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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雨师:2035年,我的工作是操纵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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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雨师吧?能帮个忙,把我淋成落汤鸡吗?“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晴雨师(上):2035年,我的工作是操纵气象


前言

我爹说过,人这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机会成为英雄。

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一次也没有,所以遇到了就要珍惜。

这是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

主人公嘛,是我。

第一场

事情的开端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早晨。公交车到达万达站后,我把在追的小说收起,稍微整理下衬衫,把徽章挂在左胸处——那是我吃饭的证明,得好好对待,然后向晴天大道的尽头走去。我上班的地点就在那,是一栋从外面看上去光鲜靓丽的高楼,离下车的地方要走十五分钟。

一路上天气总共变换三次,由晴转雨,雨转雪,再来雪中夹风。走到晴天大道中段时放了晴,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把刚才湿透的衣服一下子晾干了。

我早就习惯了这个。在2035年的地球,受太阳黑子的影响,地表天气变得极不稳定,往往前一秒钟还蓝天白云,后一秒钟就大雨倾盆。

我经过一家家电超市,临街的橱窗正在播放每日新闻,大致讲的是非洲几个国家在本届冬奥会的奖牌榜上一骑绝尘,把其他国家甩在身后。画面里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访问代表团成员,对方把表现抢眼的原因归功于非洲大陆从前几年开始的大雪普降,大半个国土摇身一变成为冰上乐园,催发了国人对于冰雪项目的兴趣,也提供了训练的必要条件。

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爱斯基摩人这半年来因气温升高爆发了严重瘟疫,某空调品牌在日前宣布将扩大北极圈的产线产能,以对应爆炸性的市场增量。总之,人们正在缓慢适应天气异常带来的变化。

“请问,能帮我一个忙吗?”

有个男人叫住我,身材高大,高出我半个头。他看起来很着急,气喘吁吁地从身后绕到我跟前,大概从很久开始就一路追着我到此。

“嗯?”

他看着我胸前的徽章,眼睛盯着那个蓝色的圆东西,“刚才就注意到了。你是雨师吧?能帮个忙,把我淋成落汤鸡吗?”

男人解释是因为自己马上迟到了,淋湿自己能编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我照做了,并收了他五十块钱。

这种事很常见,人们对天气总有各种各样的需求,我的工作也正是靠这个吃饭。

8点55分,我乘上了到十九楼的电梯。那里正是“无微天气”所在楼层。

在这家天气大楼里,像“无微天气”这样的小型天气公司大概有四五十家。电梯里的广告屏全年无休地播放“天策府”的招聘广告。广告视频颇具新意,融入最近几年火热的高新概念,用不知道是什么技术模拟了一个克隆城市,连街道都纤毫毕现,同时在宣传片里展示该集团近几年的落地项目,个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项目,里面任何一个都够“无微”干个十年八年。当然最吸引的人还是挂出的显目薪酬:初级晴雨师-月薪一万五到三万,中级-五万至八万,高级-十万至不限。

我听到身后有人重重地叹气,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在感叹单位之间差距如此之大。那人大概是新来的菜鸟,我想他过了一阵子之后就会习惯。

“天策府”,全称天气策应方案府。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天气应对行业,乃至晴雨师协会的建立,都离不开这家由秦世贤创办的精英机构。即使是里面初级的晴雨师,到了其他企业,最次也能寻得一个中层干部的职位。每年的校招,晴雨行业毕业的学生们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为了一个职位争得头破血流。

我在十九楼下了电梯。出来左拐就到了公司前台,将胸前徽章通过机器扫描,虚拟屏上瞬间显示出我的个人信息。

张小雨 中级晴雨师 司龄5年

部门:雨师组

直属上级:叶毛毛

嘀的一声过后,系统录入时间就算签到完成。我绕过前台,进入办公区域。我想有必要介绍一下我待了五年的地方。

这块不到四百平的办公区域,把前台及行政、人力职能部门(虽然也没多少人)排除后,一共分为四组,从前台进来依次为风伯组,雪女组,皎月组以及雨师组。

如此组织划分在天气应对这个行业大同小异,其对应着整个晴雨师风、雪、日、月、雨五象。有的公司规模小,便在编制上缩减组别,保持2到3种建制。

无微在行业里不上不下,虽然保持着完整的建制,可落实到具体组里往往只有一到两人。比如风伯组,由于经营不善,市场萎缩,经过今年上半年的裁员,如今只有组长一个光杆司令。他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秃头,我进公司时他已经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原地踏步,听说他是公司元老,我想他之所以不走,大概是瞄着上市的这个大饼不松口。

雪女组与皎月组互相挨着,两个组的业务比较稳定,组里成员出差较多,经常全世界到处支持,满足当地人看雪的愿望。虽然接的项目都不算太大,但胜在有肉,投入回报多年来保持一个恒定水平。

两组的成员最近都不在办公室,空出一大片位置,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有些人大概走了有一段时间,空气里翻着浮尘,整个区域静悄悄的。

我走到尽头,向右钻进一个狭长空间。那里只能容纳四五个人,格子间比其他地方都要小。组长叶毛毛的位置在最外面,现在没人。我挨着他后面,才刚把双肩包放下,身后就冒出个人来。

“早啊,雨哥。”

第二场

跟我打招呼的是今年刚进组的应届生,叫詹高秋,是隔壁市有名的富二代,英俊帅气。谁知他好好的高冷风不走,却走上一条痴情的不归路。一身宽大工装裤,头发梳成规整油头,进公司三个月被保洁组的孙小妹拒绝了十几次。

他,我和叶毛毛组成了雨师组。我们三人的晴雨师等级依次增高,詹高秋初级,我年前升任中级,组长叶毛毛在高级这个位置待了很多年,明明上面还有专家级别可以考,却不思进取,躺在高级证上一睡就是十年。

“叶没来?”一般情况下,叶毛毛是我们组来的最早的人,他没什么能力,脾气也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是个熬资历的家伙。这没什么不好,他对上对下都是一以贯之的软脾气,因此我们的工作氛围还算轻松。

“我刚来的时候,他被王总叫到N38开会了。”詹高秋回道。

“王总也来了?”

这小子见我露出疑惑的表情,补充了一句:“听说有一个大项目。王总召集下面的几个组长一起商量细节。”

“知道了。”我回道,把电脑打开,确认完昨天放在桌面上的备忘录,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与其关心其他人的生活,不如干好自己的工作。所以我的业绩还算不错,这两三年来一直是整个“无微天气”里的销售前二。

我现在要给客户打电话了,一位七十三岁的阔太。电话拨通后自报家门,听筒里便传来和年纪不相符的娇滴滴的声线,“噢,是小雨哥哥啊。我们出行的准备都完成了么?”

我换了一副腔调,笑靥如花,“丽娟姐,都准备好了。预计明天就可以出发。”

张丽娟是我的VIP客户,子女不在身边,身价上亿,很吃我假装文艺那一套。我第一次拜访时,便通过背诵徐志摩的诗让她对我刮目相看,当场就签了合同。

这份佣金足足有十万的合同的服务条款上规定,我必须陪这位七十多岁的文艺老年回到她和初恋情人邂逅的地方,她读她的诗,我降我的雨,营造出当年他们相遇时的气氛。

简单来说,“按需下雨”就是雨师的工作。我们的客户既包括政府、机关事业单位,也有旨在满足个人定制天气的To C业务,满足客户需求,从中抽取佣金。张姐这种陪同的业务属于私人定制,一般要价高一些,类似的私人单也是我业绩的主要来源。

有人攻击我只为赚钱,连这种陪单也接。我只想说人各有志,有些人工作为实现自我价值,我工作只为拿到更高价格,赚钱嘛,不丢人。如果总都被条条框框束缚,那工作还有什么意思?

我和张丽娟约好明天下午五点出发,然后结束了通话。听到座机按在机身的声音后,詹高秋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就凑过来。

“雨哥,成了?”

“成了。给我把数字写上去。”我对他说道,詹高秋很听我的话,我让他做什么从来没说个“不”字,只见他屁颠颠地拿起签字笔,走到离我们不远的龙虎榜处,把10万写在了我的名字后面。

那是我这个月的业绩,如今已变成120万,排在第二。甩开第三名足足60万。

“真牛!第三名连雨哥的车尾灯都看不见。”詹高秋冲我竖起拇指。

我说:“看第三名有什么用?要看就看第一名拿了多少。”

他怔住了,眼睛往上抬,定格在一个数字上:242万。

是我的两倍还多。

即使不看,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的视线透过窗户,穿过马路后爬上另一栋写字楼的20层。这时一个身材姣好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第三场

戴天晴今天身穿一件上红下白的职业套装,一头大波浪披在肩上。这个比我晚进“无微”两年的女人,一来便牢牢占据了公司销冠的位置。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刚才介绍工作区域时,我只提到风伯,雨师,皎月与雪女四组,而晴雨五象中的晴天组并不在此列。事实上,晴天组在马路对面单独租了一层,与另外四组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不过这也无可奈何。论业绩,整个“无微天气”有六成的营收都来自马路对面的晴天组。被称为“火神”的祝蓉也是公司里一人之下的人物。

在过去两年里陷阵杀敌,在天气应对市场为晴天组攻城拔寨的,便是眼前这位戴天晴。

龙虎榜上贴着的是张戴天晴的蓝底半身照片,里面的她五官精致,面若桃花却不乏英气,表现出的飒爽气质与此时隔着马路向我们竖起中指的她完美契合。

“戴魔头发现我们了!”詹高秋叫道。他对戴天晴心怀恐惧,嘴上称其魔头,见对方视线投向自己这边,赶紧缩进格子间里。这也难怪,当时他刚进公司,屡屡要成的项目都被对方生生抢去。要不是戴天晴有两天眼睛发炎请假在家,只怕詹高秋就要在六个月的试用期内颗粒无收而被公司辞退。

“能不能有点出息?”我把窗帘拉上,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雨哥,那戴魔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们雨师前世有仇,今世有怨,只要她参与的项目有雨师参与,她统统都要抢走。我敢打包票,那240万里,起码有四分之一都是从咱们组,或者其他公司的雨师手里抢过来的。”

“应该是他们老大授意的,跟她没有关系。不是都说祝蓉和叶毛毛以前谈恋爱,分手以后闹得水火不容,才迁怒于雨师。”

詹高秋摇摇头,恨恨道:“不对,我跟晴天组其他人也打过交道,没见像她这么心狠手辣的。那人肯定是对整个雨师有仇怨,我听其他同行说过,曾经有一个雨师接了一个帮助商家促销雨伞的单子,结果这女魔头可倒好,竟然帮助客户竞争对手,把下的雨烘得干干净净。咱们晴雨师协会不是有规定么?不能抢同行的饭碗,她不仅抢了,还把人生意都搅黄啦!”

“还有这回事?”

“可不?所以行业里的雨师都怕她,还送她一个外号——雨师狙击手。我还听说——”

我打断他:“行了。少说两句,还工不工作了?你还想这个月的业绩垫底吗?”

这话戳中年轻人的痛处,他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再也不出声。

我正要联系今天的第二个客户。叶发来消息。

“来N37。有重要的事要谈。”

N37是一家咖啡馆,坐落在晴天大道东段,是无微天气的老板王龙身下的又一置业。

会议室在二楼,要穿过飘满咖啡香的大厅,走上一段吱吖作响的木质楼梯。我和詹高秋本可以早点到的,事实上,一收到短信,我俩就从无微下来,只不过准备进入N37时,发现戴天晴也来到这里,看样子应该是为的同一件事。于是在詹高秋的哀求下,我们躲在大堂的吧台一角,等那女人进去五分钟后方才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来了?”进门左手边有人开口了,声音很轻,透露出一股懦弱劲,正是雨师组的组长叶毛毛。

“你们挨着我坐,小雨,你坐我旁边。”叶毛毛长了一张娃娃脸,尽管已逾四十,看起来还是二十五六的模样,平时说话也没什么架子,自然说不得什么上场面的话,能力上没遭什么人惦记。

会议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对门一侧全是“无微”的人。以老板王龙为轴,左右两边是公司的几个组长,叶毛毛被安排在最边缘的位置。王龙右手边是一个中年女人,用一条黄金簪盘起头发,戴金丝眼镜,鹅蛋脸,皮肤白皙,一副贵妇人的模样。刚才听到叶说话时,眉头蹙了一下,不是很高兴。我认出她是晴天组的组长祝蓉,在她旁边坐着的是刚进屋没多久的戴天晴。詹高秋大概是看到了她,在我身边做出了只有老鼠见到猫才有的反应。

而在王龙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男人,由于角度问题,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身形修长,留着艺术家才有的长发,自由散在宽阔的肩上。他两边各有一位衣着工整的西服男子,腰板笔挺,坐得是一丝不苟,和他散漫不羁的气质有天壤之别。

“算上之前刚进来的晴师,这三位是我们无微晴天组与雨师组的骨干。”王龙向对方介绍。坐在角落里的叶毛毛向我们使眼色,让我们麻溜着落座。

王龙今天一身深蓝色西装,内衬马甲,长年锻炼的胸肌将衬衫撑得鼓胀,是个硬汉。他依然蓄着标志性的龙王须,那是一截从他嘴角延伸而下的长须,左右各有一条,长度及腹,他将其视做珍宝,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将其漂染不同颜色,据说还为此投下巨额保险,保费千万。

我俩沿着红木办公桌找到叶毛毛旁边的位置坐下,这时对面的那人开口说话了。

尖酸的男声。

“刚才那位我认识,戴天晴。长洛市晴师榜排名第九,最近拿下不少头部企业项目,过了这个月,只怕排名还得再升一位。在非天策府的人里,算是不错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我才看清了那人的脸,明眸皓齿,双眼放电,生就一副好皮囊,只可惜嘴巴像在酸菜里泡了半宿,又酸又臭。

“而另外两位嘛,恕我眼拙,我在排行榜上都找到一百名开外,也没找到他们。”

王龙说道:“他们一位叫张小雨,中级雨师,平日里比较低调,不爱冲榜,另外一位是詹——”他顿了一下。

叶毛毛帮腔道:“詹高秋,今年刚加入公司,初,初级……”

对面那个男人斜嘴笑道:“初级?我没听错吧?初级也是你们公司的骨干了?这样看来,在无微,发展的机会可真大呀。”

“他,他是池州詹氏集团的二公子。”叶毛毛小声应道。

英俊男人眼睛眯了下,转瞬又恢复如常:“原来是詹氏的少爷,怎么那么想不开,好好的天策府不去,偏偏要来这种小公司?”他故意拉长了声调,“就算资历关过不去,大可以让你的父兄多做点公益,把你捐进天策府嘛!”

“我去哪里是我的事,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詹高秋年轻气盛,当下进行反击,狗字咬得极重。

此时王龙在中间喝道:“够了!詹高秋,说话注意点,淳风是我们的客人,难道待客的礼仪都不懂吗?”

“就是。不过这一点火就着的性格我喜欢,不像某些人,活似坨烂泥巴,任人踩,任人锤,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人呐,还是得有点血性,否则算什么男人?”

说话的是晴天组组长祝蓉,话里带刺,谁都听得出来,句句都在针对老叶。

“祝蓉,你也少说两句。”王龙脸色很不好看,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度,整个会议室顿时像结冰一般,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便被冻住了。

“淳风,既然人已经到齐,就劳烦你再把刚才的材料放一遍吧。”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们都在观看那个叫顾淳风的男人带来的视频。天策府有个项目,将围绕新兴人工智能打造长洛新城。长洛市就是我目前所在的地方,在历史上笔墨辉煌,十几朝的古都都建在这里,如今落寞了,人口不断流出,没什么工业支撑,随着虚拟旅游技术的强劲冲击,就快连文化旅游这个基本盘都要保不住了。因此长洛政府连同唐人集团开启长洛2.0计划。作为天气解决方案提供商,天策府抓住机会,竟然蛇吞象一般在十二年前拿下了这个项目的总包,负责新城建设期间的天气独家保障方。

“如今一期将要收尾。我们马上要在九月初九邀请全市四十九区的市民代表前来参观我们的建设成果。考虑到八九月份长洛天气善变,为保证工期进度,我们希望能聘请外面的晴雨师来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同时,园区绿业也需要雨师助力,所以今天我来到贵司,就是想找到一些有能力的同行们与我们一起助力这个伟大的项目。”

顾淳风交代此行目的,说是邀请,可言语间丝毫未见谦卑。反而处处透着不可一世,屈尊降贵的高傲。

会议室另一头传来女声:“说那么好听,其实就是人力外包吧?”

顾淳风将视线投向戴天晴:“我并没有这么说,当然,如果雨师狙击手认为就是这样,我也不否认。”

詹高秋心急口快,说道:“你们天策府不也有晴雨师么,让他们出马不就好了?”

“天策府秦王麾下五象晴雨师都有各自安排,抽不得身。何况这点小事,用不着他们。”这次顾淳风眼皮都没抬,明摆着不把乳臭未干的高秋看在眼里。

“因为我们便宜。才来找的我们?”祝蓉冷笑一声,“先声明,别的组的阿猫阿狗便不便宜我不知道,可我们晴天组的人可不便宜。”

见是祝蓉,顾淳风微笑道:“蓉姐言重了,无微的晴天组实力之强,在行业里都是出了名的。不过你放心,在待遇方面,天策府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王龙扫了左右两边,捋了捋自己的“龙须”,沉声道:“那么如之前沟通,风伯,雪女,皎月三组由于五名骨干都在外地出差,近期将安排其直接前往龙首原高地。而晴天组派出戴天晴,负责保障工期进度,雨师组则由张小雨和詹高秋两人支援项目,配合做好生态重塑,他们虽然年资尚浅,不过态度还可以。996,007悉随尊便。淳风,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本来,雨师这两人我是看不上的,不过既然是龙王你这么说了,我没有什么意见。至于酬劳方面,龙王放心,以你跟天策府的交情,我们肯定按最高标准支付。”

“好,好,好!哈哈,淳风兄弟善变通,懂大局,我那长孙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人。下次有机会我攒一个局,把你们凌烟五老都叫上——”

王龙待要接着寒暄,祝融冷不丁道:“不行,我不接受,如果雨师组的人要来掺和,那么我们晴天组便不趟这趟浑水。”

“祝蓉!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在工作中夹杂着你个人恩怨!”

“王哥,你知道我的个性,平时什么都依你,唯独和叶毛毛这件事,我不可能妥协。要不是看你面子,我今天连这个会议室都不会踏进半步!”

“你和老叶的事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恨着他,要说那件事就是个意外!”王龙脸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被下属如此忤逆,他的面子丢大了。

“意外也好,蓄意也罢,总之,我祝蓉这辈子和叶毛毛水火不容,这件事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不过老王你放心,晴天组就算不做这个项目,也有几百个项目给你把钱赚回来。这天策府的钱,就让姓叶的去挣好了!天晴,我们走!”

说完便叫着戴天晴准备起身。

所有人面面相觑,身为客人的顾淳风脸上流露出戏谑的表情,他在等着看无微及王龙的笑话。

“蓉,不是——”先是叶毛毛坐不住,弓着腰起身,眼神讨好般地在王总与祝蓉两边移来移去,“王总,要不,我们雨师组就,就不去了。”

“怎么能这样?老叶你——”詹高秋性急,要不是我拉住他,他已经冲上去跟叶毛毛理论了。

“我刚才查了下接下来两周的天气,雨天居多,因此我们的用处也不是很大,所以不如就让祝蓉的晴师组参与项目吧。”

他绵绵的话音刚落,王龙便狠狠拍了桌子,由于太过激动,连两边的龙须也在抖。

“叶毛毛,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项目是你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的吗?到底谁是老板?”

他这话说得极狠,可长耳朵的都听出来话头是对祝蓉说的,然而偏偏对方却有十足资本,即使听到也不当回事。眼看一身高叉蓝色旗袍的祝蓉就要离开房间。这时候身后的戴天晴拉住了她。

“蓉姐,我觉得让雨师组的人参加这个项目也无妨。”

“小晴,你!”

“蓉姐,你先听我说完,”她压下怒火,眼睛向我们这边三人扫了一圈,接着道,“不如跟他们打个赌,如果在这次长洛新城项目里,我比他们两个人赚的佣金还多。天策府的人做证,从此无微公司便再也没有雨师组。”

“来就来,谁怕谁啊!”詹高秋叫道。

“啊,不行不行,那绝对不行呀。王总,祝蓉,小晴,我们雨师组不参与这个项目。还是由你们晴天组来吧,我们不抢你们的功劳。”叶毛毛比詹高秋更急,额头浸满了汗,他慌忙从桌上抽了张纸,差点没拿住。

“老叶啊,我们有两个人,那戴天晴只有一个人,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我的詹少爷,你就别在这捣乱了,我进公司十年了,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位置,如果这时候被撤组,你倒好,随便找一家公司上班也就是了,我能去哪啊!”叶毛毛急得满脸通红,要不是脸上的肉太厚,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回头望向我,“你说是这个道理吧,小雨。”

“我觉得可以。”

“是吧,你看看,听听前辈是怎么说——”老叶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眼睛快要蹦出来,“张小雨,你说什么?”

“老叶,我真的觉得可以。毕竟我们有两个人。你不相信高秋,难道连我你都不相信么?”

“你我当然相信了,只是,只是……”他平时口条本就不行,此时一紧张更是口干舌燥,竟连话都说不上来,于是拿起面前的茶杯准备润嗓。

“只不过我们这边也有个条件。”我故意停顿一下,念起了口诀,手指一动,将老叶杯中的茶吸到食指上,只见那水滴滞留片刻后便蒸发一般消失了。

我接着说道:“如果幸运地,我们比晴天组这位戴天晴小姐得分高那么一点,那么雨师组也想邀请蓉姐及组内其他同事加入我们。”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刚才露的那一手吸引,祝蓉先是瞪着我,然后一边大笑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哈,张小雨,没想到这一个多小时你一个屁没放,临了却露了这么一手‘逆雨’的能力,还要跟晴天组扳手腕?你话也没必要说那么扭捏,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输了,晴天组的人立马滚蛋对吧?好啊,你真有种,我就喜欢你这样自不量力的土狗!行啊!这赌约我们晴天组接了。老王,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要求雨师组一定要和我们晴天组一起加入项目,也让我们晴天组的人好好看看,雨师组究竟有多么优秀。”

“好!”王龙双目放光,对顾淳风说道:“淳风兄弟,刚才的插曲让你见笑了。那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定的人选,无微晴天组派出戴天晴一人,雨师组派出张小雨,詹高秋两人,共同支持长洛新城一期项目。”

说完起身向对方伸出右手。后者先是伸了个懒腰,几秒后才起身迎向龙王。

“王总客气了,想不到贵公司藏龙卧虎,竟然还藏着一名逆雨师,淳风之前多有冒昧,还请王总见谅。”

趁两人握手之际。詹高秋小声问我:“雨哥,你之前私下里不是跟我说不轻易展示那能力吗?怎么刚才——”

“你懂什么,我爹说过,人这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机会成为英雄。如果运气不好,甚至一次也没有,所以遇到了就要珍惜。”

这话现在变成我说的了。

第四场

我们进行项目支持的地方叫龙首原,长洛城西北二十公里。比旧城水平面高出近三十米。项目新建的房子都在这里。

顾淳风是龙首原项目现场的总管,管着一千多个晴雨师。按大大小小的团队分级管理,按常理,只出三人的“无微”理应没有资格让这个包工头费心费力,然而顾淳风不知哪根筋不对,经常检查我和詹高秋的工作。

“雨哥,你说顾淳风不会看上你了吧?不然他也不会给你那啥那啥。”

詹高秋说出我最担心的事,他口中的“那啥”指的是推油,是的,你没看错,我也没有记错。在来到驻地三天后,确切说是晚上过了八九点的样子,我在临时住处突然接到顾淳风的电话,他让我去某个会议室里,还让我一个人来,我以为是重要的会,可到了以后,现场只有他一人,连会议室的布置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正中的长桌上摆放一块垫子,上面专门挖了一个圆,差不多适合把脑袋放进去。

我问他这是什么。他告诉我是按摩床。

我说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按摩床在这里。

他说他要给我推背,然后命令我脱衣服。

我说潜规则不是这样玩的,说出来就没那么潜了。

他说我现在上去,门口那塑料袋里的钱能拿走一半。

那是个黑塑料袋,就放在靠墙的角落,袋子边缘露出一角红色,咋眼一看,就知道数字不小。即使只拿一半,也够我两年胡吃海喝了。

我问他是不是小瞧我,他说是,并且提醒我再墨迹就只能拿四分之一。

我说人就应该放低姿态,并请求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脱了衣服后感觉有些微凉。

后来才知道。顾淳风之所以找人推背,只因他最近在写研究生的毕业论文,题目是《论一个人的背部纹理对其人生的真实影响》,于是为了获取更详实的数据,他这半年找了几十个样本,通过指定手法寻找背部经络,最后总结成一张张推背图。

我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我之前在他面前露了一手“逆雨”。

“绝大多数的雨师只能做到控制是否下雨,级别不同,降的雨的大小也有不同。但也只是这样罢了。可逆雨师不同,他们能把已存在的雨水吸入体内,完成逆转的作业过程。”顾淳风像背书一般解释逆雨的概念,“千分之一,不,应该是万里挑一才对。”

他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告诉他是天生的。他应该不是很相信,因为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背上的手劲停顿了一下。

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原因,即使和那件事有关联——那是另外的故事——我也不想告诉他。

来到龙首原后,我主要和詹高秋一起负责别墅区的清洗工作。这阵子正值旱季,雨水稀少,顾淳风便把富人区的降雨工作交给我们,我们每天的工作便是一栋栋地洗刷施工时的泥土。

这是白天的工作,晚班我们还要给项目成员提供洗浴服务,我要做的事便是提前把洗澡水准备好,让他们能按照作息表进行洗浴。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负责一条土狗的日常护理,它叫柴不柴,是这个项目组最早的成员,开工时就一直在这里,一身黄皮,明明是本地土狗,却总以为自己是柴犬。一天要洗三次澡,早上洗背面,下午洗肚子,晚上洗蛋蛋,若是次数少了或者流程不对,便会叫一个晚上,搞得整个工地鸡犬不宁。詹高秋和我曾经计划要把柴不柴做掉,我们差点成功了,那天我们给它捂住嘴,为免动静太大,特意开车把它载到离龙首原三公里的地方,然而正当我们准备对它动手时,突然发现自己被几百只颜色不一的土狗包围,他们有些是野狗,有些能看得出来有家有属,但全都冷漠地看着我和高秋两人。那时我们才知道,柴不柴在当地势力颇大,在狗界是个腕儿。

我和詹高秋简单商量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友好解决问题,没必要搞得两败俱伤。于是双方各退一步,柴不柴答应让我们继续给它洗澡,我们答应给它两百多条兄弟洗澡,算是扯平了。

八月十七号那天,顾淳风的老板长孙晓来到龙首原,与项目组成员进行亲切会谈并发表讲话。

他是个干瘦的老人,平时说话慈眉善目,如果不是詹高秋不识好歹,当着一千多个人面问对方是否已拿到长洛古城剩下几个城区的拆迁意见书,只怕我很难见到他眼神露出杀气的样子。

“目前二期已经在积极沟通,具体情况还不方便透露。不过大家大可放心。在长洛二期正式开始之前,我们的手续一定公正、公平、公开地拿到。”他将眼神投向观众席,想找到发难的詹高秋,可循声望去时却寻不着人影,只能边扫边说道,“到时候也请这位小兄弟见证。”

“雨哥,为什么要把我拉走?”重新躲在观众人群里的詹高秋问道。

“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你不知道二期项目是天策府的痛处吗?”

“痛处?”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做功课,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揶揄他半句,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詹高秋。

这次长洛新城的项目,严格来说,只能称为长洛一期。原本的计划是要重建整个长洛旧城,将元宇宙与第二生态融入城市之中,重塑生态雨林,联手历史古韵,打造一个智能化的绿色新城。

事实上,第二生态是最近几十年炒的概念之一。随着天气的异变,大量生态景观遭遇不可逆的破坏,亚马逊的森林就像中年男人的发际线一样节节败退,退守一隅。消亡是迟早的事。因此,早就有环保人士提出可利用晴雨师的能力在其他地方复制景观天气,实现生态平移重建。

十年前提出该方案的并非唐人集团内部,而是初出茅庐的天策府。创始人秦世贤的这个方案得到了集团高层的高度认可。并由此与当时还是初创公司的天策府建立了战略合作的关系。

长洛旧城一共有49个街区,由于涉及拆迁,想获得所有街区的同意,并不是像吃一顿午饭这样简单。

可秦世贤差点就做到了,你不得不感慨他是天生的帝王,不到一个月,他就成功说服所有街区中39个区代表,拿到了拆迁同意书。

眼看着项目将要上马,不出意外,秦世贤通过这个全国瞩目的项目一夜成名,可谁也没想到,在那之后项目组遇到巨大阻力,剩下的十个街区拼死不从,像是吃了秤砣一般,坚决不同意新城的方案,他们有充分的理由——位于旧城的十个街区地下是历代水脉汇聚之处,如果擅自动工,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在唐人输出妥善方案前,他们不答应签下同意书。

谈判陷入僵局。不久之后,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雨让事情雪上加霜,当时雨中发生的悲剧,让唐人集团与天策府最终不得不宣布,由于技术尚未成熟,长洛项目将分多期进行。在一期里,集团将重点打造城北的龙首原,而旧城的改造,则“顺延”放进二期规划里。

“所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长孙,是不是缺心眼?”我狠狠地给了詹高秋脑袋一下。

再来说戴天晴。

进入工地后,她似乎忘记了与我们雨师组的赌约,经常见不到人。只有少数几次共同作业时才看见她。与当时信誓旦旦要将雨师组在无微除名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那戴天晴是不是喜欢咱们?”在值勤时,詹高秋突然冒出一句,“雨哥,电视上不总在演嘛,女主角暗恋男主角,表面上却处处与他作对。这样想的话,她当时之所以答应互赌,也是为了让我们能参与到这个项目来。”

“我说詹高秋,最近是你没照镜子还是我没照镜子?戴天晴这次要是输给我们,晴天组可是要被除名的。她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还是雨露均沾,我们两人都被她看上了?”我反呛道,“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背叛她们组?”

“哎,怎么不可能?倚天屠龙记里的周芷若最后不是为了张无忌背叛了峨眉么?”

詹高秋还在喋喋不休,我懒得理会他没长脑袋一般的猜测。事实上,我总觉得戴天晴参与这个项目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我说不上来,但偏偏觉得如此。

我让詹高秋别再多想,也算是告诫自己少管闲事:“认真巡逻,早点把凶手抓到就能早点睡觉。”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三。

第五场

工地上最近不大太平。

前几天开始,上夜班的同事接连被人用石头偷袭,好在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在医院简单包扎一下即可出院,有些人甚至管都没管。

然而这件事让负责治安的柴不柴很没面子,看得出来它那几天很烦躁,见人就叫。这也难怪,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溜进工地,竟然没有被发现,也难怪管饭的老张最近给他降了伙食标准。

柴不柴气不过,据说召集发动了附近快一百条兄弟野狗,把龙首原层层包围,竟达到十米一岗,遍布龙首原工地所有要道小道,势要抓住那个坏它清誉的混人。

同时,为了进行必要的沟通,柴不柴和它的兄弟们在三天前的深夜,把我和詹高秋“叫出”宿舍,与我们进行了友好深入的交流,意思是让我们配合它们的抓捕行动。如果遇到了,至少可以在它们和小偷之间当个翻译。

今天是连续值勤的第三天,按照我们最后的底线,每天到了凌晨3点若还没有情况,我们便可回去睡觉。柴不柴本来还不同意,最后在詹高秋以死相逼下,终于勉强答应。

还有半个小时便收工了,我和詹高秋放慢脚步,决定开始往宿舍走,到点正好进家。

然而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急促的狗叫,一吼惊起百条狗,一方叫唤,八方来看,瞬间四面八方的柴不柴兄弟伙都开始向声音的方向集中。

“抓到了!”

我和詹高秋循着声音第一时间跟了过去,到地方后,便看到十几条颜色各异的土狗正围着一个少年狂吠。那人大概就是“犯人”。

那是高瘦小孩,和詹高秋差不多个头,但皮肤比詹黑多了,脸上长不少青春痘,还在发育。此时他裤脚挂着三四条黑狗,腰间也被盘着三两只,看得出来他想挣扎,但低估了柴不柴一伙的实力。

“别浪费力气了。它们不是你这小屁孩能挣脱的。”詹高秋高声笑道,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哼,你们这群天策府的走狗,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少年冲我俩骂道。

他的话戳中了我们的痛点,于我而言,做梦都想进天策府,做一个金领晴雨师,每个月挣个六七八万。就连柴不柴当年也是被天策府的门神考核刷下来,这才落到龙首原当工地老狗的境地。

“雨哥,他说得对,我们可以把他交给顾淳风换钱。”詹高秋道。

我点头同意。事实上顾淳风为了压下这起伤人事件,不让竞争对手抓到把柄,给伤患赔了不少钱,明明只是头皮擦伤的事,最终走到财务那里,往往是脑震荡,间歇性失忆的症状。因此我们若能了结此事,能帮他省不少钱。

“等一下。”

此时戴天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并且让我们交人。

“凭什么?”詹高秋仗着狗多势众,当即反问道。

然而他这难得的勇气,被戴天晴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打散,“啪”地一声,白皙俊朗的脸上便被打上一个粗得像香肠般的印记。

眼看那女人露了如此彪悍粗鲁的一手,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柴不柴一伙瞬间哑火,纷纷退到我身后的五米开外。

“你总得给个理由吧?”我问戴天晴道,“毕竟他在这里伤了人,好不容易抓到现行就这么放了,怎么跟其他人交代?”

戴天晴看着我,冷冷丢下一句,“我保证这人以后不会再来了。”说完带着少年转身就要离开。

“你认识他?”我抓住戴天晴的肩膀,想要她说清楚。然而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浪便从她的身体穿过掌心向我奔涌而来。

我意识到她运起了晴师的功力,于是赶紧缩手。

“别碰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下雨的雨师。”戴天晴留下这句话后便领着那个少年扬长而去。

这事还没完。

戴天晴离开柴不柴的包围圈后,急匆匆地去到工地入口。在那里打了辆车,油门一轰,便向南边开去。

“你待在这里。我跟上去看看。”我决定尾随其后,看看戴天晴究竟有什么秘密。于是嘱咐高秋一声,然后同样叫了辆出租,让司机跟上前车。

由于仍是半夜,马路上没多少车,我让司机保持距离,让其在既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跟丢的距离间寻找平衡。那师傅大概开了半夜,本是昏昏欲睡的状态,此时听到如此“刺激”的任务,状态便一下子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脑补了整个故事的脉络。认定我是半夜捉奸,跟在出轨的女士后面,因此一边开车,一边开导我,让我不要太钻牛角尖。

“找找证据是有必要的。但不要太上火,别把自己送进去了。”他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感谢地点头,让他完成任务的同时,切记遵守交通规则。

第六场

戴天晴前车的行驶方向很明显是往旧城去。

龙首原到长洛旧城一路公路笔挺,地势从高到低,两边没什么建筑,只有些低矮楼房,平日里本就荒芜,如今又是半夜,更显不出什么精气神。周遭很安静,三两个醉汉,有男有女,在和道旁路灯一起过凌晨四点多的夜。

司机告诉我这一带本是长洛城最繁华的地方,还说起往日的烟花繁盛,他用了很夸张的语气,摇下车窗抽烟。说当年这里灯红酒绿,佳人成群,他每天晚上没事都会往这里开一圈。

“什么香港小姐,环球小姐,都比不上这里的姑娘。”

我知道他有些夸大,从他耸动的肩膀可以看出大哥曾经也有故事,也有峥嵘一面,但这种荣光也随着古城的衰败一并消失,只留在“想当年”的回忆里。

后面他终于说不上什么来,我便让他好好开车,注意红灯。我对这里不比他陌生,因为我也是本地人。

我从小住在旧城,以此基准,大致在稍微偏西的地方,那里有像鳞片一般的筒子楼,密密麻麻地扎在街道两旁。早上傍晚,人们像蚂蚁一样从各个方向进进出出。那是我成长的地方,从出生到十六岁都在那里,后来才搬走。印象中旧城热闹且嘈杂。说得文艺一点就是充满了烟火气。

“后来唐人集团来修新城,旧城里的人就慢慢往外搬了,现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人。”

他跟我说最近也在新城买了房子,打算明年搬过去。还跟我说起新房的装修,顺带夸了一番唐人的房子质量。他一直在说,我一直假装在听,眼睛一直盯着两百米开外戴天晴那辆车,时不时指挥他,让他小心,别暴露自己。如果我感觉到有被发现的危险,会第一时间让他小心。

“你很有经验嘛,以前是不是经常干这个事?”他问,见我没回答,大概是觉得不妥,便找补道,“其实男人多一些这种经历也是好事,不是有句话嘛,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所以看开一点。”

我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以为我是个对象出轨的苦命人,有过几段抓奸经历,因此在反侦察方面独有造诣。然而我没有解释,此刻我确实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十年前的暑假,那天我看见父亲神色异常出了门,好奇心驱动下,便跟在他的后面。

我爸没看到我。这说明我的技术还不错。他当时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两个人在巷子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我已经尽力在“被我父亲发现”以及“可能听到他们在讲什么”的平衡下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处。可依旧一无所获。

我从背影里看到父亲不断对另一个人点头,看得出来父亲很怕他,戴着面具的男人,身材壮得像超市里的自动售卖机。罩上连衣帽,几乎看不清脸。当时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鲤鱼文身。

我当时大概是踩到什么东西,弄出了一点动静。我慌了神,赶紧钻进另一条巷子后匆忙逃走。这大概是段无聊的经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两天后,有人在河边发现了父亲的尸体。

“她下车了。”司机猛踩一脚刹车,车子突然停下,由于太突然,我被安全带勒了一道,头撞在椅背上,让我眼冒金星,痛得够呛。

从车窗看出去,戴天晴拉着男孩一路向北,在一百多米外的巷子口驻足停留片刻,然后两人消失在昏暗的灯影里。

这里是临央区。

作为长洛城最古老的街区,临央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整个街区三纵三横,大体分九个街块,彼此间又由小路串联,如蛛网一般将整个临央区划成千百碎片。

我和戴天晴保持安全距离,跟着她走进一家四合院。

南北向的房子。中庭有半个篮球场这么大,一方石桌,几张石凳,没有人坐。戴天晴径直穿过前院走进一间平房里,大概是没想到大半夜会有人跟在后面,因此并没有戒备太多。我在后面一路跟随,贴着墙边躲在窗下,窗没关实,我能听到屋里的声音。

高亢的中年女人声音,她是男孩母亲,见到儿子后边哭边骂。

“叫你不要去龙首原你偏要去,而且今天一去就是大半天,我又联系不上你,你要急死你妈呀!”

“大惊小怪,我能有什么事啊?”

“你还嘴硬!要不是我联系小晴,我看你怎么回来?小晴,真是太麻烦你了,如果不是你出马,只怕浩平今晚凶多吉少。”

“吴婶,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浩平以后确实不能再往龙首原乱跑了。今天幸亏只是一些小喽啰,若是被天策府的人抓住,事情就难办了。”戴天晴开口了。可话真不好听,她绝对想不到,话里的“小喽啰”就在屋外。

听下来,屋里的这三人都认识。难怪戴天晴要把这个叫浩平的男孩带走。

“小晴,再过半个月你就要参加十七区代表会,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浩平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

“你放心吧,吴婶。代表会的材料我早就准备好了,这次我去龙首原就是设法找这个项目里的黑料,等到参会那天,我一定在会上揭穿唐人资本以及天策府的恶行,让世人好好看清这群标榜用科技改变生活的资本家的嘴脸!”

戴天晴的话让我始料未及。我从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样的身份——临央区居民代表。

我试着搜索十七区代表几个关键字,很快有了结果。它的全称是长洛市十七街区关于长洛新城二期工程沟通交流会。公开网页放出各区区代表名单,临央区代表一栏写的是“曹智越”。

不是戴天晴。

屋里传来吴婶忧心忡忡的声音,隐约还带着哭腔。

“这样还是太危险啊,万一被他们知道你的真实……”

话在这里被打断了,大约过去十几秒,她才继续说道:“要我说,我们就答应他们了吧。也僵持了这么些年,这些年我们连觉也睡不好,总担心他们又弄出什么事来。就说我家门口,一年都换了三四次油漆……其实对方出的价格也还过得去,这事毕竟拖了那么久,有点折损也算对方体谅了,我看网上其他地方的补偿价格,连三成都不到。如今天策府给我们五成,也该知足了。而且我还听说,一期没有签字的几个社区,这次提前放出声来,都打算在会上签字。那到时候可就只剩我们临央一个区了呀!”

“就算只有我们临央孤军奋战,我也不会签字。”戴天晴道。

“傻孩子,你以为只有外边的人撑不住了吗?实话告诉你,咱们街道里的几个街坊私下里早就跟我说过,他们也不想撑了。张叔,陈大一家人,还有涛婶,他们都说了,宁愿少要一点,也不希望再这样提心吊胆下去。”

吴婶的话说到这份上,按理说戴天晴应该知难而退,至少会稍微动摇一些,然而我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决心。

“吴婶,你别说了。张叔他们眼下只是被其他信息干扰,那帮人不可能有那么好心。他们只是想把我们尽快赶走,好让项目继续下去。放心吧,我会好好做他们的工作,吴婶你别担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呀。”

“我答应过我爸要守住临央,从十年前接过这个位置开始,区里三街九道七十二胡同,五百四十三户人家,都是我的家人,我决不能看着他们被天策府那群家伙欺负。”

“唉,我说不过你。你跟你爸简直一模一样。志民他要是没有那场意外,你一个小女孩也不用承担这些。”

嘟嘟嘟。

好巧不巧,詹高秋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走之前提醒过他,迫不得已别打电话给我。他懂得事情轻重,此时来电,应该有事发生。尽管如此,我仍挂了两次电话,期许他能发信息过来,并趁电话空隙把手机音量调低。最终,詹高秋第三次拨来时我接通了电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什么事别打电话过来。”我尽量小声。

“小哥,顾淳风发现你失踪了。你之前给我的幌子骗不到他,他非要让我带路来找你。如果不从,他就把事情捅到无微,到时候一分钱都不给我们。看我们怎么跟戴天晴比。”

真是岂有此理。蛇打七寸,顾淳风把我们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我们一旦颗粒无收,按照约定,整个雨师组将被除名。

“所以你现在到底在哪呢?”詹高秋问道,我从电话里听到顾淳风在身后问我的下落,听语气不怎么友善。

“谁在外面!”戴天晴听到外面的动静。下一秒吴婶也嚷道:

“好像在窗外!”

再待下去肯定会被发现。我定了定神,找准来时的路,从原路退出四合院,向着巷口一路飞奔。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抓小偷”的叫喊。这三个字仿佛发令枪一般,人们纷纷从各自屋子里窜出来,即使不回头,我也能感觉身后有七八人在追我,他们腿脚极快,又对这里的环境轻车熟路,如果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那就是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雨哥,你到底在哪?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捉贼的声音?喂,喂,顾,顾淳风这是我的手机,你干嘛抢我的手机!”

“张小雨,你现在人到底在哪?你不会去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吧?我警告你,你别给我闯什么祸,你现在代表的可是我们天策府!”

电话那头传来顾淳风刻薄的声音,看样子他抢走了詹高秋的电话。

“顾总果然神机妙算,我几分钟前刚刚惹了祸,现在有几十个人在身后追我呢。”

我调侃道,但也说不上欺骗,毕竟就这么一个来回,身后追我的“大军”已经超过了二十个。你如果问我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想当整条巷子都在喊着抓小偷,而你恰恰是那个“贼”时,即便你不回头,你也能知道他们的人数只多不少。

我没有继续和顾淳风纠缠,我必须玩了命地飞奔,我对这里不熟,不敢钻进前方两侧的小路,只能一直向前,凭借速度取胜。感谢我爸小时候时不时让我去偷他单位同事开的小卖部的东西,使我练就了遇到这种事处乱不惊的专注和速度。小心避开障碍物的同时,我往身后降了些雨,我没指望这些小动作能阻挡他们,充其量只是为我的逃离争取些时间。

“我在桃仙区渊明路口,马上回去,你们不用过来了。”

利用难得的间隙,我对电话对面的人说道,里面没有一句真话,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临央,也许是不愿暴露我的位置,也许是不愿意暴露戴天晴的秘密,别再寻根究底,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而不让顾淳风过来也只是正话反说,他就是那种人,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要做。

不过想想,我好像也一样。

好消息是,我已经能看到大路上的灯光。只要再有半分钟,就能跑到大路上拦车。

此时应该是凌晨4点左右,我不知道具体是几分几秒,大致是这个时间。老城区的路灯年久失修,像个耷拉的保安得过且过地值班。昏暗的光线,比居民楼里射出的光强不了多少。

至于坏消息,我能感觉到身后追我的人速度明显加快了。下的雨已经不起作用,不用猜也知道是戴天晴出马了。她应该知晓了我雨师的身份,确认名字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给我站住!”她冲上来了。

几秒过后,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强光,一个球状光源挡在跟前,那道光亮得让我眼前一黑,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没想到戴天晴的能力竟然如此恐怖,一般的晴师不外乎只是提升局部温度以达到聚温出晴的效果,然而她竟然已经可以将其外化成型。

但我仍然步履不停,一旦停下被抓住就完了。于是我干脆闭上双眼,捂住脸部以防被烫伤,整个人冲向面前的白壁。

“嘀!”

刺耳的喇叭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呛鼻味道也随之而来。最后司机的骂娘声灌进我的右耳。

“你有病啊!凌晨四点半横穿什么马路!”

我踉跄上车,掏出三张百元钞票,生生把司机的视线从马路对面的大部队挪过来,我相信这10倍的价格能让他动心,忘记刚才差点撞上我的惊险,并且暂时关闭溢出的好奇。

“桃仙区渊明路口。”我说。

出租车启动的同时,我看到戴天晴正好冲出小巷,胸部上下起伏,叉腰站在马路旁边,她边追边“作业”,累得够呛,此刻必须得休息一会。因为出汗而贴着额头的刘海下,她的双眼对上了我看出窗外的视线。我不确定她能否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我的样子。仅那么一秒,她的身影就被汽车抛在身后。

“那么晚还在忙?”我大概发现开夜班的司机都是话痨,上车后他开始与我交谈。用他的话说,这个点还在外面瞎跑的人多少有点奇怪。“忙”只是委婉之词。

“尤其是临央,以前还挺繁华,刚才你上车那个巷口之前都是大排档,以前我经常跑这一段路。后来就不经常来了。”

“大概也就是新城项目开始之后,老城里的人都迁出去了,这里也就逐渐冷清了。”

“尤其是十年前那场大雨,哎哟,那天那场雨可真是像老天爷翻了碗一样,哗啦啦的雨就这么扣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咱们现在这一片区域都被淹了,多少车来不及跑出去,直接成了报废车。那天幸亏我跑得快呀,否则车就被泡坏了。”

“人也没了不少。报道上说死了十几号人,大多是被困在车里桥下,来不及救援,活活被淹了。”

“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其中有一位区代表也在那场雨里意外身故了。”

“是哪个区来着?啊,记起来了,就是临央区的居民代表。当时还引发了不小动静。”

“动静?”我问。

“听说那人带着整个临央区不同意拆迁,所以他出事以后,很多人都在怀疑是天策府的人做的手脚。”

网上的资料与司机所说大同小异,十年前那场千年一遇的大雨,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千年古城长洛淹去大半,城市交通彻底瘫痪,停水停电。时任长洛市临央区街道书记的曹志民也在此次灾难中意外丧生。尸体被发现在车内,警方经过鉴定后,最终做出溺亡的结论。

我记得吴婶提到那个叫志民的人,这应该就是报道上说的那个叫曹志民的书记,如果我的耳朵没有足够糟糕,那么他应该是戴天晴的父亲,而在其死后,戴继承父亲遗志,带领临央区的居民继续与天策府周旋。

至于网上登记的是曹智越而非戴天晴,道理不难猜测——为防止天策府注意到自己的身份,她只能改名换姓。

顾淳风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他们已经到了桃仙,见我不在,特意打电话过来说我一通。我告诉他我有事离开了会,马上就到。

“你是不是跟戴天晴在一起?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什么?”

“詹高秋已经什么都说了。”顾淳风道。

这家伙,嘴巴真靠不住。

“是啊,本来想跟在后面看看戴天晴究竟搞什么鬼,没想到跟丢了。”这应该是詹高秋所知道的所有事,我照着又描述一遍。

“张小雨,我警告你,你别想隐瞒什么,一旦被我发现,你知道后果。”

我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留下一句“我下车了”,挂断电话。

“刚才那个女孩是你什么人?”

真头痛,怎么今晚净遇上这群话多的人。刚摆脱顾淳风的纠缠,司机又开腔了。

“别误会,我就是看你刚才明明被那个女孩追打,可你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到这事。所以才想说你们应该关系不一般。”他见我沉默,于是解释道。

我说:“只是一个项目上的同事,也许,称为竞争对手更恰当。”

“那你干嘛要隐瞒?刚才打电话的应该是你的领导吧。既然是竞争对手,把事情捅出去不更好?”

我看着窗外向后飞走的风景,汽车拐了几个弯后,离开街区,来到一条沿河公路,河岸边绿草茵茵,靠河的地方栽着一片红树林,那些树不高,却很结实。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十年前我的父亲就被人吊在那些树上,在里面的其中一棵,我的父亲悬在空中有一点摇晃,如果起风了,会摇得更晃一些,甚至会发出依依呀的声响。关于这点,我也是听人说的,应该是警察告诉我,或者是一些长舌的邻居,他那个样子至少持续了一个晚上,到了白天才被人发现。如果往前推算一天,在他被人吊起的同一个晚上,我和母亲在家吃着饭,在饭桌上可能还会数落他几句,我对他不太关心,只会随便附和几句,吃完后,我应该会钻进房间,做自己的事,房间的窗户也许正遥对着这片树林,但也可能没这么巧,不过这无关紧要——在那天夜里,我爸被人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他的手里握着东西,你可能不知道把一个已经僵硬的尸体的手撑开要花多少功夫——警察甚至用上了钳子才把他的手打开,里面是一张纸。

“因为我们都失去了父亲。”我回道。脑海中浮现出10425这个数字,这是公安用于给相关证据编号的代码,那张写着“天策府”的纸条编号就是这个。

“我们有相同的仇人。”

回来以后,顾淳风把我和戴天晴分别叫到他的办公室问话。我先进去,任凭姓顾的家伙软磨硬泡,都以那天跟朋友相聚应付对方。

我在长洛确实有很多朋友。这再正常不过,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毕业之后在这工作,这是我的故乡。

“本地人有些朋友怎么了?”我回答道。

“那戴天晴为什么要带走那个闹事的小孩?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这你应该问她。”我打了声哈欠,起身离开座椅。说是办公室,也只不过是集装箱里临时划出个房间,有面落地透明玻璃,两面通透。我看到戴天晴站在门外走廊上,于是敲了一下玻璃,示意和她交换。

她进去以后背对着我,看不到正脸,不过从顾淳风愈发难看的表情来看,她也没给这位天策府的项目总管半分面子。

这样的讯问我十年前也经历过,关于我父亲死亡的事。

当年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河边后,公安把我叫到派出所,想向我了解他的情况。

我说不清楚。

我没撒谎,那会我在读书,寄读在学校里。平日基本不回家,遇到一些节假日才回过几次,所以并不知道他的情况。

不过即使在家,也不关心他做什么。

我和我爸的关系很淡漠,他是个小人物,没什么文化,从我懂事起就没有干过超过三个月的活计。这里面有些是他的原因,比如好高骛远,言多行少,当然也有别人不好的情况。总之他一直在做些杂工,养家,送我上学。他希望我学到知识以后能帮他赚钱,他有满脑子的主意,但鲜少行动。我从小听他的大道理长大,后来读书以后才知道那也只是道理,没有办法成为道路。所以越长大,越不把他当回事。

“你妈的账户里前几天有人转入一笔五十万的钱款。你知道这件事吗?”警察问我。

我妈一直体弱,很久之前就没出去工作了。前一阵子体检时心脏发现问题,前降支闭塞,需要尽快做搭桥手术。我们家没有钱,我妈没有收入,我爸突然“自尽”,账户里多了这一笔钱。

“你们怀疑我爸答应某人做一些事,好为我妈筹集手术款,事后被对方灭口了?”我看过不少悬疑剧,理清这个逻辑链条轻车熟路。当时我又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公安没有回答我,他们没有义务回答问题。看我没有更多的话说,就带着我去了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他们让我确认在另外一个房间里被问讯的几个男人,看我是否有印象。警察告诉我他们里面有转账给我妈的户主,没错,就是那笔五十万的款项。不过对方推得一干二净——他是受人所托,对方多给了几万,让他照着给定账号转钱。由于是现金交易,他连人都没见着;还有几个是当地黑帮,听说与我爸在之前工作中有过摩擦。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为什么不告诉顾淳风?”

戴天晴出来时,我在走廊里还没走。

“不知道戴小姐指的是什么?”我笑道。

“昨晚就是你吧?别指望我会感谢你,如果发现你敢阻挠我的计划。我一定让你好看。”

“知道了,曹智越。”

我发现戴天晴真好看,脸红时是美人,脸白时也是美人。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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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的雨师,靠一条狗获救了 | 晴雨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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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非凡

用笔写出一座天空之城,我的人生都在那里

责编: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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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鸢奇谭
2024-04-02 12: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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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吧
2024-04-24 00: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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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
2024-04-23 15: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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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3 14: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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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外阿崭
2024-04-23 15: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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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3 16: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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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道
2024-04-23 10:5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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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3 15: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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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3 19: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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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2 08: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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