告诉她,那个对她犯罪的男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当年是我不好,我一直都很愧疚。

可就在这时,吴英凤却失踪了,和她丈夫一起。

店里员工说,他们为了进货,去了省城。可我联系省城方面,供货商表示,并没有见过他们夫妇。种种证据显示,他们并没有去省城。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到处都有监控,刑侦技术条件有限,追踪手段单一。我急疯了,连工作也没什么心思去干,渐渐地同事们都知道我有个姐出了事。

就这样,两个多月时间过去,寻找到吴英凤的希望变得越发渺茫……

“后来发生了什么?”火锅店里,纪纭又喝了口啤酒,随着左雪峰的叙述,她也莫名紧张起来,“后来你有没有找到她?”

“后来…… ”

左雪峰从烟盒中夹出最后一支烟,叼住后想点,却又放下。

“后来,我接到了一通电话。确切来说,是我同事接到的报警电话。对方报警说,在鞍县见到了吴英凤。”

第八场

雨没完没了地下着,阴森的云层上方,仿佛有头看不见的怪物在咆哮,顺手扒开一个又一个窟窿。

“爸,警察今天能到吗?”周子皓问。

“昨天打完电话,那个警察说会立刻出发,按说昨晚就该到了。也许雨太大,山路不好走。”周明成的目光穿过如铁网般围困住鞍县的雨幕,落向县外那座屹立不倒的无名青山。

山麓有河流经过,逶迤大小溶洞,水流不算湍急,前不久他还和孩子们去鞍河玩过,而此时,邰神婆正带着人在河边冒雨祭拜。妻子李婕自从遇上邰神婆,就仿佛中了邪,平日里三句不离姑婆,恨不能整天跟在神婆身边。周明成毫不怀疑,倘若没有自己和两个孩子,李婕说不定已经成为了邰神婆第五名正式女弟子。

所以这人一旦变起来,就真是猝不及防,连最亲近的人都会一夜间被抛诸脑后。

然而自己算是李婕最亲近的人吗?

83年退伍回来,自己被分配进家乡某钢铁国企,在当时算是令人眼红的铁饭碗,也是在那一年自己遇上了会计室的李婕。李婕皮子白,眼睛大,身条儿板正,打扮也洋气,追她的人能从会计室一直排到保卫科。据说她和厂里许多干部子弟关系都很好,可从没听说她和谁单独出去吃饭、看电影,厂里人私下都说她性子傲、眼界高,估计也只有真正的高干子弟才能入得了她法眼。

对于李婕,周明成一开始就曾心动过,可他也知道,那是朵带刺的玫瑰,厂里众多干部子弟都望而却步,何况自己一个保卫科的小保安。至于他当时最喜欢做的事,则是和身处天南海北的战友们写信,有时也会打电话,聊些各自地方所发生的新鲜事,对于国家政策的新动态也十分关注。

随着1984年,国家批准了那间名为光彩实业的公司,我国第一家民营企业应运而生。1984也是后来所谓的“中国企业元年”,从那年起,企业获得了作为市场经济主导的基本权力,“创业”“下海”成为人们聊天时频繁提到的词语。在当时,大多数人也只是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周明成却上了心。

他没事就往生产车间、经销部、会计室跑,和基层职工们打成一片,向他们了解钢铁产业的种种知识与规则,回到宿舍后也不再闲聊扯皮,而是躲在床上专心整理小笔记。渐渐地,厂里人也都发现了这个喜欢到处乱转的小保安,以为周明成这么活跃是想调岗,有人看笑话,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要知道,在国企里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能进钢铁厂保卫科对周明成来说已是走了大运,这要还贪得无厌、想入非非,万一连保卫科的位子都丢掉,哭都没地方哭去。

周明成也清楚背后的议论,可他心里仿佛燃着一团火,为了那个不敢立马说出来的念头忙得热火朝天,压根不管别人怎么想。那些日子,他没少往会计室跑,厚着脸皮向李婕等会计打探钢材报价、原材料价、指标价等等细节。起初,李婕还以为周明成和那些干部子弟一样,只是想找话题和自己搭讪。她虽然也会回答周明成,可态度却不咸不淡,能用两个字表达的绝不会说出第三个字。

然而渐渐地,李婕发现,这个姓周的小保安和其他追求者不太一样,他似乎真是来问事情的。李婕不信邪,故意试探了几次,语气中有意多出几分热情。然而小保安并没有露出马脚,反而依旧保持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问完就走绝不多扯。这一下可把李婕的好奇心彻底勾了出来,她开始有意观察这个憨头憨脑的年轻保安,上下班路上遇到也会主动打招呼。

办公室里的大姐阿姨们都以为李婕看上了小保安,一边劝李婕冷静不要冲动,一边又在周明成来时怂恿他请李婕吃饭,说你小子缠了人家李婕这么久,每次都要人家费那么多口舌,居然也不表示一下,这太说不过去了。

周明成一想也是,便邀请李婕去小吃部吃饺面,边吃边问。这是当地一种面食,馄饨和汤面一同下锅,放点酱油胡椒和味精,味道鲜美,价格便宜,是周明成的最爱。一来二去,两人越发熟络,经常一下班就一起去小吃部吃饺面。厂里流言蜚语渐起,有人说周明成在纠缠李婕,也有人说两人在处对象。自然有干部子弟看不过眼,想去找周明成麻烦,给他穿小鞋。好在周明成平日里虽然话不多,却很会做人,有保安科科长罩着,渐渐地也打消了那些干部子弟的鲁莽念头。

李婕有时也问周明成,你整天跑来跑去,问东问西,难道真的想要调岗?可你这么做没用啊,想要调岗,你得去找干部,得多往领导家走动。每当这时,周明成总会笑呵呵地岔开话题,一个劲地夸饺面好吃,让李婕多吃点里面的笋丁馄饨,气得李婕好想掐一把这个无可救药的傻小子。

直到有一天,两人吃完饺面,还没走出厂区,天上突然下起大雨,于是临时决定去附近的周明成宿舍避雨。那是李婕第一次进周明成的宿舍,周明成给她搬来小板凳,自己坐在床铺边。在他身后,被四方形床框框出来的那一小面石灰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剪报和笔记小抄,《小平同志南巡,市场经济初现端倪》《王石成立深圳现代科教仪器展示中心》《农械厂如何转型洗衣机厂》《海尔集团,打造中国人自己的世界品牌》《让我们下海吧》……李婕愣愣地看着那面墙,仿佛那里有着能够冲散乌云和暴雨的光亮,照耀着她的额头,呼应着她的心声,渐渐地,她眼中映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周明成察觉到气氛不对,起身说我去给你拿一条干毛巾。他转过身,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响起李婕的声音,声音中,荡漾着他从未听过的娇羞与温柔。

“周明成,你想不想和我处对象啊?”

时过境迁,如今回想起来,当初的李婕真的只是想和我处对象吗?

换成另外一个人,随便小王、小李还是小陈,只要也像我一样,身为平凡普通的小职工,为了下海创业秘密筹划,在不经意间被她发现,她会不会也会露出同样惊讶的眼神,发出同样动听的声音——

你,想不想和我处对象啊?

天空被电光映白,远处的青山上方阴云森然。

周明成目光闪动,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这些事情他从前也想过,甚至也对李婕表达过自己的“疑惑”,当然,都是用开玩笑般的口吻。可究竟是不是玩笑,他也不清楚,妻子从没正面回答过他。从某个角度来说,女人找男人是找依靠,感情只占其中一部分,在当时妻子和自己已经很熟,看出自己想要创业的想法,与她内心萌动的憧憬不谋而合,从而选择自己倒也合乎常理。

而后来,在自己创业初期她也帮过不少忙,无论是凭借钢厂子弟身份拿指标价,还是帮忙联系买家,她都投入了十分的热情。直到婚后,周子皓降生,再到后来把战友的女儿甜甜接到身边,她要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精力有限,无暇再顾生意,只能回归家庭。自己也曾问过她,你这样会不会不开心,她笑着说怎么会,为人妻母,职责就是照顾家庭,为你守护好大后方啊。

她笑得那样轻松愉悦,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信以为真。而出于私心,自己也不想她过多抛头露面,在生意场上和那些干部、商人斡旋。

可如果当初,她是因为想要下海创业,才提出和自己处对象,那之后成为家庭主妇的她,内心真就开心吗?

舍弃了内心所求的她,这些年,或许一直都生活在矛盾与不甘之中吧。毕竟她所求的这些,是我挣再多钱,都满足不了的。

然而那个姓邰的女神棍,她又凭什么能满足我的妻子?

她究竟用的什么方法,让李婕变得如此愉悦?

双手在胸前交叉,周明成目光穿过前方的雨幕和山河,像是投入虚空之中。

如果邰神婆只是个普通女人,哪怕只是普通的神棍,无论砸再多钱,只能要让妻子开心,他都愿意。

可她偏偏不是一般的女人,更像是另一条鞍河,静静盘桓于这座西南县城之中,平凡普通,却又深不见底。人们忽视它,因为习惯了它,哪怕罪恶的漩涡吞没了那么多外乡人的希望与性命,鞍县父老依旧会对它祈拜,笃信,奉若神明。

周明成不住告诫自己,唯有尽快离开这条暗河的流域范围,方可保平安。

这时,两道光柱冲破漆黑的雨幕,自远而近。伴随着轮胎减速的声音,一辆满身泥水早已辨别不出颜色的吉普车,急刹停在招待所楼下。车门推开,一道人影跳落泥泞,甚至都来不及打伞,三步并两步,闯入招待所。

周明成猛然站起身,心跳微微加速。

很快,敲门声传来,继而从门缝飘进昨晚电话里的熟悉男声,“周老板在吗?”

“左队长?”周明成愣了愣,快步走到门口,隔着门低声问:“您一个人来的?”

“嗯。”从对方喉咙里挤出含糊的应答声,催促周明成快点开门。

更多精彩内容

欢迎关注【人间工作室】小程序~

作者:屿今夕

发表过不同类型小说近千万字,这是迄今最满意的一部。

责编:赛梨

更多内容请关注公众号:onstage163

相关推荐
热点推荐
江苏:85年女生嫁给小5岁丈夫,携手走过13年,如今看起来像母子

江苏:85年女生嫁给小5岁丈夫,携手走过13年,如今看起来像母子

雅清故事汇
2024-04-27 15:25:04
“紧日子”,是这么过的?

“紧日子”,是这么过的?

槽逻辑
2024-04-26 17:49:29
罗康瑞等她27年,结婚还送百亿资产,认回儿子那一刻3天就分手了

罗康瑞等她27年,结婚还送百亿资产,认回儿子那一刻3天就分手了

校长侃财
2024-04-24 13:43:56
董宇辉不应该再去出外景了,这点估计俞敏洪都没想到!

董宇辉不应该再去出外景了,这点估计俞敏洪都没想到!

谈芯说科技
2024-04-27 19:32:24
王沪宁会见国民党民代参访团,安排在了新疆厅丨湾区望海峡

王沪宁会见国民党民代参访团,安排在了新疆厅丨湾区望海峡

直新闻
2024-04-27 22:26:50
刚刚汪妈曝光大小S吸毒,小S偷偷上线,大S妈妈留言求饶

刚刚汪妈曝光大小S吸毒,小S偷偷上线,大S妈妈留言求饶

娱乐八卦木木子
2024-04-26 17:55:19
体坛:国奥排名U23亚洲杯第九,下届预选赛成为第一档次球队

体坛:国奥排名U23亚洲杯第九,下届预选赛成为第一档次球队

懂球帝
2024-04-27 17:24:28
降薪850万,重签快船!管理层后悔莫及,哈登也再一次看走了眼

降薪850万,重签快船!管理层后悔莫及,哈登也再一次看走了眼

呆哥聊球
2024-04-27 16:21:10
SGA:现场的雷霆球迷们不可思议 让我们感觉有点像在主场比赛

SGA:现场的雷霆球迷们不可思议 让我们感觉有点像在主场比赛

直播吧
2024-04-28 06:52:14
保时捷公开回应小米SU7“抄袭”问题,把雷军干沉默了!

保时捷公开回应小米SU7“抄袭”问题,把雷军干沉默了!

唐大业
2024-04-27 14:47:36
萨拉赫怒喷克洛普,英超版农夫与蛇,放走马内成渣叔最错误选择

萨拉赫怒喷克洛普,英超版农夫与蛇,放走马内成渣叔最错误选择

夏侯看英超
2024-04-27 23:20:08
广东卫健系统三任前一把手被查,一局长被点名“吃高档菜肴”

广东卫健系统三任前一把手被查,一局长被点名“吃高档菜肴”

澎湃新闻
2024-04-27 13:32:27
67岁向太入院抢救!摔倒30分钟无人应,手术5小时向华强全程陪伴

67岁向太入院抢救!摔倒30分钟无人应,手术5小时向华强全程陪伴

麦大人
2024-04-27 14:40:43
薛之谦演唱会女主再发文,澄清三大事实,晒自拍称自己长得好看

薛之谦演唱会女主再发文,澄清三大事实,晒自拍称自己长得好看

小海娱计
2024-04-26 12:40:58
女人在过夫妻性生活时,为什么总发出声音?医生:大多数人不了解

女人在过夫妻性生活时,为什么总发出声音?医生:大多数人不了解

皮皮讲文
2024-01-02 10:36:17
1987年,我国派出五名特工追杀一名叛徒,引出一位幕后谍王……

1987年,我国派出五名特工追杀一名叛徒,引出一位幕后谍王……

极品小牛肉
2024-04-23 14:04:29
火箭式提拔!工作不满3年,00后女孩当副镇长:研究生还没毕业呢

火箭式提拔!工作不满3年,00后女孩当副镇长:研究生还没毕业呢

大风文字
2024-04-25 11:34:25
太火爆!99.9亿元!上海豪宅再现“日光盘”

太火爆!99.9亿元!上海豪宅再现“日光盘”

中国经营报
2024-04-27 09:11:17
有一种“反噬”叫林生斌,保姆纵火案7年后,善恶终有报被应验了

有一种“反噬”叫林生斌,保姆纵火案7年后,善恶终有报被应验了

影孖看世界
2024-04-26 19:54:38
发现没有,不知不觉中方向变了,一部分人觉醒了。

发现没有,不知不觉中方向变了,一部分人觉醒了。

刺头体育
2024-04-17 21:14:31
2024-04-28 07:54:44

头条要闻

美国呼吁调查加沙地带乱葬坑 以方回绝:我们已给答案

头条要闻

美国呼吁调查加沙地带乱葬坑 以方回绝:我们已给答案

体育要闻

一场2-2,改变2队命运!埃梅里神了

娱乐要闻

金靖回应不官宣恋情结婚的原因

财经要闻

北京房价回到2016年

科技要闻

苹果Vision Pro在二手平台大幅折价 最早一批尝鲜者直呼难过

汽车要闻

5月上市/智能化丰富 海狮 07EV正式到店

态度原创

手机
时尚
旅游
本地
游戏

手机要闻

为什么说华为智选手机的存在必要不大了?五点原因,望周知!

容貌玄学,适合我这样的普通人

旅游要闻

散装河北,冀北、冀东、冀中、冀南如何划分?

本地新闻

蛋友碰碰会空降西安!5.1山海境等你!

《剑星》引发众怒了!大量玩家退订PS+会员以示不满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