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坏天气起飞：八卦铁律——只要在卫生间里聊，隔墙必有千里耳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北京坏天气起飞02：八卦铁律——只要在卫生间里聊，隔墙必有千里耳

前言

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竟是娱乐圈的翘楚，会讲“挂住你”的男友竟然在和他的前任逛街。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工作一会儿，去公司附近吃个午饭，也能在卫生间听到别人偷讲自己的八卦？

深受职场情场双重打击后，野心勃勃的许澄子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选择激流勇进，最终在暗流涌动的圈子内抓住了另一个机会。

“她知道，现在的她，需要一个更有用的、愿意帮她的人。”

第一场

跟林焯分开后，许澄子想过，像言情小说的女主角那样，跟这段感情进行一个庄重的告别仪式。

比如，扔掉所有跟林焯相关的东西，两人一起在家烫火锅的电磁炉、林焯买的扫地机器人、曾经重叠在沙发上看电影用的投影仪...但准备丢的时候，才发现几乎常用的生活电器，一个个仿佛孩子般与他都有抹不掉的血缘关系。反倒是许澄子，突然成了这个家最没关系的可笑零件。这些家具在电视剧里是让人触景伤情的恋爱伤痕，在她的生活中是要花真金白银购买的损耗品。她的生活并非靠几个画面的蒙太奇，便能焕然一新。

这个时候，她再次庆幸自己从小浇灌出的是副硬心肠。哪怕当下再难过，许澄子也能很快不药而愈。清点到最后，连林焯之前抽烟用了一半的好几个打火机，都完好无损地留下了。

某天傍晚，她拿起其中一支，晃了晃透明的机身，里面还剩下不到一半的火水。把它握在手里，许澄子大拇指轻轻往下一按，啪的一声，火苗颤颤巍巍地窜起来，点燃了一杯奶白色的香薰蜡烛。蜡烛是许澄子之前跟林焯逛一个线下集市买的，被火光赐予生命后，淡淡的香橙花味迅速在屋内飘散开来。烛泪像年迈老妪身上流失的水分，缠绕着主人的苦闷，沿着烛身一滴滴滑落，见证着自己生命的消逝。

电视剧里缠绵得如痴如醉的爱情，她本就从不曾信奉。可惜，嘴上说着不相信死板教条，真正上了考场，许澄子还是不知不觉中成为最投入的那个傻愣学生。连大文学家茅盾都不禁喟叹，一场空欢喜以后的苦闷，比没有过那场欢喜更加厉害。

对林焯，她曾经有过侥幸心理的。从伦敦到北京，林焯的经验和人脉是一盘鲜艳迷人的颜料，而许澄子用尽全力吸收了每一抹色彩。他们曾经可以携手绘出一幅漂亮的油画，但他或许是厌烦了，或是终于察觉了，总之像大多现实中出轨的中年男人一样，决绝地走了。如今许澄子回过头一想，虽然满腹愤恨与委屈，但也算是有所得。宛如满怀期待打开了谢谢惠顾的瓶罐，失落的情绪在所难免，但手中至少有一瓶半滋半味的饮料。

一边为自己的真心摔得稀巴烂而可惜，一边又欣慰幸好还捞到了些实实在在的便宜。成年人的亲密关系，或许就是这样不堪。

蜡烛香在屋内毫无分寸地摇摇曳曳，仿佛在练什么奇怪的气功。许澄子揉揉鼻子，又想起上个月在喜来福酒楼卫生间听到的话，不由自主地用力捏了捏有点皱的睡衣下摆。她知道，现在的她，需要一个更有用的、愿意帮她的人。

第二场

喜来福开在许澄子公司初心映画所在的方恒写字楼旁边，在新世界百货的三层。

新世界百货名不副实，虽然叫新世界，却是家老态龙钟、苟延残喘的商场，仿佛上个世纪残存的遗产。新世界的一层还保留着20世纪初的风格，是各个杂牌化妆品专柜拼凑的大卖场。下午两三点路过的话，能看见柜台阿姨一只脚丫子从平底鞋偷偷抬出来，套着透明肉色丝袜的脚背趴在软塌塌的鞋面上透气，整个人半站不坐地依在柱子后，对路过的潜在客户抛出热切的眼神，像足了过气的老鸨。

这样的商场，许澄子自然是不会去逛的。但也是这样的商场，在工作日供养着包括初心印画在内，方恒中心写字楼每一层公司的员工。其实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再多步行十五分钟，就能走到望京soho,拥抱更多美食。但大家都又懒又累，抬不动腿。大部分工作日的午餐时间，许澄子都选择和同事们下楼，花费比等待高峰电梯更短的时间，步行到新世界，在商场地下一层的广式煲仔饭、西少爷连锁肉夹馍、杨国福麻辣烫等各式各样的快餐中选一家快速解决。

那天又到午饭时间，她急着跟供应商确认一个项目预告片的定剪，端起电脑跑到会议室跟对方打语音电话，临关上门前对坐在工位旁的同事挥了挥手，让她们先去吃饭。几番唾液飞溅后，双方终于对预告片修改方向达成了共识。许澄子松一口气，身子像熟透的腐竹般软绵绵瘫在会议室的办公椅上。

坐电梯从公司下来走进商场，到三楼买完眼镜药水，正准备坐扶梯下去时，许澄子发现旁边的喜来福酒家推出了午间商务套餐。一个崭新的铁板支架立在门口，醒目的价格被彩色的马克笔大大圈了起来，竟跟地下一层的连锁快餐的价位不相上下。

许澄子毫不犹豫地走进门，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子坐下后，点了份地三鲜套餐。喜来福的环境确实跟地下一层的杨国福天差地别，还能收获片刻的清净。没过多久，一盘热腾腾还冒着烟的地三鲜被端上来，她配着小半碗白饭，把盘里每块香滴滴的茄子悉数放入口中。看来又发现了个宝地，以后午饭大家多了个选择，许澄子想着，心情顿感舒爽。

吃得差不多后，许澄子抹抹嘴，掏出手机扫码结账。临走前她去了趟卫生间，刚进到里间关上门，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推门的响声由远至近传过来。

好像是隔壁项目组两个女生的声音。其中一个，许澄子认出是陈燕，另一个声音有点生，估计是那个来公司没多久的小姑娘。有人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对话间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诶我跟你说，许澄子好像分手了哦。”

“你怎么知道？”

“最近加班你看她男朋友来过吗？以前特别晚的时候，在楼下都能碰到的哦。这大半年了，忙了两三个项目，没见过一次，肯定不对劲。”

“你这都能发现？不愧是我们组的外交花...”

“你拎不拎得清，她男朋友，是总监的老同学。”对方说到这句时，声音明显更小更沉，像正躲在阴暗处做法念着咒语的小鬼。

“老同学？！谁啊，之前怎么没听过这一茬。”

“诶，你入职晚，不知道，我跟你说...”

“竟然是看银幕的主编？没看出来啊。”

“不然呢，你说凭什么《乘胜追击》和《了不起的马拉松》连着两个重头项目都给她做pm? 还不是仗着这层关系。”

“现在分手了，你且瞧...”

初入职场时，大家都被前辈教导过，千万不要在公司的卫生间聊八卦，隔墙有耳。却忘记提醒，在公司附近酒楼的卫生间，也不要嚼人舌根，隔墙有千里耳。

直到门外彻底没了声音好久，许澄子才推开门走出来。她脑子仍嗡嗡嗡地作响，像刚学游泳时呛了一大口水，有气无力感突如其来地从脚跟冒到头顶。

虽然在初心工作没多久后，她就因缘巧合发现总监和林焯是大学同班同学，但工作于她而言并未有任何变化。从进公司接手那个稀巴烂的国产动画小破片，到主导知名大导演的项目，她做事就跟做人一样，始终谨小慎微，勤勤恳恳。这两年，她按照片方爸爸的要求，把橘子包装成苹果，又把另一个苹果扮成橘子，塞到不同顾客手里，背后是一次又一次的挑灯夜战、牺牲的是千千万万的脑细胞。

她受到总监器重是事实。但自己问心无愧凭的是真本事，在别人眼里，却不过是因为所谓关系才得到的青睐。她又气又惊，低头才反应过来，手中还紧紧攥着乱糟糟的一团纸屑。刚刚在里面听陈燕说话时，她从身旁的抽纸盒扯出了老长的卫生纸，一节又一节，与所有愤怒一同捏在了手里。

只是前一刻还满腔怒火，下一秒却只能如鲠在喉。刚刚陈燕提的两个项目，虽然不是让林焯拜托总监，但毕竟关系在那，她也摘不清楚。许澄子像一架原本虎虎生风的大炮，自知理亏说不清，最后只能一头扎入深海，彻头彻尾地哑掉。

在初心映画待了快两年，许澄子想得很清楚。她身上已经背着几部知名大片的营销成绩，但那又如何？每天坐在方方正正的格子间，做一名称职的PPT纺织女工，日夜盼着织好的布被客户买走，还要跟隔壁项目组表面和和美美相处，暗里互相掰扯资源、竞争上岗地揽新布的活。然而，她的命运不外乎是日复一日、摇头晃脑地进行编织，不断织到脑浆喷出，最终像流水线上老旧的零件一样被淘汰。

陈燕那番话，是一阵让人颤颤发凉的及时雨，彻底浇醒了在工作上野心勃勃的她，也让许澄子意识到，相比于家里那些与林焯扯不清的家具，初心映画才是她更应该告别的行囊。只有彻底离开，她才能与老林彻底相忘于江湖。

许多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往往会产生犹豫和焦虑，因为没有人能保证，下一个决定绝对是正确的。但既然决定了，许澄子就不允许自己退却，甚至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所以面对总监的挽留，她并没有松口。

辞掉工作后，她整理好新简历，用了两周多的时间就和黑马还有几家营销公司聊完了。其实凭借她的项目经验，跳槽到跟初心齐名的其他头部影视公司，问题都不大，开出的待遇加上年终奖金也比原来的薪资高百分之三十。但这些远远不够。

工作两年来，许澄子看得透透的，电影行业说到底就是一个势力圈。老实的人费劲干活，不如背后资本关系户的一张嘴或是别人献上的一条腿。

从初心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懒得去想总监的挽留，是不是一半出于她的项目能力，一半出于林焯这层关系。甚至对于陈燕她们，许澄子冷静下来后也能开始理解。

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确实不像下围棋，非黑即白。她一方面痛恨电影行业“混圈子”的文化，对无法企及的资本力量忿忿不平，同时又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争取了关系的红利。在这个染缸里，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只不过，是看你站在了哪个位置上。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去最接近资本力量的地方。

她想起了天天挂在微博热搜上的那些艺人，他们背后的团队。

这并不是突发奇想。在初心做的几乎每个项目，她都和艺人团队打过交道，也了解他们的工作角色。片方习惯对乙方颐指气使，转过头对待艺人团队的态度却截然相反。这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行业，许澄子早已习惯。只是有时在电影宣传期，每次在沟通主创配合发微博，或参与首映活动的微信群里，见识到对不同咖位艺人天旋地转的口气，她还是忍不住为那所谓弱肉强食的鄙视链屏息凝神。

谁手握流量，谁就是资本家，谁就是老大。

与其在食物链的最底层打磨专业能力，不如转战拥有更多可能性的跑道。

跟头部艺人一起工作，相当于背靠资本力量，能快速接触金字塔上方的专业团队和合作伙伴，至少，能得偿所愿地少看些片方的脸色，能站在红利的制高点，有希望摆脱一眼便看到头的编织人生。

这样决定后，许澄子便婉拒了那些电影营销公司的offer，只默默看艺人团队的动态。没多久，就发现了潜伏在朋友圈里的机会。

第三场

朋友圈是个好东西。在偌大的现代都市，每一个被挂出来的朋友圈，都小心翼翼地镶嵌着比古书楚辞还复杂的心思。那是有心人一枚枚不可言说的诱饵，只等慧眼的上钩者。

在影视行业工作的人又有些例外。他们的朋友圈，大多只会发没有什么灵魂的宣传物料：A项目上线倒计时海报、B项目终极预告，A项目大V口碑图，B项目与C方重磅联手，D惊喜加盟A...一个比一个看上去有来头。而且但凡跟项目沾点边的人，一位发得比一位勤，仿佛发了这物料，就操盘了整个项目。许澄子厌烦这套行业自嗨的游戏，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自说自话的战报海报、口碑视频，确实是大家快速了解友商最新项目动态的方式。

那天下午，许澄子躺在床上，目光散漫地看着手机。她已经连续刷到好几个人的朋友圈发了同一张某视频网站战略发布会的活动海报。她坐起来滑回最早看到的朋友圈，轻轻点开那个微信头像，跳转进对话框前，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地在跳。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发出去，只盯着名字下方那一块尴尬的空白出神。

手机是去年换的，许澄子当时只勾选了几个工作中重要的群同步过来，其他记录原想日后闲暇再弄，结果那些聊天信息，就像搁置在马路被烈日蒸干的隔夜雨，早已被时间粉刷成一片空白。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又看了眼海报，活动在诺金酒店的宴会厅举办。

许澄子没有再犹豫，问媒体朋友要了张电子邀请函。第二天早晨，她叫了辆车，像箭一样往酒仙桥方向扑去。今天绑的马尾辫，在她后脑勺被司机的刹车和油门交替支配，一路剧烈摇晃，像一串不安的鞭炮，感觉分分钟要走火。

终于抵达诺金，许澄子深吸一口气，默默晃入现场。

发布会的内容跟所有大型论坛一样硬邦邦，台上的车轱辘话连番发射，枯燥得让人每时每刻都想远走高飞。到场人员各自怀抱不同目的，被领导安排来、对嘉宾的分享认真抄功课的同行，被平台邀请写报道的大号媒体，还有更多低头无声刷手机的人，皆不耐烦却不得已地静坐着，只为等待大会的最终环节——平台CEO登台，揭晓明年重点项目及一系列的扶持计划。

时间难熬，主持人正在字正腔圆地介绍第二位演讲嘉宾，台下不时有人坐不住进进出出。但许澄子不急，她打开手机，又看了眼保存到相册里的大会流程和嘉宾介绍。

第三个演讲嘉宾是纪岚，拾光娱乐CEO&创始人。纪岚没登台，她也还没见到该出现的人。

拿起手机无意识地乱按，输入密码后许澄子随眼瞟了下屏幕，转头目光四处搜寻，假装在等约好一起来的同事。快三年没见，他会不会已经变得认不出？她始终没看到哪怕跟他神似身影的人。

“让我们热烈欢迎，国内明星经纪领军人...”主持人中气十足，介绍词从麦克风喷出，纪岚不疾不徐地从左侧登台。

从台下许澄子的位置远远望过去，台上那领军人穿着深色休闲裤，一身利落的乳白色衬衫，有条不紊地介绍过去一年拾光艺人的作品，身后大屏幕简洁墨黑的keynote，也正辅佐着他，铿锵演绎着公司漂亮的战绩。

许澄子这才开始焦灼不安起来，目光锁定靠近演讲台的那两排座位，但依旧没捕捉到期待中的身影。

台上纪岚的分享掷地有声，“明年，我们将推出孵化新演员的“青耀计划”，为更多有潜力的青年演员提供舞台...”许澄子已毫无心思听台上任何内容，睖睁之时，纪岚的演讲已落至尾声。怕挡到坐席上的其他人，她提起包，猫着腰往宴会厅的出口走。

果真如此，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人在无路可走时，就容易异想天开，总以为下一步会触底反弹。

她站在出口处出神，几个迟到现在才赶到会场的人，擦过她身旁匆匆往宴会厅门口大步迈进。

“澄子。”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许澄子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转身。

第四场

“怎么又瘦了。”

许澄子假装没听到对面飘来的声音，低头用大拇指无意识戳了几下手机。仿佛感知到她的不安，手机屏幕一被指尖触碰到，便机械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股无辜的气息。

没有等来回应，下个问题竟不死心地又钻进她耳朵里。“听说你把工作辞了？”

林焯今天穿着那件好看的夹克衫，许澄子以前特别喜欢这件夹克的做旧手感，摸上去略感粗糙，像在抚摸一只猫科动物。那些下楼倒垃圾的夜幕里，她曾无数次套上它，蹬蹬蹬地踏过忽明忽暗的楼道。

不过今天，她忽然发觉夹克竟长丑了，裹着人，成了一个皱巴巴的老怪物。

许澄子受不了林焯不明所以的目光，也不懂他为何要叫住自己。像演电影的男女主角一样，当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擦肩而过不好么？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你今天一个人来？肖晓呢？”

“她今天没来。”林焯像博物馆里的一尊雕像，面不改色，瞳孔黑得跟龙眼核似的，不自然的神情稍纵即逝。

“嗯。”许澄子闻到他身上那阵熟悉的烟草味，大脑罢工，陷入真空。她想起林焯离开那天，应该是周二。关门前，他把那串钥匙留在鞋柜上，仿佛一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剪刀，既锋利又刺凉。她摁了摁额头，不知该如何结束对话。

“小许——”一个刚走过林焯左侧的微胖中年男人，突然把头伸了过来，“果然是你，我从那边走过来就琢磨着像，靠近一瞧果然。”中年男子没发现这奇妙的气场，乐呵呵地一脚踏入僵持的对话中。

许澄子感激不尽，“啊陈总您好。”陈总是一家MCN公司的小老板，她之前帮客户做观影场口碑时投放过他们几个营销号，“您今天也过来参加论坛发布会呀？”

“对，我来学习学习。我看明年又有好几部S级的剧要开播啊，话说之前那部古装不是说要在西柚视频上吗，今天发布会怎么完全没提……”尴尬的二人转瞬间被大大咧咧的陈总救场成功。

许澄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想如何借这个时机彻底结束话局，逃离现场。

“这位是林焯老师，看银幕电影营销中心总监。”

“林老板，久闻大名。”陈总依旧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林老板，我听说您……诶小杨总——”

陈总眼神不知何时已瞟向斜后方，对侧身站在林焯旁边的一个男生热情叫唤起来。

那男子闻声转过头来。杨霁宇，许澄子在心底暗戳戳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目标人物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令人措手不及。

“陈总好。”小杨总伸出手，礼貌而简短地跟陈总打了个招呼，自然而然地扭头看向林焯旁边。“许澄子，好久不见。”杨霁宇站得又高又直，穿着一套棕色的格子西装，左侧的断眉依旧醒目地镶嵌在瘦削的脸上。

“好久不见。”许澄子觉得他又变高了些，难道男生过了25岁还能长个么？

“读研时认识的好朋友。”小杨总自然地向一旁的陈总介绍道。

“呦，这都赶上了。”憨憨陈总没察觉到一丝异样气息。“小许刚说跟这位林老板之前也合作过，圈子果然小，都是老朋友啊。”陈总社交猎人上身，当起串场主持人。

这时，有人从酒店远处的长廊，扛着一个巨大音响往宴会厅这边靠近，“麻烦让一让啊喂……”的声音由远至近。那两个大汉都没穿酒店工作服，看样子像是活动的外包执行商，估计音响颇沉，边吃力抬着那重物脚步墩墩，边请旁人让路，还喘着大气。

许澄子魔怔怔的，完全没察觉笨重的音响已抵达斜后方。她被走在前头的老大哥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林焯往身边轻轻一拽，半个人顺着他的手臂跌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这分明是只熟悉的手。

透过薄薄的棉布裙，她感觉到了手掌有微微温热的体温，正半揽着她腰，没松开。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没站稳的许澄子觉得酒店的顶灯差点晃瞎了她的眼。

站在侧边晚半秒才反应过来的杨霁宇，抬手刚想扶许澄子，这会在空中自然地转了个弯，打趣地落在她手臂上拍了拍。“你小心点，聊天还不忘走神。”

还好，许澄子站定后发现眼睛还没瞎。她一个激灵，从林焯怀里挣逃出来，像一只马戏团动物，惊慌失措地表演跳火圈。

陈总突然在一旁诡异地呵呵笑起来。

眼下这场景，即使是杂耍演员，也得使出鳌拜式杀手锏才能从舞台脱身。

“诶杨霁宇老总，回国之后你老说要请我吃饭，什么时候兑现啊？”顾不上突兀，许澄子装出老熟人的口气，讪笑地看向目标人物。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然变了形，像一只蠢笨的鸭子在做发声练习。

“是啊，这还不怪你，每次都约不上。”杨霁宇神哉哉地接下许澄子的话，“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怎么样？”说完，他又看向另外两人，“陈总，林老师，要不一起……”

“不打扰你们老朋友聚会，我今晚还跟客户爸爸约了个饭。”陈总摆摆手，识时务者如他。

感谢老天。

林焯自然不会去，许澄子和杨霁宇离开前，跟他挥了挥手。林焯在那件棕色的皮夹衫映衬下，莫名显得有些阴郁，像一幅心情不好的油墨画。临走的时候，许澄子感觉林焯还有话想讲，她捏了捏自己的脖子，不愿多想。管他呢，他活该。

“你什么时候约过我？”在车上，许澄子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这要问你，我什么时候说过回国后请你吃饭？”杨霁宇还是那副没个正经的样子，“我快回国前那阵子我们可是……”像是想到什么，杨霁宇清了下嗓子，话锋一转，“咳咳，说说你今天怎么来会场了？”

“我来见你。”许澄子故作玩笑地说，完美地掩饰这场预谋的相遇。

“少来，那你不提前和我说？我要是先跟岚姐走了，就见不到你了。”杨霁宇轻轻推了下方向盘旁的转向灯。在业内，人人都尊称纪岚为岚姐。连她旗下那位比她年长七八岁的老戏骨王澍，在采访中提及自己经纪人时，也绝不会忘这一声岚姐。如果你在影视娱乐行业工作，就不可能不认识岚姐。而只要你知道岚姐，就不会没听说过杨霁宇。

在许澄子还挤在宋芝伦敦房间的地板上，胼手胝足地写着一篇又一篇影评稿子时，杨霁宇已经从伦敦回到北京，做起了某个品牌的公关助理。等许澄子和宋芝都回国后，他又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拾光娱乐，不过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已经从艺人商务做到了公司商务总监的位置。

“而且你跟我打个招呼的话，还能给你张嘉宾证，坐前排。”

“朋友给了我媒体证，都一样。我只是听演讲，又不是看选秀，坐那么前要干嘛。”

车好像被踩了一脚刹车。

“许澄子，你怎么还是这么……”杨霁宇原本一直看着前方驾驶的脸，突然往副驾驶这边扭了过来，“这么不饶人。”

“认真开车。”许澄子岔过话题，没接腔。

杨霁宇还不也是——上车后，关于宴会厅门口那个奇妙的气氛他什么都没问。她不解释，他不主动问，跟以前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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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好运

责编：卡罗琳

大厂逃离者；学电影的，广东人，但不爱喝汤。微博@今天也是沈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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