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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她烂掉了,像被肢解成碎片的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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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没这么靠谱,在你难以接受的真相面前,它甚至可以创造记忆来纠正混淆。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红日06:她烂掉了,像被肢解成碎片的蛙


前言

祝离报案的内容关于一起多年前的肇事,而事件的主人公正是俞晓红。

她如何跌倒,车如何从她身上碾过,又如何被救治成现在的样子,这一切,都曾被监控探头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如今,是面对真相的时候了。

第一场

那天她是去做产检的,停完车下来就开始腹痛,没走几步就跌坐在地了。她试图喊人帮忙,但附近没人,她停的地方太偏了。这时她听到了启动声,是一辆黑色轿车,她立刻向车里的人招手,她视力很好,能看出驾驶座上的人脸色不佳,似乎在生气。但她也顾不上会不会麻烦对方了,出声求救。

那人并没有反应,明明和她对上目光了,却视若无睹。在疼痛的恍惚中,她莫名升起一丝恶寒。这个人看她的眼神,让她想到上周生物课上的指导片里,解剖师看着手上的蛙的样子。但她没多想,注意力都在腹部。

紧接着,两道车灯亮了起来,打到她身上,她用手去挡刺眼的光,心想这下总该看到她了。可几秒后,在指间的缝隙中,她却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那车朝她冲过来了。

疼痛不是一下子上来的,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碾过去了。太快了,当她被车卷着翻滚停下来后,过了几秒钟,疼痛才开始出现。一重接一重,她当下就觉得自己烂掉了,神经和骨头都被捣成浆了,像那只被肢解成碎片的蛙,在痛到极致时,她失去了意识,漫长的时间里,只隐约感受到身体的颠簸。

她中途醒过几次,又昏迷了,清醒是在当天晚上,护士告诉她孩子没了,小腿截肢了,她就疯了。护士给她打了镇定剂,之后两天也是如此,她根本无法清醒着。

到第三天下午,警方把自首的肇事者带来让她辨认,这张脸仿佛拓印在她基因里了,和记忆里的完全重合,警方让她核对车的照片和信息,把人又带走了。

之后她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主治医生对她很照顾,每天来看她好几次,每当她崩溃都会赶来安抚。护士都说医生对她仁至义尽了,她也确实感激这份耐心,没有这位医生,或许她早在医院自杀了。

后来她坐着轮椅去了一次庭审,回来后她就开始出现幻肢痛,觉得截肢的腿还在,孩子也没有死。

身体调养好后,医院把她转到了安乐,学校那边也正式办了离职,她没再去参加后续的庭审。律师不让她去,说她现在也成了精神病患者,口供也需要做精神鉴定,可能会对判决不利。

一年后,判决下来了,赔偿部分医疗费和损失费,两年有期徒刑。她恨极了,两年就抵过她被毁掉的一生了吗。

之后她常年梦魇,梦里都是那一天发生的事,那两道车头灯在梦里反复将她刺穿。可几年过去,某一天夜里,梦里那张冷漠残忍的司机的脸,突然变成了对她温和耐心的医生的脸。她吓醒了,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都开始做这么荒唐的梦。

可之后的每夜,坐在车里朝她撞来的都是医生的脸,时间久了,她甚至开始忘记原来司机的脸,好像记忆中最初,车里的男人就是医生的脸。

司罕听完,问:“不考虑你梦里记起来的,你原本第一次见到这个医生是什么时候?”

“手术后的第三天晚上,警方带着肇事司机离开后,他来查房……”俞晓红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不对,第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手术车上,我迷迷糊糊醒来,正被医生护士包围着推进手术室,离我最近的是他,我紧紧拽住了他,他手都被我拽出血了。”

司罕:“这是你意识还不清晰的时候,你意识清晰之后,第一次见他是在警方带肇事者来过之后,对么。”

“对。”

“不奇怪么,你在手术当天晚上就醒了,他作为你的主治医生却在术后第三天才来看你,前两天为什么不来?术后每一天的生命体征都很关键。”

俞晓红一愣,是啊,前两天来查房的都是其他医生。

“他是要确保你见过那个肇事者了,确认你的反应,确认你指认了对方,不会再把他认出来,才敢露面的。”

俞晓红面露愕然,一时接不上话。

司罕:“这就说明在那之前,你的记忆已经出错了,术后前两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么,仔细想。”

俞晓红蹙眉回忆,好一会没出声,司罕也就安静等着。

片刻后,她抬头道:“在第二天晚上,有个女医生来过,说是警方派来给我做心理援助的,怕我经历了这样的事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你们聊了什么?”

俞晓红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跟她说话很舒服,那时候我也没心情聊天,又打了镇定,我很快就睡过去了,她那天好像带了一张照片……”说到这她一顿,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突然骇然,“我……我是被催眠了么?”

司罕思忖着道:“不一定是催眠,我说过,大脑没这么靠谱,它靠极少的能量运行,筛选信息时会走捷径,倾向于接受你希望看到的信息,而人的短时记忆只能保存4到7个细节,超出就会发生混淆,大脑预设的捷径模式会选取新信息来覆盖,甚至创造记忆来纠正混淆。”

“你最初记住的那张脸,本就是信息不足可以被混淆的,也可以称作,记忆污染。”

见俞晓红似乎没跟上,司罕展开道:“二战时期,据说希特勒用了六个替身,但把照片放在人脸旁边比对,都没人发现这不是一个人。英格兰著名的焚烧圣经事件,是那一千本圣经里的第七诫“不可奸淫”,漏掉了“不可”两个字,英格兰国教在出版前请了许多专业人士来校验,他们却集体把这么明显的错误遗漏了,人的大脑只相信人所期待看到的。”

“911事件,当天只直播到了第二架飞机撞向双子塔的过程,第一架飞机没直播到,是第二天转播的,却有73%的询问者报告自己当天在电视上看到了第一架飞机的直播,甚至包括当时的布什总统。夸张点的,还有人存在前世记忆,美国二战时期的一位将军乔治·巴顿,清楚记得他在凯撒大帝时期的战斗,记得他在拿破仑手下服役过,甚至有史前时代的记忆,记得他用长矛射过猛犸象,他相信轮回,认为自己有数千年的军事经验。”

“像这样觉得自己没喝孟婆汤的人很多,”司罕玩笑道,“不提政治作用,乔治·巴顿并不是凭空捏造的记忆,而是记忆回溯的残留,他在军校和战场上深入研究和训练过这些历史战争,对细节太熟悉了,以至于记忆可能把他自己也放了进去。历史上很多事件都涉及记忆的骗局,证明人类大脑存在缺陷,会自动创造虚构记忆,心理学家认为这取决于大脑如何处理细节,只要更改极小的一个细节,就会得出一份错误的记忆。”

他看向俞晓红:“对你来说,当时的情况是,救你的人和害你的人是同一个,这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冲突,恨和感激不能共存在一个对象身上,大脑为了你好,开启了自动纠正。只要这个女医生稍加暗示,更改细节,占掉这两个冲突位置中的一个,让医生继续占据救你的位置,而她提供的照片占据害你的位置,你的心理冲突平衡了,记忆就会妥协于这种平衡。这很简单,不用催眠,只需要给你看照片。”

俞晓红听得恍惚不已,半天才道:“所以那个女医生是坏人么?”

那不然呢,司罕刚打算编两句话安抚一下她的三观,却听俞晓红道:“可是我在安乐也见过她。”

司罕一愣:“安乐?”

“给肇事者做精神鉴定的好像也是她,就是她提出刹车冲动控制障碍的。”俞晓红蹙眉继续道。

司罕的身体微僵,看似如常的面色下情绪涌动:“你在安乐什么时候见过她,她和你说了什么?”

俞晓红:“她应该不是安乐的医生,我只见过那一次,就在大半年前,某天夜里,她来我的病房,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记忆有没有出现错乱。那时我还没想起司机真正的脸,以为只是换了个医生来督导查房……现在想来,就是她来问过之后,我的梦开始变化了。”

“具体是哪一天你记得吗。”

俞晓红蹙眉想了会:“具体记不清了,是在十月下旬。”

司罕思索片刻:“十月下旬安乐有书法活动,从20到26日,那几天你的病房里也挂了自己写的书法,墨香浓郁,每晚都要开一会窗通风,她来的时候有没有参观?和她聊天时,有没有风吹过,有没有墨的味道?”

俞晓红跟着司罕轻缓而规律的声音回忆:“没有,那晚窗是关着的,没有风,也没有挂着书法,她进来时哪里都没看。”

不在书法活动期,那要么是在27日到月底之间,要么是在20日之前,但俞晓红来问他梦境的事是十一月初。

司罕:“她找过你之后到你来问我,隔了多久?”

“一周左右。”

司罕:“那她出现就是在27日到月底之间,你那晚夜宵喝的是什么汤?安乐向来周末是甜汤,周内是咸汤,甜汤抢的人多,你会比平常晚点出去,因为坐着轮椅,不方便跟人挤,那么你喝到的一定是冷冷的汤底,还有些腻得没化开的糖。”

俞晓红的目光逐渐清明:“甜汤,对,那天是甜汤。我记得她来的时候,我在漱口,因为汤喝得难受,她还给我递了纸巾。”

司罕不再问了,甜汤,周末,他打开的手机日历上,27到31日之间,只有27日是周天,会有甜汤。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上了密码的手机备忘录,里面记录着两种颜色的日期,有黑色和红色,他缓慢往上滑,目光停在一个黑色的日期上——10月27日。

第二场

去年10月27日那天夜里,他查完房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一张鹅黄色的正方形纸片。

纸片上写着一句话:【你有刹车冲动控制障碍。】

他拿起来看了会儿,拉开抽屉,把纸片扔了进去。抽屉里,有几十张一样的鹅黄色纸片,上面写着不同的话,但那些笔迹都出自同一个人,和那天从顾问骞悍马暗格里掉下来的空信封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她那天是来安乐找他,顺便给俞晓红解除了记忆暗示,还是特地来找俞晓红,顺便找了他呢?

司罕沉默片刻,收起手机,看向俞晓红:“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红日。”

俞晓红一顿,撇开了目光,良久才坦诚道:“我收到一张匿名纸条,上面说当年害我的人就在红日,这个人还偷走了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司罕:“纸条在哪里?”

俞晓红:“家里。”

司罕:“鹅黄色的,正方形的吗?”

俞晓红瞪大了眼睛,骇然道:“你怎么知道……是你给我的吗?”

司罕没说话,关于纸条和它的主人,她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份沉默却让俞晓红误以为是他默认了,抓住他疯狂质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真相。”

司罕任她抓着,只是低头看着她:“你不是已经找到纸条上的人了么。”

俞晓红僵住,神情恍惚地放开了司罕。

轮椅又被推了起来,两人都沉默着,身边晃过一扇扇红白黑的门。走到底时,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等他们,长发如墨,凤眸清秀,安静笑着,腼腆地从司罕手中接过轮椅。

孙海华推着俞晓红走远了,无法开口说话的她,用单手轻轻比划着,和俞晓红聊起什么趣事。轮椅上的女人本来愁云惨雾的面容,看着不自觉也笑了起来。

空荡荡的二楼走道,从另一侧楼梯转角处走出一个人。

祝离的泪已经干了,泪痕粘滞在粗糙的皮肤上,像戈壁中两道半死不活的河床。

手机还停在拨号界面,上面是三个数字,她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点了拨打,电话很快通了。

“你好,我要自首,六年前我遭人胁迫,删除了一件案子的重要监控证据。”

司罕和顾问骞会合时,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倒也没惊讶。

小尾巴周焦看到司罕迫不及待就过去了,虽然一句话不说,死水般的倒三角眼也素来显不出情感,但此刻就是能从中感受出一丝雀跃。

司罕的目光从周焦手里的平板,移到不远处有电子锁的黑门上,又看到顾问骞若有所思的表情,前后一联系,便知道他开过门了。他笑眯眯地调侃道:“顾警官,你又让人打童工啦。”

顾问骞慢腾腾地划开手机,举到他面前:“只有你会打童工。”

屏幕上是技术协助案件授权证明书的照片,印着公章,司罕哈了一声:“行,合法打童工,不愧是我们司法程序模范标兵顾警官。”

司罕当然知道这么做是保险的,如果程序没走对,不止有违法风险,通过周焦获取的证据也可能不被承认司法效用。他只是习惯性嘴贱一下。

顾问骞懒得理他,倒是一旁向来寡言的周焦吭了声,倒三角眼阴恻恻地罩着司罕:“我十七岁了。”

不是童工。

司罕看了看那个子才到他胸口的小孩,笑意更大,拍了拍他的头:“行,这位青少年。”

青少年周焦的目光越发阴森,他平常也是这么拍家里那条叫“司罕”的狗的。

两人找了个红色门的空房间,迅速交换了信息。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艘诺亚方舟?”司罕蹙眉。

“她是这么说的。”

司罕沉凝片刻,想起徐奔说那是个重症患者,不要接触,会被污染。

“那女孩的认知情况怎么样?你和她聊天时有没有不舒服?”

顾问骞:“是有点奇怪,但她对答是流畅的,具体我判断不出来,你尽快找机会下去见她,诊断情况。”

司罕点头:“好,徐奔偷录的隐私录像带不在他办公室,放不下这么大的量,我也觉得藏在黑门后。照你的描述,下面应该是个地下室,那女孩生活在里面,空间不小。至于徐奔以隐私要挟患者进行猥亵的事,像樊秋水说的,要挟的可能不是隐私,而是爱和认同,要做心理工作,让她们清楚这涉及情感依赖型侵犯和权力型侵犯。但会不会作证不好说,他们现在确实缠结比较深,会彼此袒护。”

顾问骞想着其他突破口,从那六个相继离开红日的患者那儿找找原因,真相也许会让她们不再袒护他。

俞晓红的案子顾问骞并不陌生,小虎跟他交代了案情基础,但没有司罕说得这么详细。这个案子当年是交通管理科受理的,肇事案,没有到过刑侦重案组。是这次俞晓红重新报案,涉嫌罪犯误判,又和樊秋水的报案地点重合了,发现情况复杂才调去重案组的。

顾问骞:“纸条在哪?”

“在俞晓红家里,应该是那个女医生写给她的。”司罕强调了女医生三个字,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顾问骞的表情。

顾问骞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而是问:“俞晓红在红日找到的人是谁?纸上说害她的人。”

司罕耸肩:“纸上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要找元凶不该去医院找那医生么,也许只是想把她引到这呢?”

顾问骞目光平静,注视着他:“就在刚才,祝离报案了。”

司罕一愣。

“警方已经成立专项调查了,所有从红日出去的报案都会即时汇集给调查组。”

司罕的关注点却不在案子,眯起眼笑问:“你信息更新得真快,你不是早就离职了么?”

顾问骞没回答,门口进来一个人,是樊秋水,手上拿了两杯茶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有司罕的,果然,一杯给了顾问骞,一杯给周焦。

顾问骞没去接:“不用了,我现在去趟警局,你留在这。”

后面四个字是对司罕说的。

司罕从善如流地把顾问骞没接的茶水从樊秋水手中拿过:“别浪费呀。”

周焦挨着司罕坐,正端着杯子要喝,却被人抽走放到桌上,后脖子被熟悉的力道提起:“周焦跟我走,红日的问题你找秋水,黑门密码他知道。”

周焦坐得僵直,屁股粘在椅子上,头小幅度朝司罕倾斜,似乎在用身体表达抗拒。他不想走,他想跟着司罕。奈何武力值悬殊,不到半秒就被顾问骞提了起来,往门口拖。

樊秋水又见到了那小孩仿佛能把顾问骞捅个马蜂窝的目光,倒三角眼真是盛放凶意的最佳容器。

顾问骞一阵风似的掳走了周焦,剩下司罕和樊秋水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司罕率先打破沉默,笑眯眯道:“你们还有茶叶呢,我还以为红日只剩凉白开了。”

樊秋水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司罕跟了出去,晃在他身后,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水声不小,好像就是喝给前面人听的。

前面人步子加快,被司罕喊住:“不听你那顾大警官的话了?我们得配合工作呀。”

樊秋水停下脚步,高盘的红色发髻转了个身,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你要问什么就问。”

“你为什么讨厌我?”

樊秋水稍一顿,似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司罕步履不停,慢悠悠地追上樊秋水,站定在他面前:“我们之前应该没过节吧。”

樊秋水哼笑一声,又玩起了不知何时倒出手的打火机:“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司罕点头,表示赞同,樊秋水看他没话问了,便继续走,也不管身后的人还站在原地,没迈出几步,冷不丁听到一句:“是因为安乐么?”

樊秋水站定在了转角处。

司罕眉眼弯弯道:“你对我态度的变化,是从知道我是安乐来的开始的,你都把红日举报了,显然不是顾忌业内间谍之类的。徐奔巴不得和安乐合作,你的态度也不可能是他的授意。那么排除我个人惹过你,就只剩下安乐惹过你了,你讨厌我,因为我是安乐的医生,对么。”

樊秋水没出声,高挑修长的背影配合枯枝盘起的高髻,在旁边红色门的衬托下,有种末路战士的感觉,那种千军万马战死后,独自立于尸山遍野黄土一抔的悲怆战士。

“不管安乐怎么惹的你,可别把我和安乐绑定,”司罕又慢悠悠晃到他面前,“这年头哪儿还兴连坐,都是打工人,我如今还被它流放边疆,和你那顾大警官一起喝西北风。要说有什么实际关系,就只剩下工资卡号码共享了,再替它背锅,我冤不冤,精神损失费又不能找它报。”

樊秋水认真看向眼前的笑面虎精神科医师,沉默良久,也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想多了,讨厌你,是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之最。”

说罢绕过眼前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罕:“……”

这年头聪明人也不好当啊。

第三场

申城公安局总局。

顾问骞站在门口,有些恍惚,以前没发现总局的正门这么大,大到几十个自己站一排都堵不住。他还记得两年前脱下警服走出去的那天,说过不找到人不会再回来。

压下自嘲,他暗自深吸口气,迈了进去。

姜河已经派人在厅里等他了,是个年轻人,应该是这两年新进来的。来人并不认识他,看了眼他身后的周焦,按令把两人带去了重案组,只当是来协助调查的。

“欧局今天在么?”

那人一愣,狐疑地看了顾问骞一眼,似是不明白他怎么认识总局长的,态度冷淡道:“领导的事我不知道。”

还没进办公室,老远就听到姜河的大嗓门。这位刚上任一年的刑警大队队长,正背对着门,形态不羁地坐在桌子上,屁股下压着几份卷宗。旁边椅子上四仰八叉躺着用卷宗盖着脸的人,被姜河随手扔了本新的过去砸醒了,全员警服在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满办公室的咖啡味和浓茶味,一进去就冲鼻,熟悉得让顾问骞滞了一秒。

与满是消毒水味和干净蓝白条纹的精神病院截然不同,这里才是他的战场。

似有所感,姜河猛地转过了头,跳下桌子,整理着仪表快步过来:“顾队你来了!”

顿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地起身,此起彼伏的呼喊顾队,激动之情难掩。

顾问骞注视了一圈,发现都是熟人,两年来重案组没进新人,但曾经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永远消失在了重案组,他点了下头。

“这两天欧局不在,到燕京开会去了,你放心吧,不然他哪能让你这么容易进来,在门口就举扫把泼咖啡迎你了。”姜河对他挤眉弄眼,在他人眼里威严凶悍的姜队,一到顾问骞面前就有点毛头小孩样。

顾问骞没反驳,姜河跟了他五年,快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知道他顾忌什么。

似是这会儿才发现顾问骞身后的周焦,姜河咦了一声:“你怎么把小孩也带来了。”

随即啧了一声:“这孩子是不是这两年个子就没长过,我记得那时候他就这么点,青少年不是该猛蹿个头么。”

周焦的眼神又开始飞刀了,这次的目标是这位对他身高指手画脚的警官。

姜河是知道周焦的,不是因为洋葱游戏。两年多前,周焦父母那件举市震惊的杀夫案子就是姜河办的,照理说,姜河见周焦的次数其实比顾问骞多,但那是在两年前,这孩子还是个严重的自闭症神童,问什么都不开口,换了三四个心理医生都没用。作为第一目击证人,拿不到他的口供差点没逼疯姜河,顾问骞那时候又不在重案组,他求教都求不到。

顾问骞没去管这一大一小气氛不太友好的“叙旧”,直入正题:“开始吧,我配合你们工作。”

红日专项调查组的成员动作迅速,清出一间设备齐全的小会议室,关了灯,投屏六年前的肇事案件梳理,姜河离开一会,带了一名陌生警察进来:“这位是交通管理部门的同事,经办当年那起车祸肇事案的主要负责人,张久。具体情况他来讲。”

张久上前和顾问骞握手。

他是知道这位前刑警大队队长的,在总局待久了的都有所耳闻,这位是个传奇人物。两年前他突然离职后,刑警大队愣是拖了一年没有调新的队长上去,据说是他们整个组意见一致,要等顾队回来,空悬队长之位一年这等离谱之事被全局通报批评了几次,后来是欧局强行提了姜河上去才罢休的。

他不自觉观察起这位前队长,和他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除了长得好看点硬朗点冷淡点,没看出什么太特别的,握手也很礼貌,不像传言那般让人闻风丧胆。

张久:“当年这个案子发生在市三院地下停车库,市三院是第一批响应扩建停车库的医院,建了三层,俞晓红是在最底层停的车,那里车相对较少,更多是医护人员自己停在那,所以监控设备维护得就少,总共五个监控,只有车辆进出口的那个监控按规维护得勤,唯一能看到俞晓红车祸地点的内场监控,那天就是坏的。”

顾问骞:“怎么个坏法?”

时间过去久了,张久也要回忆,他快速调着屏幕上的案件档案:“信号是断的,磁盘里都空了一个月没录到了。”

顾问骞:“信号和磁盘可以人为破坏。”

张久:“理论上是的,但肇事者是个精神病患者,撞了人就跑了,进不去医院的监控部门搞破坏,事发到我们拿到监控不超过一小时,那时他还逃逸在外,有交通监控为证。除非他是事先谋划好要撞人,提前把监控毁坏了,但他无法控制俞晓红那天在哪里停车,若事先破坏为什么不破坏全部的?地下车库其余四个监控都是好的,这就是个激情犯罪,就算考虑帮凶,但他很快自首了,何必删呢。”

顾问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他长相冷峻,不说话时有不怒自威感,此时被他这么审视地盯着,张久不太舒服,不自觉心虚地思考刚才哪句话出纰漏了。

片刻后,顾问骞淡淡道:“帮凶今天报案自首了,是一名市三院的护士,她承认当时删了磁盘,破坏了监控信号,就在车祸发生后到你们拿到监控的一小时内。”

张久哑住了,虽然红日专项调查组成立以来,他多少听到了风声,但他根本不觉得这个案子有问题,半响,才转向姜河,不可置信地问:“真抓错了?”

姜河叹口气,拍了拍他:“那护士供出了真凶,说当年删除监控前,还录了一段,但手机太旧开不了了。我们派人去她家拿了,技侦的人正在试着修复。”

张久觉得很荒唐:“可是当年的证据链闭环了啊。”

“精神病患者犯罪,有一种天然的信服力,一样东西如果你相信它,你就会找到和它有关的证据,”顾问骞平静道,“先入为主会影响很多东西。”

张久愣了好一会,看着屏幕上写着长达二十年精神分裂症病史的患者病例,他要是真抓错了人,而且已经服刑了,他得担多大的责。

张久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良久,抹了把脸,严肃地开始复盘:“黄奇宏,六年前43岁,肇事逃逸后,第二天早上开着车来警局自首。我们从车的后轮胎上采集到了血样,验了DNA,确认是俞晓红的。”

他调出当时的车辆痕迹检验报告:“技侦对黄奇宏开来的车胎直径、胎面宽度、花纹的几何尺寸,与现场留下的少量车胎印迹做了比对,鉴定一致,判定该车就是肇事车,而在碰撞接触点附近没检验出滑移的制动压印,说明肇事者根本没刹车,和黄奇宏的口供一致。他是直接碾过去的,车速慢,负重量小,造成腹中胎儿死亡,母体少量脾脏出血和下半身多处骨折,右小腿因肢体毁损性骨折截肢,没有生命危险。”

“车的牌照和司机驾照经查证,确认肇事车是黄奇宏名下的,车是十年前买的,不存在近期更换户名的情况。”

张久又调出几份交通监控的资料:“肇事车的逃逸轨迹也确认了,从案发当天下午逃离地下停车库,到第二天早上去警局自首,道路监控追踪到的和口供一致。”

“受害者俞晓红目击了肇事者,她当面指认了黄奇宏和撞她的车,因为黄奇宏有二十年的精神分裂症病史,我们还从司法鉴定中心请了精神鉴定专家,确认黄奇宏口供的有效性。”

“从人证、物证、现场勘探和自首的口供,都能确认肇事者就是黄奇宏。”

张久越说越觉得离谱,破案是讲究实证的,要经过技术鉴定,现场勘探,证人质询,诉讼时更得多证裁定,不是删除一个监控,随便来个顶罪的就能糊弄过去的。要是黄奇宏真的抓错了,罪犯另有其人,那这人要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把证据链整个重建了?

张久:“我们调查过黄奇宏的社会关系,二十年病史,大部分时间都在住院,还有过前科,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长久稳定的社会关系,和家人也不亲密,家人甚至都不在申城,他替谁顶罪?为什么要顶罪?”

顾问骞想起了司罕说的话,对某些极端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诱导并不难,你只要让他知道自己是特别的,是被大人物选中的人,他甚至能把心脏挖给你。

顾问骞没提这一点,而是道:“出入口监控显示,黄奇宏的车是下午三点进医院三层地下停车库的,出来是下午三点十分,作案时间十分钟,但俞晓红的车是下午两点进去的,从俞晓红抵达地下停车库,到她被黄奇宏的车撞,中间隔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她等在车库做什么?”

张久:“她当时突然腹痛,摔在地上坐了一阵。”

“坐了一个小时?她的口供是怎么说的?”

张久蹙眉道:“她说只摔了一小会,不到十分钟,但精神鉴定师说她经历了巨大创伤,记忆的时间感可能会发生错乱,而且地下三层的新车库来往的人比较少,她跌坐一小时找不到人求救也是可能的,有过这样的案例。”

“整一个小时,一个跌倒的孕妇在现场找不到人求救,她的通话记录却没有拨出一通电话?”顾问骞调出了电信单。

“可能会发生错乱,也就是说可能不会,如果俞晓红说的是真的,她才坐了十分钟就被车撞了,那黄奇宏的作案时间就对不上,俞晓红两点十分被撞,黄奇宏的车却是三点才进去,为什么排除这种可能?”

张久急道:“不可能是别人,从俞晓红的车进去地下三层停车库,到黄奇宏的车离开,中间没有其他车辆出入,真有这样一个真凶,那真正的肇事车呢?是怎么躲过门口监控凭空逃跑的?那是三重监控相互印证,停车库门口一个,医院门口一个,十字路口一个!都没排查到同时段内符合情况的另一辆车,那是辆幽灵车吗?”

姜河看了张久一眼,张久也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收敛地咳了一声,但还是满脸火气。这些他们都做过排查,这么辛苦查下来的被轻飘飘地质疑,换谁会好受?

顾问骞倒是没介意,双手抱胸,思忖着道:“如果那辆车根本没逃跑呢?它一直就停在地下停车库。”

张久愣住了,瞳孔逐渐放大,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说,那辆肇事车,直到警方赶到,还停在案发现场?”

“市三院地下停车库的建模给我调出来。”顾问骞道。

张久还在冲击中,手上动作慢了些,案发地建模这种东西,他也不记得卷宗里有没有放。

找了一会,刚想说没有,却见顾问骞身后那小孩把平板递了过去,上面赫然是市三院地下三层停车库的一比一三维建模,看细致程度应该是直接扒了建筑设计图。

看顾问骞很自然地接过,张久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是对这孩子说的,不是对他说的。

心中正腾起古怪,就听这眼型奇特的小孩问了一句:“实地监控图像要么。”

“不要。”语毕,顾问骞又看了一眼周焦,“不准随便入侵他人监控。”

倒三角眼的小孩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答没答应。

第四场

顾问骞把建模投屏,锁定到停车库最底层。那里只有一个门,车要离开必须经过门口监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青灰色的迷你手电筒,光打到投屏上,聚光能力很强,白光能当激光用,张久分了点注意力过去。

顾问骞在案发地点上比划了几道:“这是个停车场,轮胎痕迹应该不少,你们是怎么确定黄奇宏的那条车胎痕迹就是肇事痕迹的?”

张久顿了顿:“一般看轮胎的制动压印,会和匀速滚动的印迹有差别,但他没刹车,现场留下的肇事压印很少,只能通过碰撞接触点来推。车和人发生碰撞,由于受到突然的冲击和加速作用,人的鞋底或者身上硬的物件,可能在地上留下挫印,他来自首后,我们比对了他的车胎和挫印附近少量的车胎花纹,对上了……”

“所以你们是验证了自首的证据,而不是查证。”顾问骞放倒了一旁的椅子,“那如果车撞到这把椅子,会不会留下挫印?”

张久又哑住,理论上当然是可能的:“但车胎上的血迹和DNA也通过了交叉验证……”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血迹可以人为抹到轮胎上去,只要仿照肇事车真实碰撞的血迹部位。真凶肇事后,把黄奇宏叫过来,让他开车经过案发地点,地上随便放个物件,让车胎与物件产生挫印,制造新的碰撞接触点,就会留下他的车胎印迹。”

张久脸涨得通红:“可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顾问骞突然换了个问题:“报案人是谁?几点报的案?”

张久一时没跟上这人跳脱的思维,硬着头皮道:“市三院的一名医生,下班时在车库遇到被撞的俞晓红,报警把人救了上去,时间是三点半。”

顾问骞笑了,那笑意很淡,看着却让人脊背一凉,这个硬朗的男人第一次让张久感受到了恐怖:“你猜猜帮凶自首时,供出的真凶是谁。”

这么问不就是把答案拍他脸上了么,张久恍惚了好一会:“就是这个医生?”

那就能说通了,医生的车,是可能一直停在地下三层停车库的。

青灰色迷你手电筒的聚光在三维建模上滑动,伴随着顾问骞低沉的声音。

“真正的肇事者在下午两点十分,激情犯罪撞了俞晓红,他立刻威胁在院的护士,也就是他的妻子,把录到他肇事的监控删除并毁坏。他把昏迷的俞晓红藏到车上,擦掉车胎的血迹,开车绕了一段,在坏掉的监控范围内重新找地方停下,然后通知黄奇宏过来,在他撞人的地点重新开过一次,留下胎痕和挫印,蹭上俞晓红的血,再离开,被出入口的监控拍到。”

“而他自己则打了个时间差,直到黄奇宏在三点十分离开后,他等到三点半再报案,让警方以为作案时间就是黄奇宏被出入口监控拍到的三点,报警后他把俞晓红拖上去抢救,既不用为破坏现场负责,也合理化了万一现场留下他DNA的原因,而他那辆带血的肇事车,直到警方来了又走,都一直安静地停在地下车库,甚至就在你们眼皮底下。”

张久的情绪起伏激烈,确实,碰撞双方质量差别悬殊,血迹会出现在后轮胎,藏得好的话,在地下停车库他们是可能注意不到。而且医生的车应该前天就停在车库了,当时急诊的护士跟他们说救人的医生已经值了两个夜班,刚要回家就碰上了俞晓红,即使是筛车库里所有的车,他们也不会很快怀疑到24小时前就进来的车上。黄奇宏自首得太快了。

顾问骞:“现场胎痕少,在交通肇事里也不少见,你们当时是没找到其他带血胎痕,还是在黄奇宏自首后就没去排查?多波段勘察灯照了几遍?血迹检干净了吗?”

张久的脸又一次爆红,觉得这位前刑警大队队长句句话都在扇他耳刮子。

他低头道:“是我疏忽了,主要是当时通过道路监控差不多锁定黄奇宏了,就算他不来自首,也能把他抓获,注意力都在抓捕上。而后来黄奇宏的车胎检验,技侦得到的结论太吻合了,无论是车胎碰撞部位的血迹还是地上的胎痕,单纯从血迹中滚过去,和碾压导致的血迹喷溅,迹象是不同的,我没理由怀疑是人为的,都已经还原出肇事过程了……”

“因为还有另一种可能。”

顾问骞说着,将地上示范产生新挫印的椅子扶起:“没有这把椅子。”

张久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一旁的姜河却立刻意会了,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顾问骞:“在喊来黄奇宏时,肇事者没有把昏迷的俞晓红从案发地点挪走。”

张久听明白后,僵住了,久久没说话。

顾问骞目光平静道:“技侦检出的东西全是真的,肇事者让黄奇宏的车对俞晓红进行了二次碾压,新的挫印,血迹分布,肇事胎痕,和黄奇宏的口供,全是真的。”

所以法庭上,黄奇宏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叙述自己恶劣的撞人过程,他确实可能是亲历者。顾问骞在听到司罕说俞晓红回忆她在被撞昏迷后,又隐约感受到了颠簸时,他就在怀疑了。

“肇事者让人用二次犯罪,掩盖了他的一次犯罪。”

张久消化了好一会,只觉得这对他们太艰险了,证据是真的,自首的人是真的,但结论是假的。

顾问骞:“要证明不难,现场勘探到地面的胎痕少,那人体体表和衣物上的呢?卷宗里为什么没有对俞晓红体表和衣物做的胎痕比对和理化检验?”

“人体体表是最直接的胎痕载体,只要查看俞晓红身上有没有两道不同的轮胎花纹痕迹,或者留有不同轮胎表面的橡胶微粒,证明她被两辆车二次碾压过,哪怕衣物能清理,人体表面的胎痕淤青是无法短时间内消除的。”

张久急道:“查了!法医没在她身上找到胎痕,俞晓红当时经历剖腹产和截肢,腹部面目全非,唯一可能出现胎痕的右小腿,截肢手术后也一塌糊涂,什么都看不出了,那条右小腿经过同意还被医院留下做捐赠体了。”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面色变得极其恐怖。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顾问骞,却从对方波澜不惊的目光里读出了肯定的意思,半响,艰涩地吐出一句:“……给俞晓红做手术的,就是报案的那个医生。”

顾问骞:“是,俞晓红的右小腿到底是不是在病理上必须切除,还是肇事者为了销毁胎痕证据才截肢的,有待查证。”

会议室的气氛骤然凝重,张久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甚至有点怕顾问骞了,处理交通肇事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更恶性的事件,但这人为什么能像随口念数字般轻描淡写地吐出案情的恶意。太快太敏锐了,任何恶性猜测,好像只是从他脑中的存档里信手拈了一枚甩出来那么轻便。

一旁的姜河见都不说话,咳了一声,缓和气氛道:“今天就到这吧,孩子还在呢,该做噩梦了。”

顾问骞却道:“他十七岁了,不是孩子。”

周焦看向顾问骞,依然保持着一声不吭,但默默注视了他很久。

姜河先是一愣,而后目光显出玩味,又轻咳一声,正经道:“真相是不是这样,等技侦把监控还原出来就知道了。”

顾问骞补了一句:“去市三院找一下档案,有的医院接到意外伤情,为了避免事后家属闹事,会规定在术前给伤者拍照留证,当时情况那么急,俞晓红的截肢是否有经过家属同意也可以问问。”

姜河:“好,我叫人去办。”

张久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解道:“那黄奇宏为什么要顶罪,还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二次犯罪也是犯罪!牢没白坐!黄奇宏的社会关系里,根本没有市三院的医生这条,他是怎么认识这个肇事者的?”

顾问骞目光沉沉,手指轻点桌子:“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姜河:“之前已经派人去找黄奇宏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姜河手机响了,接起后说了几句,他的面色变了,挂了电话道:“顾队,黄奇宏又入狱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张久目光一亮:“又入狱了,看,这人就是个惯犯!没抓错!”

没人应和他,就见会议室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尤其是顾问骞和姜河。

张久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顾问骞沉着脸快速道:“什么时候入狱的,什么事?”

姜河一屁股把张久挤开,在电脑上打开了刑专平台,登录警号,搜索案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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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戈

海怪投胎,自由写作

责编: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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