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的实验：我爱她，就像饲养宠物一样爱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米拉的实验02：我爱她，就像饲养宠物一样爱

前言

地球上最后一只雌性人类，死在了研究她的科学家克里斯的枪下。米拉的生活暂时回归正常，但人类灭绝似乎成为定局。

然而，人类既然已经沦为鼹鼠一样的“实验动物”，还能奢望新的科学家们顾及伦理道德吗？

第三场

那只雌性人类死了，克里斯再也没有理由夜不归宿。现在，他每天都能准时下班，和米拉一起从研究所回家，一块儿晚餐、散步，相拥而眠。可对米拉而言，这并不是一份能够安然享受的甜蜜。

在幸福光芒的背面，总有阴影投射下来。

就连爱，也无法将它驱散——

克里斯搂着米拉，他在亲吻她。米拉双眸微阖，她感觉到克里斯的嘴唇在自己的额头上蜻蜓点水，由眉骨越过睫毛，从鼻尖溜向脸颊。一路朝下，他的唇停驻在她的唇上。两人就像躺在摇篮里，他们拥抱着彼此，一起摇晃着。就在这时，米拉忽然觉得这个拥抱的触感不太对劲，她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那不是克里斯的脸。眼前人长着一张雄性人类的脸！米拉尖叫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项圈不见了，她的触角折断了，她的蝶翼破碎了，她的世界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米拉！米拉！摇摇欲坠。

米拉终于从噩梦中醒来。

“怎么回事，你没吃药吗？”是克里斯摇醒了她。

米拉点点头。自停电事故以来，她夜不能寐，每当闭上眼睛，恐惧便会趁着黑暗的掩护来与她交欢。安眠药虽能驱逐梦魇，却无法解开心结。

“我想停药试试，看自己有没有变好一些。”米拉嗫嚅道。

“你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克里斯又生气又忧心，“这回梦见了什么？”

“还是人类，还是鲜血，还是……”米拉顿了顿，梦中的不堪叫她难以启齿。接过克里斯递来的药片，她赶紧一口吞下，趁机岔开话题：“雌性人类的死，所里会不会因此处罚我们？”

“瞎想什么？她威胁到了你的生命，射杀是紧急避险条例中的指导做法。”

米拉没有吱声，有一种猜想萦绕在她心头，但她不敢告诉克里斯——当时，那只雌性人类并没有把自己推向带电的墙壁，相反还在往回拽自己。她很可能是被误杀了。

“而且，那只雌性原本就自杀过好几次，这次停电也是因为她试图破坏饲养区的门禁而导致的。”克里斯补充说。

“她想逃出去？”米拉惊讶又感慨，“可她知不知道，我们其实在想方设法，帮助她恢复她的族群？”

克里斯叹了口气：“她总要逃的。”

“为什么？难道人类自己希望自己灭绝吗？”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族群灭绝啊！”米拉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对了，人类饲养区北面那堵墙，有什么特殊吗？”

“北面那堵是对着观察区的单向镜。为什么要问这个？”

“那天晚上，她好像要我看那堵墙。”

米拉忽然感到克里斯的手臂肌肉绷紧了一下，那堵墙果然有秘密吗？

“哦？那你看到了什么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松弛。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米拉打了哈欠，安眠药要起效了。

“米拉，你那晚真的是去拿资料的吗？”

“没有，我撒了个谎。”药效令米拉迷迷糊糊的，她忍不住把自己的内心和盘托出，“我其实想去找你。你天天守着那个人类雌性不回家，我还以为你爱上她了！可你杀她时那么决绝，如今似乎也不怎么难过……”

米拉的呓语完全出乎克里斯的意料，他笑道：“她的死当然令我难过，但这是为人类即将灭绝而感伤。我虽然饲养着她，却并没有对她投以感情，这和饲养宠物不一样。亏你会这样想，米拉！难不成我还该吃蚁鼹鼠的醋了？”

回答克里斯的是浅浅的呼噜声，米拉睡着了。

第二天，当两人一同抵达研究所时，所长秘书春风满面地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克里斯将于下月被提拔为副所长。

米拉很高兴，同时也十分不解——在那样严重的实验事故之后，研究所高层为何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副所长之位的其他竞争者，他们会服气吗？

“一场意外并不足以成为你丈夫科研之路的绊脚石，他仍是我们研究所最有潜力的科学家。他的实验创想无人能及。”秘书笑着向米拉解释道，不知为何，这笑容看上去意味深长。

第六感告诉米拉，克里斯有事瞒着自己。如果这份隐瞒的答案不是那只雌性人类，还会是什么呢？克里斯为什么要紧张那面单向镜？那天晚上，自己究竟应该看到什么东西？

米拉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她甩了甩脑袋，希望把这些胡思乱想从脑海里赶出去。她告诫自己，应当向克里斯学习，把实验放在第一位。

饲养箱里的蚁鼹鼠正在相互追逐。自从停电那晚一起“流浪”过以后，它们的关系有了显著改善，但米拉期待的两性繁殖行为依然没有发生。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米拉决定查阅资料。

蚁鼹鼠，发现于2877年，为达马拉兰岛特有物种。至2911年，野外调查仅捕获三只，二公一母。由研究员罗夏将其带回并开展了抢救性繁殖，故现存蚁鼹鼠均为这三只的后代。蚁鼹鼠的生殖系统构造奇特，是除了灵蝶人以外，已知唯一具有孤雌生殖能力的哺乳动物，因此成为了重要的研究对象。

这段文字中只有一条有价值的新信息——研究员罗夏。米拉马上搜索档案库，找出了罗夏的《蚁鼹鼠实验笔记》：

……2911年3月12日，三只蚁鼹鼠已共同生活一个月，目前为止，母鼹鼠只与1号公鼹鼠发生过交配行为，始终不与2号公鼹鼠发生交配行为，原因不明。

……2911年3月25日，1号公鼹鼠意外死亡，母鼹鼠仍不与2号公鼹鼠发生交配行为，如果继续这样，抢救性保护将以失败告终。

……2911年4月1日，基因检测显示，母鼹鼠与2号公鼹鼠为母子关系，这或许是它们之间不发生交配行为的原因。

……2911年4月10日，在对2号公鼹鼠进行气味改造，并将两只蚁鼹鼠分开饲养一段时间后，再将它们重新合养，两只蚁鼹鼠成功交配。

原来如此！米拉立即对自己的蚁鼹鼠进行基因检测，结果显示它们为兄妹。

找到了症结所在，解决方案自然不在话下。何况罗夏的笔记已经给出提示，蚁鼹鼠应该是通过气味来分辨自己与他者的关系的，只要对其中一只蚁鼹鼠进行气味改造，交配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米拉激动得想在实验室里转圈圈，她的研究完全建立在蚁鼹鼠的繁殖之上，她太需要一只怀孕的蚁鼹鼠了。高兴之余，她压根没想过另一个问题：这样的气味改造对蚁鼹鼠意味着什么？这是不是也有“骗鼠”之嫌？

米拉抱着资料快步走出实验室，不小心与走廊上的另一个人撞了满怀。米拉抬头一看，来者正是所长秘书。这位秘书是在停电事件发生以后空降来的，背景很神秘，谁也说不清楚她究竟在研究哪个方向、什么领域。

资料散了一地，米拉弯腰去捡，秘书则单手叉腰站在一旁，她随意地瞄了一眼，忽然开口道：“你总算弄明白蚁鼹鼠不交配的原因了？”

“什么？”米拉皱起眉头。

“蚁鼹鼠能凭借气味判断亲缘关系，它们有避免近亲繁殖的天性。但现在，所有蚁鼹鼠都是同一祖源的血亲，研究者若想令其交配，必须做气味改造。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居然也想进所里做研究。凭什么？就凭裙带关系吗？”

米拉攥紧了手里的资料，看向秘书：“你怎么知道我实验遇到的问题？”

“我观察你很久了。”对方耸耸肩，转身离去时又轻飘飘地说，“哦，对了！蚁鼹鼠的天性克里斯最了解不过了，他怎么偏偏不告诉你呢？”

“你把话说清楚！”米拉拽住秘书不让她走。

秘书回过头，故意抛来一个媚眼：“我现在要去给那只雄性人类做检查。如果你非想和我聊个明白，就跟我一起去吧。怎么，想不想去叙叙旧？”

米拉的血液瞬间凝固，秘书趁机甩开了她的手。

原来空气也能淹死人，这就是米拉此刻的心情。那只雄性人类是米拉噩梦的源头，克里斯曾安慰米拉，说它已经被转移。没想到，它只是被转移到了研究所内的其他角落。

会不会是秘书在骗自己？米拉无法确定。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无法再相信自己的爱人了。从克里斯对雌性人类的态度，到他听米拉问起单向镜时的反应，再到突如其来的副所长任命，一切都如此反常。秘书不怀好意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米拉对克里斯的信任感崩塌了，和她的心一起碎成了玻璃渣。米拉还想抢救，可这些碎渣已注定无法复原，只会把尝试修复它们的人，再一次扎得遍体鳞伤。

“好好享受实验吧！后人将铭记你的贡献。”走廊尽头传来秘书揶揄的声音。

米拉实验笔记·03

【 雌性实验动物孕期记录 】

雌性个体受孕后，部分器官特征出现变化，此乃自身激素调节的作用，属正常现象。

在孕期，雌性个体的食欲增加，对外界干扰极其敏感。当雄性及实验人员接近时，雌性会表现出多疑、惊悸、焦躁不安等反应，甚至发出带有攻击性的威胁信号。此外，其清洁行为和走动行为显著减少，这主要是因为怀孕对雌性来说能量消耗较多，不得不牺牲其他行为的行动时间。

比较反常的是，本次实验中的雌性个体出现了生物钟紊乱的现象，具体表现为日间嗜睡、夜间不眠，这可能与之前为促成交配行为的用药有关。在接下来的实验中，要密切关注这一情况的后续发展，若情况有恶化，则需及时进行人工干预。

第四场

蚁鼹鼠成功受孕。

如今，日夜守在实验室里不愿回家的人，变成了米拉。她以实验为借口躲避着克里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你今晚也要在实验室过夜吗？”电话的内容似曾相识，只是询问与被问者的身份发生了对调。

米拉感到讽刺：“嗯……嗯，是的！我要观察蚁鼹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米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那你呢？你又瞒着我些什么？米拉也很想问克里斯。就在她踟躇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轻咳。这么晚了，研究所里还有谁？

“好像有人来找我，先挂了！”米拉掐断电话。

门外没有人，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大信封凭空出现在了地垫上。米拉捡起信封一看，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照片，许多许多照片，全是人类的照片。

照片被人精心整理过，它们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讲述了一个雌性人类的一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死在米拉面前的那只。

第一张照片是她的出生照，她的父母正抱着她；

第二照片是她母亲的遗体；

第三张照片是她的童年，一个女研究员正在给她喂饭；

第四张照片里，她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接下来的照片就有些乏味了——

第五张照片，两只人类交叠在一起，是她和她的父亲；

第六张照片，她生下一个雄性幼崽，天生眼距很宽，似乎存在某种缺陷；

第七张照片，还是她和她的父亲；

第八张、第九张、第十张……

米拉快速翻看着手里的照片，一张接一张，繁衍的行为并没有减少，但雌性人类的肚子却始终没有新动静。

直到从某一张照片开始，和她一起出现的变成了另一只人类——一只眼距很宽的年轻雄性，那是她和她父亲所生下的孩子，是她的兄弟，也是她的儿子。不久后，她的肚子终于再次鼓起。奇怪的是，接下来照片里并未出现幼崽的身影，是流产了吗？还是发生了其他意外？之后的几张照片显示，这只雌性人类性情大变，她拒绝交配行为，故意破坏笼舍，甚至撕咬饲养员。她的眼神是那样暗淡，她在悲伤吗？为了不让人类灭绝，研究者们已经顾不上伦理，这只雌性必须沦为生育机器，才能为她的族群换回一线生机。

一股奇怪的酸胀感在米拉心中弥漫开来。第一次，她想反问自己这样的实验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在最后几张照片中，米拉看见了克里斯。

倒数第四张照片，雌性人类双眼紧闭，平躺在手术床上，克里斯正在为她做检查。

倒数第三张照片，雌性人类倒在血泊里，再无呼吸。

倒数第二张照片，一只眼距很宽的雄性人类被束缚在狭小的笼子里，他穿着一条奇异的三角裤，一根导管从裤子里蜿蜒出来，黏稠的白液经由导管滴入收集器。一旁，克里斯拿着取样吸管，还有支粗长的针筒。

至于最后一张——米拉吓了一大跳，那上面映着她自己的脸！她再定睛一瞧，原来这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面像纸一样薄的镜子，它的背面写着：今晚12点，单向镜前。

米拉看了一眼表，离12点还有不到十分钟，时间掐得刚刚好。对方要她去雌性人类被射杀的地方，去那个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的地方。米拉干呕了一下，这是恐惧造成的条件反射。

恐惧！但若想寻得真相，就必须克服恐惧。

米拉深呼吸两下，按照纸条上的指引，来到了曾经的人类饲养区门口。她试探着推了一下，门果真是虚掩着的，灯光随着门缝的扩大一点点泄出来，看来对方正虚席以待。

再次来到噩梦现场，这里的丰容已经被搬空，只剩下四面巨大的镜子。米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战栗着——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头上的触角绷得笔直，身后雾状的蝶翼淡得快要消失一般。四面镜子映射出四串人影，四串人影交织成一个诡异的十字架，米拉仿佛被钉在十字架的中心，她必须竭力控制住每一寸肌肉，才能继续站在原地。

饲养区的灯光骤然暗下，失去照明掩护的单向镜沦为普通玻璃，幽暗的红光从它后面透出来，阴森森的。

米拉终于得以窥见镜子背后的玄机，那是一间器材完备的实验室，中间放着一张手术床，和信封里的倒数第四张照片所展示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躺在手术床上的不是人类，而是秘书小姐。她双目微合，身旁的推车上放着一根装满半透明液体的针筒。

针筒里装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之前所有的反常汇聚在一起，合理地指向了眼前这荒唐的一幕。隐藏在人类饲养区背后的秘密，竟然是杂交实验！

“米拉小姐，你总算来了。”扩音器里传来秘书的声音。原来她并没有被麻醉，在米拉陷入震惊的当口，她已经半撩起衣服，先拿过针筒将里面的液体滋在自己肚子上，又模仿着孕妇的动作抚摸起自己的肚皮。

“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米拉小姐猜不到吗？”秘书的嗓音里透着嘲讽的味道，“你该不会还想问我，克里斯知不知情吧？”

“不，克里斯不可能做出这种违背科研伦理的事情的。”

秘书起身走到单向镜前，她和米拉的身影都映在玻璃上，模模糊糊地交叠在一起。

“伦理？”秘书看向米拉的眼神仿佛在看外星人，“灵蝶人的实验室里从没有伦理可言。强行改变蚁鼹鼠的气味，令它们近亲繁殖，难道不违背伦理吗？罔顾雌性人类的意愿，让她和自己的父亲、儿子交配，难道不违背伦理吗？”

“这不一样！这些都是为了把濒危动物从灭绝边缘拉回来。而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意义。”

“我也是为了抢救濒危动物啊！如今具有繁殖能力的雌性人类已经全部死亡，而对高等生物的克隆技术却依旧不成熟。这种情况下，杂交是迫不得已的唯一办法。只要能够诞生拥有一半基因的‘雌性后代’，再让雄性人类和他的‘雌性后代’回交，循环几次，就可以得到无限接近于人类的个体。这可不仅仅是为了人类，这场实验还将造福灵蝶人，改善我们低下的生育率。”

“你疯了！”米拉被秘书的言论惊呆了。

“我没疯，我可没有如此大的魄力。你猜是谁提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见米拉迟迟没有说话，秘书微微一笑，朱唇轻启：“是克里斯。”

米拉痛苦地闭上眼睛，可她很快又醒悟过来。不对，这一切太不合理！如果克里斯和秘书当真在做杂交实验，对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引过来？为什么要把实验的秘密告诉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米拉看向秘书。

“我想知道克里斯为何会选择你。可笑的是，我看不到任何理由。我才是克里斯的青梅竹马。为了实验，他可以娶你，却不可以爱上你——你，这样一个注定是愚蠢、残缺的女人。我怎么都想不通。直到偶然地，我在所长的桌面上瞥见一份你与雄性人类的匹配度报告，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叫克里斯着迷的不是你，而是你的价值。”

秘书的话让米拉愣在原地，她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两者的区别。

“蠢得还听不懂吗？你有没有想过，克里斯从来视实验为一切，他真的会为了救你，而毫不犹豫地射杀最珍贵的实验动物吗？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妻子，你扪心自问，你的丈夫有这么爱你，这么在乎你吗？”秘书的嘴角边勾起轻蔑而残忍的笑，“或许真相只是——你有更重要的实验价值呢？”

“你、你不要再胡说了……”米拉后退着，想要从人类饲养区逃出去。

秘书摇晃着手里的空针筒：“别误会，米拉小姐！这里装的只是润肤露，你以为的东西并不在我这里。”

“而是在你那里！”秘书微笑着指向米拉的肚子。

米拉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米拉！”有人在喊。

米拉想回头，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米拉，醒醒！米拉！”

等米拉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研究所的医务室里。一台医护机器人守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角落里，秘书正在通话。

“我怎么了？”米拉嗓音沙哑。

“您晕倒在实验室里，还好秘书小姐及时发现，她已经通知了您的丈夫克里斯博士。”医护机器人解释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不要她在这里！”米拉濒临崩溃。

由于米拉的情绪过于激动，医护机器人只好依她所言，把秘书请到门外，等米拉稍稍平复后，才开始询问米拉的身体状况。

“您这次发病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您在入睡前是不是忘记服药了？”

“我没有睡觉……”

“我明白，您可能是因为太累，不知不觉打了个盹，但却引发了梦魇。”医护机器人扫描着米拉的头部，“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熬夜十分危险，我要修改您在研究所的门禁时间权限。”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的实验动物在夜间很活跃，我需要在晚上观察记录它们的行为。”

“为了您自己的健康着想。”医护机器人道，“也为了您的宝宝着想。”

“什么？”米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喜悦，只有惊慌。

“您怀孕了，米拉小姐。恭喜您！”

米拉实验笔记·04

【 实验随想 】

所有灵蝶人都明白，近亲相交有违伦理。然而，这一道德标准放到灵蝶人以外的动物身上，似乎便消弭于无形。育种员强制让动物进行回交，只因在人为干预下，回交能够最大限度保留轮回亲本的优良性状所对应的基因，从而培养出需要的优良品种。而每一个优良品种的背后，则藏着无数被遗传疾病折磨，或者出生即遭销毁的缺陷个体。

从乱伦到回交，词汇的变化侵蚀了人们对此事的主观态度，却并不能掩盖这两个词汇本质相同的事实。我们总能安慰自己说那是动物，它们只有本能，不懂伦理，所以也应该不会为此感到羞愧和痛苦。但作为一个动物学家，如今我越来越感受到，我们和其他动物间的差别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巨大。即使像蚁鼹鼠这种智商不高的小动物，它们也有自己的想法、标准和坚持。从罗夏的笔记中可以看出，它们以气味判断血缘关系，坚持不进行近亲交配，即使族群已濒临灭绝也依旧如此。相比之下，作为高等动物的我们，实在容易动摇得多。

有人或许会说，这不过是本能的禁锢。在实施气味改造后，他们不是马上交配了吗？但依我看，这实际上是我们依仗着更高级的手段，随意迷惑篡改这些弱小生命的个体意志罢了。难道遵循本能，就不是它们自己的意志了吗？

在内心深处，我感到一丝不安。为了更快地获得我们所寻求的实验结果，实验本身正朝着背离初衷的方向发展，然而所有人都说这是正确的选择、伟大的创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对我的实验动物产生了不应该存在的同理心，我一边为它感到难过，一边又必须冷静地将以“科学”为名的针头扎向它。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我和我的实验动物同病相怜。无论丰容制造的假象多么美丽，困住它的笼子，也早已困住了我。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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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目标初步达成，我的心是唯一变量 | 米拉的实验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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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陆洋

因担心炸实验室而选择操作文字。

责编：卡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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