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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警察:领导最后的命令:那个女人的事情,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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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在机场演《无间道》吗?你们谁是陈永仁?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领导最后的命令:那个女人的事情,保密


前言

上回讲到,古川工作卖力,甚至负责了一次桥北地区的扫毒专项行动,还受到了表彰。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努力与真正的目标背道而驰……

终于分局副局长宋庆来出手,展开了一次对毒贩“杜强”的布控,眼看大鱼要上钩,杜强却神奇地逃脱了……纰漏出在哪?难道真的有内鬼?

每周六戏局onStage,深蓝《失踪的警察》,一起慢慢揭开谜底。

第一场

思来想去,古川感觉问题还是应该出在布控方面。如果走漏消息,最有可能的地点只有两处,一是世纪小区门口的宵夜摊,二是怀阳路上的铛铛便利店。这些天杜强能与外界的接触只有这两个地点,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也只能利用这两处地方。

古川查询了这两家店的老板背景,都是本地生意人,也都没有前科劣迹。宵夜摊露天摆设,布控时民警在远处监视。铛铛便利店面积小,杜强购物时民警没敢贸然进入。古川找到便利店老板要求调看监控,出示证件后顺利拿到了杜强在店内时的视频。

视频中的杜强并无异常,买的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古川问老板是否认识杜强。老板说以前没见过,应该不是小区居民,但又有些眼熟,因为最近他每天夜里都会来店里买东西,自己有时想跟他聊几句,但这人从不搭话,是个怪家伙。

便利店里一共装有四个摄像头,其中两个在店里,一个在库房,另外一个在门外拍摄停车位。五个摄像头同步回放,古川看了很多遍。看的次数多了他逐渐发现一个问题——每当杜强进入店里时,门外摄像头的上端总能拍到马路对面有一辆黑色摩托车,杜强离开后摩托车也随即离开。

但因角度原因摄像头只能拍到摩托车的下半部分,古川感觉可疑于是出门查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摄像头。结果很失望,怀阳路是条旧路,没有监控录像。如此一来古川只能前往分局交警大队,查看怀阳路尽头的十字路口能否看到这辆摩托车的移动轨迹。

好在交警大队的卡口照片比便利店的监控清晰很多,怀阳路转出顺河街的卡口相机拍下了这辆摩托车的正面照片。古川看着照片,总觉得上面的人在哪里见过。

黑色冲锋衣,墨绿色头盔,黑色摩托车。突然,古川想起了之前谢金手机上的那组照片。

“我操,这不是之前跟踪谢金的那个人吗?”

古川想给刘茂文打电话汇报,但点开通讯录又改变了主意——毕竟刚挨了领导骂,现在自己干这事儿相当于向刘茂文挑衅。拿着手机想了一下,他打给了谢金。

谢金把那四张照片传了过来,古川把手机按在电脑屏幕上一点点对比,的确,骑手的衣着有些变化,但车还是那辆车,头盔也是那个头盔。

“错不了,就是这人!”古川继续沿着视频监控往下追,终于找到了黑色摩托车最终停车的位置。

最后一张照片出现的位置,竟然是山城区江景路的那个城中村。

“果然……”古川想起之前查找摩托车时那位摩友说过,在城中村见过这台车。

上次来城中村是为了找人,这次来是为了找车,但找车的难度远大于找人。租户必须登记租住信息,辖区派出所不定期会来检查。但摩托车这东西则不会登记,偌大个城中村里找一台没有牌照的摩托车,无异于在大海里捞一根针。

古川联系了辖区派出所,果不其然,听到古川的诉求后,负责城中村的老片警哭笑不得。

“小兄弟啊,这个城中村里起码住着8万人,摩托车少说也有三五千辆。这还是常住的,万一是在小商品城做买卖路过的,那更海了去了。别说咱俩,你我两家派出所全体同仁一起来找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我看还是算了吧,俗话说换个思路换种人生,要不你再想想旁的办法?”那位片警快退休了,无所追求也无所畏惧,索性口无遮拦地劝古川。

古川摇摇头,说你有事要忙的话就算了,我自己找。说完便开始从城中村东头的停车棚开始了漫无目标的搜寻工作。老片警虽然觉得古川的办法很笨,但毕竟分内之事自己也不好走开,于是叹了口气,跟着古川进了停车棚。

老片警说得没错,这种工作量压根不是两个人能够完成的。关键还在于城中村的摩托车是流动的,古川无法确定车主是否住在城中村里,假如那晚他只是路过的话,古川现在相当于在浪费生命。

“你把监控照片给我看看,像这样找下去得找到个猴年马月?”找到天擦黑时老片警忍不住了,他冲古川伸出了手。

古川把手机递给老片警,自个蹲在地上发呆。

“这是南门附近嘛,咱去找那天的监控不就行了,看样子过去时间还不长,应该还能找到监控。”说着老片警便拉起古川去了城中村南门。

江景路城中村的南门是一条商业街,老片警找到拍摄最后一张照片的道路面卡口。古川举目四望,没发现旁边有写着“南安公安”的社会面监控,有些失望,但老片警随即把他拉到了距离卡口最近的一家烤鸭店里。

“老李,门口监控好着不?”老片警冲店老板喊道。

“好着好着,你要哪天的?”一名中年男子显然认得老片警,他一边回答一边给老片警和古川两人递烟。

“4月11号凌晨,刚转钟那会儿的视频还留着撒?”老片警一边接过烟一边继续问。

店老板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说留着呢,能存十五天,派出所规定的嘛,这才过去几天。

就这样,十几分钟后古川在烤鸭店的监控中看到了那台黑色摩托车。

“是他不?”老片警问古川,古川点头,监控显示,那辆摩托车的确从此处转弯,拐进了城中村南门。

“我就说这办法管用撒,之后你就用这办法查,记得算好时间就行!”

老片警的办法确实管用,之后的几天,谷川一边沿路调取监控一边找周围商户住户辨认,终于在4月19日上午发现了那辆黑色摩托车的踪迹。

车子停在城中村西南深处的一个出租屋院内。

“车主是谁?”古川向房主亮出证件,房主四下望了望,见并没有人,伸手指了指二楼的一个窗户,悄声对古川说,就是那户的。

“咋了?赃车?偷来的?”房东轻声问古川,但还未等古川回答他便又自顾自地说道,“唉,这边好多这样的,警察管不过来的……”

“那户人叫什么名字?把他的登记信息给我看看。”古川没搭房东的茬,他要找出车主,暂时管不了这辆车的属性。

店主回屋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身份证复印件递给古川。

古川看到,复印件上是一个比自己小些的女孩儿,名叫姬广华,身份证照片很清秀。

“女的?”古川心里一惊,但随即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照片时的那种感受。骑手的身段的确单薄中露着些许“妖娆”,如果是女的,也就不奇怪了。

古川极速梳理自己的记忆,但记忆中并无此人印象。他把姓名和身份证号输入警务通查询,此人并无违法犯罪记录。

“你确定是她本人租的房子?”古川有些怀疑。房东说那当然确定,辖区派出所查得这么严,自己哪敢造次。

“咋会是个女的?”

“可不是嘛,挺漂亮一姑娘,整天打扮得像个男的,名字也像个男的,不会是‘那啥’吧?”房东对这事儿挺感兴趣,凑上来说。古川对此不感兴趣,没理他这茬。

“嗯,麻烦你大体描述一下这人的体貌外形吧。”古川问房东。房东讨了个没趣,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想了想,说自己对姬广华的印象也不深,因为她虽然租了这里的房子,但平时却不怎么过来住。他只记得这姑娘个子蛮高,大概有一米七左右,身材不错,短发,其他便一概不知了。

古川喊房东一起来到二楼,敲了姬广华的房门,许久没人开门,看来是没有人。古川让房东拿备用钥匙开门,房东面露难色,说这恐怕不行,租户回来发现自家房门被开了,会来找房东麻烦的。无奈,古川又拿出警官证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有事让他来找警察,房东这才犹犹豫豫地开了门。

这一个十几平米大小的房间,像古川见过的所有出租屋一样,杂乱而又潮湿,空气中带着一股子霉味。关着的窗帘遮蔽了室内光线,又让环境多了一丝阴郁。古川看不清屋中状况,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感觉好些了,古川开始环顾四周。与其说住处,其实更像是一个储物间。

床上堆满杂物,一看平时就不把它当作床来用。桌子上和地上也放着很多东西,古川仔细看了一下,多是些小孩子的玩具、中学生的课本之类的东西。

“姬广华有孩子吗?”古川随口问房东,房东说没有,至少自己没见过。古川拿起几个玩具仔细打量,又感觉像自己小时候玩过或见过的一些东西,却不像是当下孩子们流行的物件。

古川随手拉开了墙边的旧衣柜。

“啊!”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因为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件黑色冲锋衣。但更令他吃惊的是挂在皮衣旁的两件短袖工装。很面熟,因为,上面印着“宇泰物流”的LOGO。

第二场

古川拨通了谢金的电话,虽然他也说不清这人到底跟谢金有没有关系,这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打。

谢金听到姬广华的名字后也有些懵,宇泰物流眼下有四五百员工,加上过往的离职人员,手里可能有工装的人很多,谢金不可能全都认识。他让古川等一下,自己联系公司人事部门核实这个姬广华。

等待谢金电话的间隙,古川又拿起手边摞着的那些中小学课本随手翻着。这些教材成色有新有旧,但翻着翻着,古川发现了一个问题。

有些教科书的扉页上写着一个名字——刘超,后面还标注着班级。

“刘超?”古川认得很多名叫刘超的人,其中印象最深的,当属仇人刘三青已经患病死去的儿子。古川放下课本重新翻看堆在屋里的杂物,细查之下终于发现,这些看似凌乱的物品其实是有章可循的。

真正属于姬广华的物品可能只有书桌上的一些杂物和衣柜里的一件冲锋衣、两件工装。古川仔细翻看了这些东西,旧式手机充电器,空茶叶盒,几本杂志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

床上的几包物品都是男孩的衣服用具,从衣物的尺寸和用具的种类看,应该涵盖了这个男孩从幼儿至少年的整个阶段。墙边的两包物品应该属于一个女性主人,包裹内是些旧衣裙、几件冬天穿的外套,还有一些可能是化妆品的瓶瓶罐罐,但从物品的品质看,这位女性的生活质量不高,经济上大概比较拮据。

床下和柜子后面的几个编织袋和行李箱里装着一些男性衣物,看样子不像当下的款式,老款羊毛大衣、十几年前引领潮流的PU夹克、手工编织的高领毛衣、宽松的西装裤等等,像是2000年左右年轻人流行的穿着。

但翻着翻着,包裹里的一堆衣物引起了古川的注意。

警服,藏青色冬执勤服、铁灰色春秋长袖衬衣、警用领带,夏季作训服,大概有一个半包裹里整整齐齐叠放着这些制式服装,古川甚至从中发现了一件挂着二级警司警衔的夏季执勤上衣!

“010227”

01开头,这明显是南安市公安局的警号。铁灰色警服衬衣是说明这件衣服的主人入警时间在2005年之前。

古川拨通了市局指挥中心电话,要求查证警号为010227的民警姓名,过了很久,指挥中心反馈古川消息,010227警号现在的主人是局办一名张姓民警,古川知道那人,感觉年龄对不上,索性直接问指挥中心刘三青过去的警号是多少。那边又是一番忙活,然后告诉古川根据档案记录,就是他刚报过来的这组警号:010227。

如果古川没猜错的话,姬广华租住的这件屋里放着的,就是当年刘三青一家的东西。

“她回来了!”一直站在窗边观看古川翻找物品的房东突然指着楼下对古川喊道,古川急忙跑到窗边查看,一名女子坐在黑色摩托车上正准备发动。她显然也听到了房东的喊声,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古川。

事发突然,两人对视了两秒,女子突然发动车子,古川随即反应过来。

“姬广华,站住,不要走!”古川一声断喝。

但摩托车还是蹿了出去。

狭窄的城中村街巷里,黑色摩托车在前面跑得横冲直撞,古川在后面追得丢盔弃甲。

道路上不仅停放着各种电动车、三轮车、手推车和共享单车,还被周围住户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往来的行人也限制了摩托车的行驶速度,不然古川早被甩掉了。但驾驶摩托车的姬广华似乎也有些慌,她的骑行路线很乱,几次钻进死胡同又退回来,还有两次撞翻了街边的小吃摊和水果摊,引得摊主阵阵叫骂。

追逐间古川的手机响了,是谢金打来的,古川来不及接听只好让它就这么响着。谢金那边似乎很急,一连打了四五遍,古川索性直接按下了拒接键。

终于,黑色摩托车在一个加速后和一辆对头行驶的出租车撞在了一起,司机骂骂咧咧地下车,一把抓住从地上爬起来想继续跑的姬广华,嚷嚷着让她赔钱。两人纠缠的功夫古川跑到近前,正准备按住姬广华,不想她狗急跳墙,一拳砸在出租车司机脸上,司机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趔趄,手松了,姬广华趁机丢下摩托车逃跑了。

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但古川说什么也追不动了。他把警官证举到眼前大喊自己是警察,希望路人能够拦住姬广华。可惜城中村的人们习惯于不给自己惹事,吆喝“抓贼”的人不少,但没人真的去追。就这样,古川眼睁睁地看着姬广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古川累瘫在地上,歇了很久才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姬广华的摩托车还丢在路边,出租车司机站在一旁骂骂咧咧,虽然是在指责姬广华“肇事逃逸”,但古川能听出他话里话外有让警察赔偿自己车辆损失的意思。

古川给交警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清场,顺带把姬广华的摩托车拖走。挂了交警电话,古川想起谢金一直在找自己,又回拨过去,谢金大概听他说话的声音不对,问刚才怎么了。古川气还喘不匀也懒得多讲,只说刚才有点事不方便接电话。问谢金是不是查到姬广华了。谢金说是的,姬广华从2011年开始便是自己公司员工。

“平时表现怎么样?大概是个啥样的人?”古川问谢金。谢金说根据人事部门那边反馈的信息看,姬广华是个很普通的职工,工作五年,还算本分,没出过啥成绩,也没给公司惹过麻烦。谢金转而问古川为什么要查这个人?涉案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之前跟踪你的那个人,之后她如果去公司的话马上告诉我,别再让她跑掉了。还有……”

“还有什么?”谢金追问。

“没什么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古川本想告诉谢金,在姬广华的出租屋里发现了刘三青的东西,但忽然又觉得,不太合适。

谢金叹口气:“行吧。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两人商量比你一人憋在心里强。”

“知道了,放心吧叔。”

挂掉谢金电话,古川联系刘茂文,但不知为何电话一直打不通。古川只好直接打给新城北路派出所内勤,让他赶紧把姬广华的身份信息上常控,防止她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逃离南安。

说来也巧,内勤前脚把姬广华的身份信息上了网,后脚系统传来了她已经购买火车票的消息。这女的脑子够快啊!古川不禁感叹。内勤民警说那趟车发车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后,地点在南安南站。古川打电话给刘茂文,想让他带人截住姬广华,但刘茂文的手机好死不死一直处在通话中,古川没有办法,只好把情况简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刘茂文,自己开车往南安南站赶去。

古川找到姬广华时,她已经排在了检票口。其实,古川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她来,因为她换了衣服,一身女生装扮。还是车站检票员看到了她的刷证信息,对着古川喊了一声“在这!”,古川才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姬广华,警察!”

但这边古川话音未落,那边姬广华突然反转手臂,甩开他的右手,接着跟上步子凑到他近前,膝盖重重顶在他的小腹上。这两下动作极为专业狠辣,古川闪避不开,只觉小腹一阵剧痛,几乎喘不上气来。姬广华甩掉古川,旋即向安检口的相反方向跑去,古川强忍着剧痛一步追上,用臂弯勾住姬广华的脖子,利用体重优势压制住她,两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周围旅客和安检员都吓了一跳。被古川压在身下的姬广华突然大叫起来:“耍流氓!有人耍流氓!”这一叫居然有用,不明真相的群众开始看向这边,甚至还有两个男青年奔了过来,看样子要英雄救美。古川一阵尴尬,此时姬广华挣扎得更加用力,甚至一脚踢到他腿上,角度和力度都说明她肯定受过专业的训练。古川只好一边继续压住她,一边高喊“警察办案”!

群众一时闹不清怎么回事,改行动为嘴炮,所幸听到动静的车站铁警们已经从四面跑来,七手八脚地终于制服了姬广华,这才把古川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车站派出所临时留置室的面积不大,铁警的值班大队长在屋里陪着古川。姬广华被控制在讯问椅上。不管古川问她什么问题,她都是一言不发。见她这副样子,古川的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她面前,脚都抬起来了,最后却还是踢在了讯问椅上。

这时候,刘茂文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

“人抓住了。”古川向刘茂文汇报。这时候他似乎感到姬广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等他回过眼神的时候,却只看见她冷漠地低下了头。

“你就待在那,把人看好,什么都别做。”刘茂文说,“我现在在局里有点事走不开,我跟陈梦龙说了,他马上就过去。听明白了吗?在陈梦龙赶到车站以前,你就待在那里,把人看好,什么都别做!”

“可是……”古川想辩解,他现在有好几个理由,陈梦龙绝对不能掺乎这件事,但刘茂文很坚决地挂了电话。

这时一名女辅警走进屋,递给值班大队长一部手机,说是刚刚在两人打斗的位置见到的。“你的手机?”古川问姬广华,姬广华摇头否认。

“就是她的,刚才有乘客看到就是从她兜里掉出来的,她不但没捡反而一脚踢到了人群里……”辅警小声对古川说。古川接过手机,划开屏幕,一看是面容解锁,便直接将屏幕怼到了姬广华脸上。姬广华拼命扭头,古川只好让女辅警捏住她的下巴。

锁解开了。古川对姬广华示威般地扬扬手机,换来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事情到这胜负已分,古川逐一打开了手机微信和通话记录,向下划看。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看着看着,他却猛地站了起来。

“把这打开吧。”古川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指着讯问椅对值班大队长说,“我要把她带走。”

“不是说要等领导……”大队长试着争论一句。

“不等了,等不及了。”古川说。

“一对一带人不合规定,况且她还是女性,从我们这走了……”大队长其实想说“万一路上出了事他们也要担责任”,但古川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突然疯了一般,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吼道:“少废话!赶紧照我说的做!不然出事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么!”

铁警大队长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答应了他。几名铁警簇拥着古川和姬广华去往停车场路上,陈梦龙的电话打来,古川看都不看直接挂掉。古川发动车子时远远看见,那辆蓝得耀眼的高尔夫轿车已经拐进了火车站南广场。

古川一脚油门把车子开上了绕城高速。

第三场

姬广华在车上一言不发,古川也不想跟她讲话。

路上陈梦龙还是不停打电话,古川一律拒接。陈梦龙的手机号码用了很多年,古川从前不知接听、拨打过多少遍,而刚才,当他打开姬广华手机的通话记录时,同样发现了这个号码。

主叫和被叫各有几次,甚至还有一条陈梦龙发来的短信息:尽快离开南安,我已为你买好车票。古川算了时间,大概就是自己与姬广华在城中村里追逐时。

古川任由手机一直响着。“什么也别说了,纪委和督察支队见吧。”他想着。而那一刻却又发现自己心里除了震惊、愤怒,更多的居然是难过。这就是父亲最信任的人……自己曾经把给父亲报仇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真是瞎了眼……眼前忽然有点模糊,一辆卡车从旁边呼啸而过,古川赶紧收回心神,尽量专心开车。

很快铃声再次响起,古川看到,这次打电话的是刘茂文。

接还是不接?古川想,为什么刘茂文偏要派陈梦龙去车站,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陈梦龙和姬广华的关系?那他的立场呢?古川拿不准。最后,他还是按下了拒接键。“交给上级处理吧,省得再给自己惹麻烦。”

即将走到绕城高速下口时,电话又来了,古川看了一眼,这次却是谢金。他想了想,接了起来。

“抓到姬广华没?”谢金问。

“嗯。”古川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那个……”谢金说话有些支吾。

“哪个?你有话直说!”古川口气很冷,他往常不这样跟谢金说话。

“哦,你先忙,注意安全,也没什么事……”谢金可能听出了什么,只是嘱咐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过了一会儿,古川心情有所平复,觉得刚才话说得有点硬,又给谢金拨了回去。

“谢叔,您刚才想说什么?”古川问。

“哦,也没什么,只是想拜托你件事儿,之前姬广华不是跟踪过我嘛,这会儿人抓住了,想托你帮我问一句,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谢金说。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好的。”古川顺口答应。

“谢叔,陈梦龙……”古川想起当初谢金告诫自己小心陈梦龙的话,想提一句陈梦龙和姬广华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咽了回去。

“陈梦龙怎么了?这事儿跟他有关系?”谢金那边似乎猜到了古川要说什么,主动问了出来。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古川打了个哈哈。他突然感觉有点可笑,刚才自己还在要求谢金“有话直说”,这会儿支吾的却是自己。

“哦,保持联系吧,慢点开,注意安全。”谢金说,之后挂断了电话。

古川车速很快,下绕城高速走九眼桥,再过一个十字路口便能看到市局机关所在地。这个时间段路上车辆不多,古川一路飞驰着下了绕城高速,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车速早已破百。陈梦龙和刘茂文的电话还在交替响起,铃声吵得古川心烦意乱。有几个瞬间他想过接起电话,但又瞬间打消了念头。

“他俩会跟我说什么呢?无非是解释,绞尽脑汁劝我放姬广华走?或者拉拢我?让我和他们一起做些什么?”古川想起了刘茂文电话里不断重复的那句话——把人看好,什么都别做。

是啊,什么都别做。他们不想让我做什么?或是担心我做什么?担心我问出姬广华背后的隐情?担心我把姬广华交给上级?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个女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古川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姬广华。她的右手铐在车门把手上,身体随车子的颠簸不断晃动着。一缕头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却让面无表情的侧脸似乎有了一丝妩媚。古川突然觉得姬广华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姬广华大概发觉古川在看她,扭过头来也瞥了古川一眼,但只是这一眼便让那丝“妩媚”荡然无存。古川在目光交汇处感受到的是一股深寒,夹杂着愤怒、嘲讽甚至凶狠的目光惊得古川几乎打个冷战,他从未在其他任何女人眼里见到过这样的目光。

“你妈的!”古川在心里骂了一句。

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绿灯已经在倒计时,看路上车辆很少,古川便没踩刹车,打算直接抢十字路口。

但就在通过十字路口时,古川突然发现右侧一辆几乎同样车速的面包车朝他开来。眼看就要撞上,古川急忙加速试图躲避同时急促鸣笛,但面包像是瞄准他一样径直冲了过来。古川暗叫不好,死命踩下刹车,但对方没停,相撞的结局已经无法避免。“完了。”一瞬间,古川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刻他已经能够看到面包车后视镜上的挂件了。

千钧一发之际,古川后侧一辆蓝色轿车突然冲出,挡在了古川车子右侧。“哐”的一声巨响,面包车一头撞在了蓝色轿车上,巨大的横向撞击力让蓝色轿车从古川的车顶滚了过去,古川的车子也被撞得侧滑了很远才停下。

死一样的沉寂。

古川感到天地在旋转,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进嘴里,咸得齁人。虽然蓝色轿车阻挡了大部分冲击力,但副驾驶上的姬广华依旧被撞晕了过去,铐在门把手上的右手也全是血。车子的侧气帘已经爆开,古川扭头看了一眼,上面血迹斑斑,估计自己也伤得不轻。

前风挡已经碎成了网状,看不见外面。古川喊了姬广华几声,她毫无反应。古川踉跄着走到车外。十几米外地上躺着一个胖男人,走到近前看,他脸朝下趴着,头上不断渗出红色和白色的糊状物。应该是面包车驾驶员,撞击时没系安全带从前风挡飞出了车子。

而那辆蓝色轿车停在十几米外,车顶已经塌下去。应该是猛烈撞击后造成了翻滚,A、B柱折断,驾驶侧凹陷。此时此刻的古川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相信:这就是陈梦龙那辆蓝色高尔夫。

驾驶员一侧车门已经变形,古川用尽全力也拉不开,但他能看到,车里的驾驶员半个身子被安全带吊着,半悬空地伏在中央扶手上。

此时的古川已经快要哭出来,他绕到车的另一侧,使出吃奶的力气,忍住全身的剧痛,终于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那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驾驶员的脸,却不是陈梦龙,而是刘茂文。浑身鲜血的刘茂文,身体被变形的驾驶舱夹住,呈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到古川,他笑了笑,挣扎着,挤出最后几个字:

“姬广华的事……保密……”

“为什么?”古川追问,其实此刻他想问的并不是姬广华,而是,为什么你会在陈梦龙的车里?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只是刘茂文已经无力再回答他,他的神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省立医院急诊大楼手术室门外聚集着很多人。

古川有些恍惚,他记得上次坐在省立医院急诊手术室门外是13年前,那天门外有很多人,自己坐在人群中,惶恐又无助地看着一个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当时14岁的古川其实心里明白,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其实都与手术室里的那人无关,有关的只有自己,因为躺在里面的是自己的父亲。

今天是2016年4月20日,古川再次坐在省立医院手术室门外,身边同样有很多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人群中他看到了刘茂文的妻儿。男孩穿着校服,脸上挂着泪痕,坐在母亲身边不停地掰着手指头,他的书包扔在身旁。古川仿佛看到了13年前的自己在手术室外等待父亲时焦虑又无助的样子。这副场景像极了那时,结局已然在目,古川低下了头,他不忍心再看下去。

古川在车祸现场看过刘茂文的伤情,也知道等待大家的消息是什么。当手术室大门打开时,众人围了上去,古川却借机离开了人群。他脸上缠着绷带,左手打着石膏,踉踉跄跄地走在医院急诊大楼的楼道里。远远地,他听见手术室门前的痛哭声,于是加快脚步,走到楼道尽头的卫生间,又钻进一个没人的隔间,从里面把门反锁上。门锁落下的一瞬,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号哭起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面包车驾驶员当场死亡,纵使医院方面对刘茂文进行了全力抢救,南安市局领导也向医院传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意见,但也最终未能挽回他的生命。2016年4月20日上午9点,刘茂文医治无效离世,享年43岁。

“姬广华的事,保密。”这是刘茂文留给古川的最后一句话。古川隐隐觉得,这句话里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甚至暗示着自己犯下的一个巨大的错误。那是什么呢?古川拼命想理出个头绪,但是撞击后的眩晕感依旧强烈,越是想,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

手机又响了,是谢金打来的电话。“我刚和你阿姨一起来医院了。你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古川说我没事,可刘茂文……“唉,刘茂文我知道,他当年还是找关系进的警队,真是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他老婆一直没工作,全靠他的工资养活……大家都不容易。你现在在哪里?”

古川怔了一下,他不想告诉谢金自己躲在洗手间哭,只好说:“待会我去找你。”

见到谢金时,古川才发现,不仅他们夫妻俩都来了医院,自己的妈妈也到了。看到儿子满脸伤痕,妈妈自然是心疼又生气,一边查看伤情一边埋怨古川不小心。谢金则怜爱地看着古川,让妻子赶紧给相熟的朋友打电话要一种专门治疗疤痕的药膏。

“这孩子还没结婚呢,破了相咋行?”

然后他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十万块钱,让妻子和旁边民警一起去送给刘茂文的妻子,好歹应应急。

趁着大家拿着那张卡推推让让,谢金把古川拉到一边,问他:“姬广华呢?”

“移交了。”古川回答。车祸发生后,他就把姬广华移交给了新城北路派出所。

“移交给陈梦龙?”谢金急了,古川很少看到他这样失态,“孩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不是移交给他,他去了火车站……”古川还有点恍恍惚惚,这时他想起来一件事,不由得低呼一声:“不好!”

“怎么?”

“姬广华的手机……”

手机是火车站辅警交给古川的,上车后古川把手机放在了车子扶手箱里,车祸发生后他急着查看姬广华和刘茂文伤情,忘了手机的事情。后来三台车都被拖去了修理厂,古川则一直待在医院。

“赶紧拿回来,那是关键证据,是不是在机关修理厂?你歇着,我去给你找。”听说手机落在车上,谢金立刻要去修理厂,古川心里没底说还是一起去。但两人刚走到急诊大楼门口,迎面遇到南安市局政治部副主任。副主任着急拉谢金谈助困基金资助刘茂文遗孀的事情,谢金无奈,只好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古川,让他先去。

“记住,拿到手机一定要立刻交给纪委或督察支队。”临走时,谢金嘱咐道。古川点点头。

第四场

来到机关汽修厂时,古川看到自己的车子已经停在车间维修,几位修车工已经上手收拾。汽修厂老板认得古川,两人寒暄几句,古川便去车上取了手机。

姬广华的手机安然无恙地躺在扶手箱里,古川拿上手机准备离开,抬眼看见陈梦龙那辆蓝色高尔夫依旧停在修理厂车位上。他问老板陈警官的车咋处理?老板看了一眼,说撞成这样已经没了维修价值,只能报废了,你真是命大啊,如果不是这辆车在旁边扛着,你现在至少是个重伤。老板问起陈梦龙的伤势,古川说开车的是刘茂文,老板还想问别的,但古川不想跟他聊太多车祸的事情,看手机已经拿到了,便准备离开。

但汽修厂老板送古川出门时,一名修车工突然喊住了古川。

“古警官,有个东西给你看一下!”

说话间修车工已经跑到眼前,手里拿着一个火柴盒模样的东西问古川,这是从车子副驾驶座椅下面找到的,好像出了点问题,还要装回去吗?

古川看着东西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问修车师傅这是什么,修车师笑笑说,还能是什么?GPS定位器呗。

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车上呢?

古川首先想到了公安局技术部门,局里曾经发生过民警被纪律部门监控的案例,但古川觉得自己从未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不会得到此等待遇。此外古川也见过官方的密录设备,与自己车上的GPS截然不同。

修车师傅现场拆解了这个GPS,查看一番后说看做工应该是民用的,盒子用不干胶粘在副驾驶座椅底部靠后位置,应该是从座位后面装上的;使用自带电池供电,可以待机一个月左右,GPS依靠内置电话卡不间断发射信号。

“东西不专业,装得也很仓促。如果是专业人员安装的话,一般会和车上的线路相连,那样可以用很久……反正不太像是你们的人弄的。”修车师傅说。

若不是纪律部门安装的定位,那问题就严重了。古川问修车师傅,能不能看出这个定位在自己车上装了多久?修车师傅摆弄了一会儿,告诉古川从GPS电池的剩余电量看,这东西大概已经在古川车上放置了一周左右。

古川立刻开始回忆,上周自己一直在城中村寻找姬广华的摩托车,所以坐过自己车子的人其实不多。

“古警官,通知反恐那边吧。”维修厂老板建议。南安市局反恐部门专门负责处理类似事件,机关维修厂常年负责维护南安市各机关单位的公务车辆,定期接受有关政治安全的培训,对这种事情很警觉。这次虽然是古川的私家车,但他是警察,这依旧是件敏感的事情。

“反恐部门?暂时还用不到。”古川说,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大马棒”。

“大马棒”是一名“吃里扒外”的吸毒人员,一方面吸毒成瘾,另一方面为了逃避打击,经常给民警们充当“耳目”和“特情”以换取从宽处理。古川想起一件事,上周自己找人打听那个黑衣骑士时“大马棒”来给过线索。虽然那个所谓的线索经过核实是假的,但大马棒上了自己的车。当时“大马棒”坐在后排,自己让他来副驾驶坐,他说怕被人认出来,坚决不去。

这家伙是一周以来唯一上过自己车子的人。除了他,古川想不出还有谁有机会在他车上安放GPS定位。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告别机关汽修厂,古川去了“大马棒”的住处。

大马棒住在桥北一栋旧居民楼里,但古川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过了一会,可能是敲门声惊动了隔壁,邻居轻轻打开房门,警惕地看着古川问:“你找谁?”

古川亮明警察身份,邻居松了口气,然后告诉古川这家伙昨天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过来找他,把门都踹烂了他才出来。”邻居说。古川这才注意到,“大马棒”家的木门上有几处新鲜的伤痕。

“警察?”古川问道。

“是的,桥北警务室的陈警官嘛,我认得他。不知他为啥发了很大的火,出门时还扇了‘大马棒’两个耳光。‘大马棒’跟他走后就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陈警官直接把他送监狱了呢。”邻居说。

陈梦龙?他找“大马棒”做什么?又把“大马棒”带去了哪里?

古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陈梦龙指使“大马棒”在自己车上装的GPS定位?

离开“大马棒”家,古川越想越心里发毛,他感觉自己的动作似乎总是晚那么一拍。

“前方200米路口左转,请注意减速,限速60,当前车速64……即将到达目的地,目的地在您的左侧。”车内导航声响起,打断了古川思绪,他却一脚刹车把车子踩停在路边。

古川想起了车祸。同时,一个恐怖的逻辑在古川脑海中逐渐形成——陈梦龙通过姬广华向毒贩杜强通风报信,发现自己查到姬广华后,陈梦龙安排姬广华逃跑,逃跑失败,他借车祸杀人灭口。

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最后救了自己的刘茂文开的却是陈梦龙的车?刘茂文又为什么要求自己对姬广华的事情“保密”?

刘茂文和陈梦龙两人的面孔又一次浮现在古川脑海中,他突然感觉蹊跷。

这件事上刘茂文怎么会跟陈梦龙搅在一起呢?论性格,刘茂文是有名的圆滑世故,陈梦龙是出名的混不吝。论岗位,刘茂文是教导员兼刑侦副所长,陈梦龙是社区民警。论交情,刘茂文无数次在公开场合指责陈梦龙“混日子”、“吃萝卜拉咸菜”、“占着茅坑不拉屎”,陈梦龙对他也爱答不理。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他俩走在一起了呢?

难道一切都是假象?

第二天一早古川去了山城分局交警大队事故科,他找到负责调查车祸案的邹科长。

案情重大,死的又是分局同事,因此事故科的动作很快,已经有了初步调查结果。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肇事面包车司机姓何,南安市人,货运司机,无前科劣迹,但警方在其血液中检测出的酒精含量高达300mg/ml,涉嫌醉酒驾驶。交管部门暂时没有发现刑事案件的证据,准备按照交通肇事结案。

古川提出异议,他觉得事故发生得太巧。

“我是踩着绿灯尾巴越过南北方向停止线,那么东西方向应该还是红灯,姓何的驾驶的面包车肯定闯了红灯。不然就那个面包车的动力,前面没有个两三百米的加速能跑那么快?”

“是的,你说得没错,何某是闯红灯过来的,但那时他明显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哪还顾得了红灯?”邹科长顿了顿,“如果是有预谋,那在技术上太匪夷所思。他怎么知道你在那个时间会通过路口?他是如何计算出你的车速和你通过的时间?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就是瞄着撞都不一定能实现,更何况是一个喝大了的酒麻木。”

“我车上被事先装了GPS定位……”古川说着,把从修理厂拿来的那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递给了邹科长。邹科长看完又传给事故科其他几位民警看了,脸色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知道是谁装的吗?”邹科长问古川,古川说怀疑是一个吸毒人员干的。

“这事儿先等等结案,稳妥起见你们先把古川和那个何某车子近半个月的行驶轨迹调查一下。”邹科长对身边一位同事说。那位同事虽然应了一声,但却没挪步子。

“邹科,领导那边……”他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些事儿不归你考虑,照我说的去做就行。”邹科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看到这一幕古川有些不解,问邹科长。

“哦,没事儿,这两天上级领导一直催着结案,这也能理解,毕竟案子不结,茂文教导员那边也没法走赔偿流程,上面担心孤儿寡母的生活问题。”邹科长说。

离开交警大队,古川回了新城北路派出所。一进值班大厅他便被同事们围住,纷纷问他伤情如何。古川和同事们简单说了几句便径直去了治安民警办公室,他要找陈梦龙。从车祸发生至今,他还一直没见到陈梦龙。但陈梦龙不在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治安副所长徐晓华,他也在找陈梦龙。

“古川,这两天你见到‘坨坨’没?”“坨坨”是同事给陈梦龙起的绰号,因为他平时混日子“甩坨子”,所以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坨坨”。徐晓华一开口古川便失望了,看来他也不知道陈梦龙去哪儿了。

古川摇摇头,徐晓华喃喃地说那可奇了怪,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咋就不见了呢。“陈梦龙两天没来上班了,开始打电话还能联系上他,他说自己在外面‘搞事情’,他有个屁事做?后来打电话不接,发短信微信也不回,连胖嫂母女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不会出啥事儿吧?”徐晓华突然有些紧张。

古川说你最好还是跟局里报备吧,陈梦龙业务上算是你的下属,民警失联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万一真是出事儿了,到时上面追查下来你也得有话说。

听到这里,徐晓华的精神立马紧张起来,一边连声称是一边掏手机翻找分局领导的电话号码。

2016年4月21日中午,古川接到交警大队事故科邹科长的电话,让他去一趟事故科。

“古川,GPS的事情提醒了我们,我们调查了肇事司机何某和他所驾驶的车辆背景,很干净,没有问题,但在回看前期录像时,发现了一些问题。”邹科长说。

赶到交警队后古川得知,虽然车祸当天何某驾驶车辆从所居住的小区出门后直接转进九眼桥十字路口,但他们追踪调看了这辆面包车案发前一个月的视频监控和卡口照片,发现在很多段监控和照片中,都看到了古川的车子。

“我们一共截取了20段视频和50张卡口照片,在其中接近一半的视频和照片中同时看到了你和肇事司机何某两人的车辆,结合GPS定位的事情,不排除你提前被肇事车辆跟踪的可能。”说完,邹科长把肇事者何某的个人信息打开,问古川是否认识此人,或者之前有没有办理过与此人相关的案件。

古川一早便查看过何某的身份信息,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人打过交道。

“那这个何某会不会与你车上的另外一人有关?”邹科长提示到。

“为什么这么想?”古川问。

“这么说吧,如果真是何某刻意制造了这起车祸,4月19日这天的车祸发生地点并非首选。你看这两个地方,根据监控记录的车辆行驶数据,如果在这里制造车祸的话,何某自身风险会小很多。”说着,邹科长指向两个地点,一处在某段318国道上,另外一处在南山水库附近。

“这两处地点你的车速很快,道路状况也要比城区差很多,如果制造车祸的话,单是技术上就要比4月19日这起简单得多。因此如果目标是你的话,他不该选择4月19日下午这个时间。”邹科长接着说。

姬广华?

古川觉得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又感觉不对。如果车祸真是针对姬广华来的,何某怎么确定当时姬广华在自己车上?他把疑问讲给邹科长,邹科长想了想,也说不太可能,除非车祸发生前何某给古川打过电话确认。

古川说怎么可能,随即便在脑海里盘点所有可能知道自己抓捕姬广华一事的人——刘茂文、陈梦龙、谢金……但他很快放弃了,因为单是南安南站的抓捕行动就有不计其数的围观者,谁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一两个冷眼观察的人。

“唉,那就只能等这姑娘醒来再说了……”邹科长叹息道。

第五场

车祸发生伊始,姬广华便被送往省立医院救治,这时她还在住院部病房里尚未苏醒。因为人是古川抓回来的,所以新城北路派出所派了两位民警在医院一边看管姬广华一边等她苏醒。所里问过姬广华的身份,古川本想把她和陈梦龙的事情报上去,《情况说明》都已写好,但想起刘茂文临终嘱托,思虑再三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她可能涉嫌一起毒品案子,其他什么都没说。

听交警这边提到姬广华,古川觉得有道理。但现在她在医院昏迷着,肯定也没法跟警方说什么。古川用警务通查了姬广华的背景资料,很干净,就是一个大学毕业后回南安工作的普通姑娘,家属一栏里只有母亲,但系统显示五年前已经身故。

姬广华身上有太多秘密,她跟踪谢金,掺和杜强的案子,和陈梦龙关系密切,刘茂文临死前要求对她的身份保密。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陈梦龙知道,但眼下陈梦龙却不知道在哪里。

车祸之后,古川曾给谢金打过一次电话。目的是了解姬广华情况。谢金讲了一些她在宇泰物流公司的事情,但说来说去没有什么对案子有用的信息。古川也理解,毕竟姬广华只是谢金手下几百号员工中的一员,作为老板能了解到的信息也确实有限。

眼下新城北路派出所民警小刘带一名女辅警一直负责在医院看管姬广华,古川每天下午给他打电话询问姬广华的情况,同时嘱咐小刘说一旦姬广华醒了,无论何时一定要马上联系自己。小刘和古川关系不错,平时一直喊古川“川哥”。他做事也尽心尽责,原本所里安排他和女辅警轮班看管姬广华,但他不放心,一直没离开医院。姬广华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小刘便在医院待了整整三天。

4月23日中午,古川接到小刘电话,他有些诧异,因为平时都是他打给小刘的。古川以为姬广华醒了,但在电话里小刘却对他说,“川哥,我觉姬广华有点不太正常……”古川问原因,小刘说上午医院医生来会诊,说按照正常伤情,姬广华早该醒了,不该昏迷到现在。

说实话,古川此前对姬广华的伤情严重程度也一直有所怀疑,听小刘这么说他一下警觉起来。“先别管别的,给她上铐子,铐在床上,以防万一,我马上过去!”小刘说好,马上去办。

古川挂断电话便出门准备去省立医院,不料刚坐上出租车小刘的电话再度响起,接起来,小刘那边却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川、川哥,姬广华、姬广华跑了!”

“跑了?咋跑的?不是让你给她上铐子吗?”古川急了。

“这家伙一直在跟我们演戏,她早就醒了,一直在床上装昏!”小刘说。

从小刘的叙述中古川得知,小刘挂断古川电话便去给姬广华戴手铐,但女辅警刚抓过姬广华的右手腕便被她反手扣腕放倒,小刘赶上来帮忙却被一脚踹翻。之后姬广华光着脚跑出了病房,等小刘追到楼下,却见她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

“川、川哥,这事儿、这事儿是我的责任,但这女的是干啥的,一脚能把我踹飞出去……”

古川心中一阵懊悔,他跟姬广华交过手,知道姬广华不是一般女子,但却忘了提醒看管她的小刘,事已至此说啥也都晚了。

“姬广华留下什么东西没?你记住她坐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没?”古川急问。

“她把手机和身份证带走了,其他什么都没带,出租车牌没看清,但看涂装是永昌出租汽车公司的车子。”小刘说。

“你的车是哪家公司的?”古川扭头问自己乘坐的出租车司机。

“永昌啊,咋了?”司机漫不经心地告诉古川。古川一把抓起出租车的车载电台喊道:“哪位师傅刚刚从省立医院接了一位没穿鞋子的女乘客,请报告位置!”

“哎你这人干什么!”司机师傅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古川掏出警官证亮给他。“南安刑警,配合工作!”司机师傅愣了一下,看看古川又看看警官证,再次发动了车子。

“上三环快速路,快!”

司机师傅顺从地把车开上了三环快速路,古川之所以选择上三环,一是因为三环快速路相对畅通,一旦得到姬广华的具体位置便可以从最近的下口离开环线;二是因为小刘跟他说姬广华逃跑时带走了手机和身份证,古川推测她很可能还想逃离南安,南安南站和南安机场都在三环沿线,一旦确定姬广华朝这两个方向逃窜,他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到达。

古川不断在出租车的车载电台里重复刚才的问题,也不断有司机师傅回答“收到”,但却始终无人回报姬广华的踪迹。古川等得十分焦虑,终于,大概一刻钟后电台里传来回复,一位司机说古川要找的那个女人刚刚下车。

“你现在的位置在哪儿?”古川对着手台大喊。

“飞跃大道,那个女的要去机场,我要去加气,所以让她重打一辆。”对方司机说。

“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话!”古川情急之下爆了粗口。

“你是哪个?我他妈刚开电台,才听到你在那边死喊!”对方估计不清楚古川身份,在电台那边也爆了粗口。

紧要关头古川没心思跟对方置气,赶紧自报家门,然后放低语气问对方那个女的有没有走远。对方司机倒也明白事理,一听古川是警察也没再计较,说还在路边,刚打上另外一辆出租车,车牌号“南AT5403”。

“大哥,跟上她坐的那辆车,我付你三倍费用!”此刻古川也顾不得太多。这买卖划得来,对方司机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我操,有这好事儿你干脆让我干算了!”身边的出租车司机见古川如此大方,跟他开玩笑。

“快,去机场!”古川说。

去机场的路上,古川一边用出租车电台与对方司机联系一边打给蔡所,请求他协调上级通过机场公安和出租车公司拦截姬广华。蔡所已经从小刘口中得知姬广华逃跑一事,他说情况已经上报给宋局,让古川注意安全。古川又打给内勤同事,要求他们查询姬广华购买的航班班次,但同事查询一番后告诉古川,姬广华并没有提前购买任何一趟航班。

“妈的。”古川心里骂,他推测姬广华会在现场购买机票,虽然价格很高,但警方无法提前查到她的去向,也就无法做准备。但转念一想,古川又觉得这样也好,只要姬广华乘机,她就跑不出南安市。

车子已经从三环快速路转入机场高速,车速很快,眼见离机场越来越近,一直跟随姬广华的那位出租车司机说姬广华乘坐的车子已经驶入机场,古川不断催促身边的司机开快点,一边焦躁地念叨着为何蔡所那边这么磨叽,他已经把姬广华乘坐的出租车牌号告诉了蔡所,按道理此时应该已经有快速反应骑警截停姬广华了。

出租车手台里,帮助古川跟随姬广华的司机师傅说“那辆出租车已经停车,那个女的也下了车,但停车位置既不是值机楼也不是售票厅,而是3号停车场”。她去停车场干什么?古川心中纳闷,但随即一把拍在大腿上,“坏了,怪不得不买票,有人在停车场等她!”

“快,去3号停车场!”古川大声招呼司机,司机的油门快踩进了油箱里。

几分钟后,出租车刹停在南安机场3号停车场门口,车子还未停稳古川便一把拉开车门跳下来往停车场里冲。一辆车刚好交完费用出场,司机可能也有急事油门踩得狠了些,车头蹿出来的一刹把古川撞了个趔趄。幸亏车速不快,古川在地上打了个滚。司机看撞了人马上下车查看,但就在他和古川见面的刹那,两人都愣在那里。

陈梦龙!

而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正是姬广华。

2016年4月22日晚19时许,暴怒的刑警古川和消失多日的片警陈梦龙在南安机场六号停车场门前扭打在了一起。停车场保安原以为是车祸引起了双方冲突,一边吆喝着“不要打架”一边从收费岗亭里出来。但走到近前却傻了眼,随即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大喊:

“六号岗亭,赶紧报警,这边有人持枪……持枪杀人!”

市局机关会议室,新城北路派出所蔡所长靠在窗边,手里拿着姬广华的手机。古川和陈梦龙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两人在机场停车场的厮打引来了机场公安,他们下了古川的枪,并把二人“押送”回了南安市公安局机关。

正在局里处理刘茂文车祸后事的蔡所被局政治部主任喊去骂了一顿,然后让他先停掉手里工作,处理完陈梦龙和古川的事情再说。蔡所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先出了刘茂文的车祸,紧接着就是这两个活宝,他明显有些焦头烂额或者说是气急败坏了。

“长本事了,当街动手不说,还把枪掏出来了。”说着蔡所看了古川一眼,“你俩在机场演电影吗?演的那个叫啥来着?《无间道》?你俩谁是陈永仁?”

古川和陈梦龙都不说话。

“陈梦龙,先不说手机的事情,你当了20多年警察,这点定力都没有吗?你是干什么吃的!”蔡所首先将矛头指向陈梦龙,他早就听过陈梦龙“混不吝”的名号,当所长之后也一直看陈梦龙不顺眼。“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打,干片警屈了你的才,问问特警队还要不要你?”蔡所接着说,陈梦龙撇撇嘴,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低头抽起了烟。

“还有你,也工作6年了吧?有点基本常识吗?枪那玩意是随便耍的吗?怎么着,你拔枪的姿势很帅吗?你是想打死他吗?”骂完陈梦龙,蔡所转向古川。古川也没说话,低头躲避蔡所的目光。

“怎么着?都不说话是吧?不想跟我说?那就去跟督察?纪委?还是局领导说?”看两人沉默不语,蔡所又是一阵咆哮。

“姬广华是我的特情,在查一起案子,但现在身份暴露,可能有危险,我打算安排她暂时离开南安。”陈梦龙首先开口。

“特情?”古川冷笑,他觉得叫“同伙”更贴切些。

“查什么案子?你建立特情这事儿有没有汇报过?姬广华的身份有没有在分局一级备案?”蔡所追问,按照程序,如果陈梦龙将姬广华建为特情,应该首先向他汇报,但他明显没有收到过类似汇报,也压根不认识姬广华是何许人也。

陈梦龙愣了一下,说还没有。

“那你用的哪门子特情?你懂不懂使用特情的规矩?”蔡所很生气,因为陈梦龙事前不汇报,事后拉他一起背黑锅的做法很不地道。

“别扯别的了,直接说事情吧,这个姬广华是干什么的,你和她是怎么回事。”蔡所一边问,一边把姬广华的手机放在陈梦龙面前。“如果在我这儿说不清楚,那只好让督察和纪委的同志过来了,我想你也知道是什么结果。”蔡所补充道。

“这件事情我直接向宋庆来副局长汇报,案件有关4月初市局布控抓捕杜强一事,茂文也是专案成员,但具体情况现在我不方便说,您可以直接问宋局。”沉默半晌,陈梦龙甩出一句话。

这下轮到蔡所和古川吃惊了。蔡所马上掏出手机打给宋局,一番谦恭的问询和频繁的“嗯嗯”、“好的”、“明白”后,蔡所挂掉了电话。

“姬广华交到宋局那里,刑侦支队先看着,你两个,回去各写一份检查,不要扯案子,只谈今天在停车场打架的事情……另外古川,多关注一下自己的本职工作,所里好多起电动车被盗的案子还没破,失主已经投诉了很多回,你辛苦一下,茂文出事了,但所里的工作不能停下来。”蔡所说完便离开了会议室,他还要继续处理刘茂文的后事。

未完待续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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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深蓝

一线警察;写故事的警察,写警察的故事。

责编:方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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